锈剑瘦马-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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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再无第二条路可走,除了逃,总不能待在这里等死。
同时,他更忽略了巨蟒既有那么粗,身躯岂能短得了的,这时候,它头部扑击这面壁角,蟒身却还留在那一面,唐百州刚刚拧身拔起,还没有来得及纵过石室的一半,巨蟒猛的拧转,蟒尾“唰”的抡扫迎来,唐百州身在空际,避无可避,忙不迭沉气落地,已经迟了一步,被那蟒尾击中前胸,“蓬”的一声响,闷哼一声,翻身倒地,巨蟒更不怠慢,掉转蟒头,窜回身来,口开得比芭斗还大,对准唐百州肩胛咬了下来。
唐百州泼出性命,也顾不得胸口闷痛,急急一个翻滚,巨蟒一口没有咬着,倒被唐百州翻臂扫着蟒颈,脚一挥,将巨蟒夹住,两只手紧握蟒头,拼命向外撑着。
那巨蟒一时奈何他不得,但蟒与任何动物相斗,是最愿意纠缠在一起,你不找它搂搂抱抱,它还要找你亲亲热热哩!唐百州无奈之际,舍命和它纠缠,这倒正合了巨蟒之意,但见它身躯几次环绕,早将唐百州腰腹两腿裹了个结结实实用力收紧,要把唐百州活活勒死。
唐百州双手都握着蟒颈,再无法趋避,渐觉环围在身上的蟒身越来越紧,不但有一种挤迫的痛楚,呼吸也渐渐感到困难,手上力道渐失,那蟒头距离自己不过二尺左右,鲜红的舌信,伸缩之间,已经快要够着面庞,心知除了一死,再无活路,不由得把心一横,猛的拉过蟒头来,自己头一侧,将蟒头抬向后肩,张嘴一口,咬在巨蟒的喉颈上,死也不肯放松。
蟒蛇之类,只有喉颈七寸处最是软弱,唐百州一口咬下去,就觉得一股腥恶无比鲜血激冲入口,顺着喉管,直入内腑,他这时万万不能松口,也就顾不得蟒血中有毒无毒,一口一口地全咽了下去,说也奇怪,这蟒血一进内腑,突有一股灼热的热力,透体而下,直入丹田,刹时间唐百州混身起了一阵奇痒,这痒处又像在心头,又像在四肢,又像在骨骼里,反正那一种蚁行虫爬的痒法,令他难熬难耐,几次想松出一只手去搔痒,又怕巨蟒挣脱,坏了自己性命,说不得只好歪眉斜眼,强自按捺了。
那蟒血源源不绝,宛若河水开闸,他小小胃囊,简直装不下啦!但不吃还不行,只得一面向外吹气,一面吞下少许,再过了片刻,血腥味已经溢至喉口,他顿觉得头昏目眩,难以压抑,抱着蟒头,竟然昏了过去。
待他重又醒来,石室中已经漆黑一片,想来外面业已入夜,全身骨骼,又酸又痛,而巨蟒缠在身上,仍然未松,不过蟒头斜搭在唐后,显见是已经死了。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深庆居然能在蟒口逃得性命,这倒是难逢的奇迹,慢慢将缠在身上的巨蟒解开,舒展了一下筋骨,却感到酸痛虽是酸痛,劲力却似较前增大了许多,最奇的是右眼分外清澈,黑暗中视物,居然一清二楚,只不过脸上黏黏的,伸手一摸,全是湿淋淋的蟒血,他对这一点也未在意,回目细看室中,倒不由得一惊,敢情他进来的时候只顾斗蟒,无暇察看,这时候才看出这间石室除了四壁光滑,地上平坦之外,原来还曾经有人居住过。
可不是吗?靠那一角放着小小一张石桌,桌前还有石凳,桌上更有枯干的油灯,以及火刀火石和空的水瓢等物。
再向左看,赫然依壁靠着一副惨白色的骼骨,这骼骨身上原有衣衫,想是年代过久,早已风化,枯骨呈盘膝跌坐的式样,约莫还能辨出定是个身躯庞大的大汉。唐百州心下一愣,忖道:“莫非我误打误闯,闯进什么武林前辈的遗址?”
