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蝠魔箫-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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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涯默然半晌才一字字道:“他好像天生不喜欢女人。”
辛荑说不出话来了。
乐无涯忙转开了话题:“听说小姐你收伏风淡泊很吃力7’辛荑笑道:“的确很吃力,他心中仿佛随时都在想回忆以前的事。不过好在他现在已彻底放弃了。”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事情出了一点点差错。”
乐无涯眼皮颤了一下,但终于没有抬起来:“什么差错?”
辛荑道:“风淡泊的师妹柳影儿本已被我制住,却又被人救走了。”
乐无涯沉声道:“谁干的?”
辛荑道:“不知道。但那人显然清楚我要干什么,而且也曾警告风淡泊,要他注意,不要听我的箫声,不要看我的眼睛。”
乐无涯涩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辛荑道:“很简单。风淡泊等人听到阿娇的箫声后,便准备用湿棉球塞住耳朵,当时我就藏在他们身边的树林子里,看得很清楚,听得很明白。而且,风淡泊曾有片刻功夫摆脱了我的控制,闭上了眼睛。”
乐无涯沉默良久,方道:“你怎么看?”
辛荑笑道:“我一点看法也没有。”
乐无涯道:“总该有几个可疑之人吧?”
辛荑淡淡道:“没有,一个也没有。我想不出会是谁。”
乐无涯冷冷道:“仔细想想或许你应该知道的。”
辛荑笑得极柔媚:“可惜得很,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我真不知道。”
乐无涯缓缓站起身,寒声道:“我会去查。”
他转身走到门口时,辛荑娇笑道:“乐大侠、还有件事。”
乐无涯停步,却没有转身:“何事?”
辛荑柔声道:“你应该劝劝令郎,让他来找我,或许我可以让他对女人感兴趣。”
乐无涯呆了片刻,涩声道:“可惜已经晚了。”
辛荑道:“哦?你真的一点能力都没有了吗?”
乐无涯缓缓道:“是的,很彻底。”
他拉开门,又冷冷道:“他已经死了。”
辛荑道:“哦?”
房门在乐无涯身后无声地关上了。
*** *** ***
风淡泊已经平静下来了。他不再抽搐,不再因渴望得到辛莫而痛苦得发狂。
他睡着了。
再痛苦的时光,也有逝去的时候。他毕竟已很多天没睡觉,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他终于还是吃了断舌老人送来的饭和菜,然后,他就觉得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眼皮无论如何也撑不开了Q
他仰躺在那里,面上有一种半痴半痛苦的神情。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脚步声响起,送饭的断舌老人居然又转回来了,依然那么痴痴呆呆,依然拖着那只桶,依然踢里踏拉地走得不紧不慢。
他走近铁栅栏,蹲下来,伸手进去将两只碗拿了出来,小心地放进木桶里,盖好毛巾,慢慢站起来,看了风淡泊一眼,慢慢又走开了。
他的目光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神色,好像幸灾乐祸;又好像惋惜;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厌恶。
过不多久,他竟然又走了回来,只不过这次没有拖他的水桶,动作也比刚才轻捷多了。他的右手端着一碗清水,至于那水里是不是放了些别的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将碗里的水全泼到风淡泊的脸上,然后就飞快地走开了。
*** *** ***
秘室里,马大娘正在喘息,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呻吟,就好像刚刚被人痛打了一顿。
“怎么样?大公子,服了吧……”
乐漫天“呸”了一口,他恨不能一拳打死她。
马大娘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住了口。石壁悄然揭开,乐无涯沉着睑走了进来,冷冷瞪着仰躺着的马大娘。
马大娘连忙推开乐漫天,将高跷的双腿放下来,起身道:
“老爷,公子已经回心转意了。”
乐无涯森然道:“马大娘,我只是让你训练这四个女孩子,并没有让你监守自盗。”
马大娘原本通红的脸一下白了:“回老爷,奴……奴婢……怕她们不懂事,先……先……先示范……示范一下。”
乐无涯冷冷道:“乐漫天怎么样?”
马大娘道:“完全……完全正常。”
乐无涯叱道:“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马大娘颤声道:“是,是。”拾起衣裳,正想走开,忽又想起了什么道:“老爷,公子方才说,他有……”
乐漫天嘶叫道:“我什么也没说!”
乐无涯转头冷冷道:“你如此声嘶力竭,必是心虚情怯。
马大娘,他说了些什么?”
马大娘瞟了瞟一脸惊惶的乐漫天,吞吞吐吐道:“公子方才说,他有……有一个……儿子,已经三岁半了。”
乐无涯像被人猛抽了一鞭,顿时僵住了。他愣愣地瞪着马大娘,似乎没听明白她的话。
马大娘扑通跪下:“奴婢不敢撒谎。”
乐无涯慢慢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神情又恢复了阴冷和平静:“马大娘,你先把这些小丫头领出去。”
马大娘领着四个少女战战兢兢走了出去,石壁重又合上,秘室中忽然变得死一般寂静,半晌之后,乐无涯缓缓道:“她是谁?”
乐漫天闭上了眼睛,嘴也抿成了一条线。
“你应该告诉我,”乐无涯道,“你早就应该告诉我。”
乐漫天还是不吭声。”
“这是喜事,你没必要瞒着我”乐无漄注意着儿子的表情,声音已和蔼了许多:“你不告诉我,也许是怕我反对,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有什么问题。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并不重要,只要那个儿子是你的,我就可以接纳她们,母子俩。我说话从来算数,你尽可放心。”
乐漫天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他已失去了知觉,听不出乐无涯的声音了。
乐无涯皱眉道:“你既然能把这件事告诉马大姐,为何就不能把详情告诉你父亲呢?”
乐漫天竟微微打起了鼾声。
乐无涯冷哼一声道:“你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瞒着我……告诉我她是谁,否则我就真的将你永远关在这里,让你在那些女人身上播种。”
乐漫天的鼾声仿佛更响了。
乐无涯又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打开秘室门,森然道:“马大娘!”
马大娘悚然道:“奴婢在。”
“好好照顾乐漫天。”乐无涯道:“但半年之内,我不希望他变成废人。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马大娘当然懂。
“什么时候他肯回心转意了,再来禀报。”
乐漫天突然凄声大笑起来。
他并非不知道父亲说得到做得到,并非不知道他只要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脱离现在的悲惨境地。
但他已不想再说什么。
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假若在他被马大娘玷污之前,乐无涯就说出这些话,或许还可以使他回心转意,但现在已经晚了。
彻底晚了。
他违背了自己对天发下的誓言,违背了凭着自己儿子的弱小生命发下的誓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 ***
乐无涯本已走出密室大门,听见了乐漫天的狂笑声,他竟不禁微微哆嗦了一下,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乐漫天的笑声实在太刺耳,大刺心了。乐无涯无论如何,毕竟是个做父亲的人,世上做父亲的有谁能忍心听到自己的儿子如此惨笑呢!
乐无涯在秘室门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乐漫天的狂笑变成了哽咽和呜咽,乐无涯仍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在等。他在等着儿子回心转意,等着儿子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说出那个女人现在何处,说出他乐无涯三岁半的孙子究竟在哪里。
但乐漫天什么也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说。
*** *** ***
辛荑突然叫了起来:“阿娇、阿媚!”
两个婢女应声而入。
辛荑冷冷道:“去把风淡泊带到这儿来,别让乐无涯看见。”
阿娇阿媚领命而去。辛荑