连忙脆倒,向那枯骨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再看看身侧,又赫了一跳,就在距他不及五尺处,另有一个小小坟墓,这坟只不过三尺长,却仅只一尺多宽,端口筑在石室的正中,既无墓碑,也没有木牌或其他任何说明表记,若说里面是埋着一个人吧?绝不会如此短,是埋了个婴儿?也不会这样窄,那么,是埋着什么东西呢?
他虽是好奇,但想想这埋在墓中的,必与骼骨有关,倘若这副骼骨果真是位前辈异人的遗体,却不可鲁莽无礼,他又想想这位前辈亦已太奇了,找着这么个隐蔽所在,自己却宁可坐以待毙,倒不知把个什么东西制坟拱墓,埋得慎重其事的。但他此时也无心推敲这些,肚子虽已不饿了,身上湿淋淋的衣服裹着却异常难受,要紧的是赶快生个火,烤干了衣物再说,他先虔诚的向那骼骨祷告道:“老前辈,这儿没有旁的人,晚辈身上湿湿的太难受,你得原谅晚辈放肆啦!”
祷毕,三脚二手便把棍身湿衣脱个精光,拧干了水,取着了火刀火石,却想起石室内并无生火的柴木之物,忍不住自己腼颜笑笑,又把火刀等放回石桌上,再把湿衣一件件摊开铺在地上,让它们风干罢了。
这石室中虽然投有第二个活人,但这么赤身露体,仍然有些羞涩,他盘膝坐下,闭目行功,用以消遣这段无聊的辰光。
体内真气才行得一个周天,他已经感到大异往常,这时候,非但没有血枯气沉的征象,而且精元充沛,周身关穴,畅然无阻,这一来,不禁大喜,便一心一意练起功来,没有一会,便进入人我两忘之境。
等到数次运行已毕,天色又已大明,正中天孔里透下一股亮光,使得满石室丝毫可辨,他舒了一口气,从地上跃起,到孔下仰头上望,但见这天孔甚是奇特,笔直直的向上,最上端只余下碗口大小一处空隙,孔外白云青天,隐约可见,虽然想不出何以在这山腹中会有这么一处孔道,这么一间石室,但估量高度,总在百丈以外,纵有盖世无匹的轻身功夫,也是上不去的。
他立在孔下,越发显得自己的渺小,造物神奇,一个人纵能无敌于天下,又岂能和苍天万物比拟,他不由得有一种痴想,倘能长远住在这地穴之中,如像这位老前辈一般,无争于天下,无事于人世,淡泊终生,默默以殁,说起来虽然有些冤枉,但在心灵上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因为,这人世也未免太险恶太卑诈了,梁承彦和自己同门习艺,情如手足,也会为了半部剑谐,用出那么可鄙可叹的手段,自己去了一目,未必就死,他得那半部剑谱,难道就真的可以无敌天下了吗?即算是,百年一过,亦不过是一坯黄土,一堆荒冢,连想如这石室中的前辈一般,独占如此玄妙宽广的埋骨石室,也不可得,那又是何等可笑可怜的事啊!
怅然良久,方一游目,陡然间看到室顶山壁上,似有几个甚大的字迹,他精神一振,仔细看时,果见就在临近天孔四周,不知被谁人刻着斗大四个字,写着“玄铁剑墓”。
唐百州想:难道这石室专为存置这个剑墓的吗?那么这白骨又是谁呢?忙到坐在墙角的枯骨前详细审视,这才发现那副骼骨的两腿均已折断,井非盘膝趺坐在那儿,他恍然大悟:
原来这石室并不是他的住所,必是他来探寻“玄铁剑墓”,失足从天孔中跌落下来,以致两腿折断,行功疗伤无效,才依着山壁死去,这么说来,墓中定然有什么宝剑神物了?
虔诚之念一去,精神上似乎再没有什么顾忌,顿时起奇念,急急忙忙寻着自己的青钢长剑,动手挖掘那一座小墓。
墓上泥土掀尽,果然从地中露出一角沉重的铁箱,好不容易把铁箱从地下抬出地面,唐百州一颗心险要从胸口里跳出口外,用剑劈落锁头,启开铁箱,不由令他有些失望,不错,铁匣里的确横放着一柄剑,但看那剑鞘,锈渍斑斑,已经令人觉得不足为奇了,抽出剑来一看,更令人要作三日呕,原来那一柄剑斑斓更甚,锈渍遍体,不但没有宝剑神物应有的寒气毫光,简直连锋刃都没有,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和他现在手上握着的青钢剑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这种剑别说用来对敌伤人,就算用来切豆腐,只怕还要费点力气才行。
他一腔热烈,换来不过是如此这般,心里全是被欺骗后的羞辱感觉,掂了掂,那锈剑还重得厉害,根本就不能称手,这一气,用力向山壁上摔了过去。
那知他刚把锈剑掷出,左手上握着的青钢剑也似乎动了一动,好像也要跟着飞出似的,唐百州不觉心中也跟着一动,向剑匣里看看,匣里一本薄薄的书,书上另有三粒龙眼大小的药丸,取出书来,见那书皮上写着:“魔剑无上心法”六个字。
唐百州更奇,放下手中长剑,坐在地上,将那书页掀开,却见第一页上写道:“既掘我坟,便入我门,毋需磕头,不要拜神,剑与神通,神与剑凝,未传心法,丸药先吞。”唐百州看它写得似诗非诗,不伦不类,心里好笑,忖道:“看来是个疯人干的事,取剑已经上了当了,谁知道这丸药是什么东西做的?且不要吃它,看看书上还写些什么。”遂翻开第二页,不由脸上躁红,原来这第二页上画着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活像就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第 二 章 疑问重重
再看那图边也有字,写着:天缘人缘,天算人算,真是我徒,精光相见。唐百州看了这四句,猛可里暗吃一惊,忖道:别看它似是疯语,却怎知我此时如此形像,莫非冥冥之中,果有因果缘份吗?如此倒不可等闲视之了。他看了那三粒药丸一眼,心里拿不定是吃下去好,还是不吃的好?想了好一阵,还是暂时不吃,再看看第三页再说。
他轻轻翻开第三页,但仅只匆匆看了上面字迹一遍,连忙合上书本,一把抓起那三粒药丸,嚼了几嚼,便咽了下去,原来那第三页上也写着四句,写的是:心已不诚,神也不灵,不吞药丸,别入我门。
吞下了三粒药丸,唐百州已是心中诚敬,知道这本书看来疯痴,必有深意,停了一会,觉得并没有什么异状,当下恭恭敬敬,再往下翻闽,以后不过八九页,前八页中,每一页上都画着一副图,图中一个剑招,下面并有八式变化,合成八八六十四招,每一招都注着诀要,并且有个古怪名字,顺着秩序是“万花乱抖”、“混身哆嗦”、“摇头摆尾”、“踉跄踢跶”、“花枝招展”、“醉态可掬”、“豆腐挑刺”、“反捣蒜头”。最后一页,画着一个混身寸缕俱无,满脸麻子,胡须丛生,又脏又丑一个老头儿,上写着:“至圣练剑祖宗顾大麻子神像’。画像下面并有几列蝇头小字,是:入门弟子知悉,别看为师貌丑陋人疯,然为师潜心剑术,盖百年也,百年苦研,广罗天下,仅得八式,你叫为师安得不疯?安得不狂也哉?
人云:天下剑术,源于武当。为师云:天下剑术,止于顾大麻子。夫何云乎此?皆因为师穷毕生之力,集各派精华,润以大智大慧,所得者,不过八式,凭此八式,纵横天下凡五十年,大小近千战,竟无一人能解能破,悠悠痴心,无以为赏,自断双腿,亲埋慧剑,欲穷七日之思,终仍含恨以殁,虽非剑魔,早成剑痴也。是特昭告门人曰:得我心法,但能演练八日,每日一式,万不可逾,八日后出室试剑,务继为师遗志,行走江湖,但逢能解破八剑之士,虽海角天涯,迢迢万里,切记设剑为祭,通祷告我,勿忘勿忘,为师聆此佳音,纵在九泉,须当含笑焉。
唐百州看了这篇字迹,心中感慨万端,似这自称“顾大麻子”的前辈,终身迷于剑术,虽达至臻,仍然未得心安,临终封剑留书,筑成剑坟,宁让己身断腿坐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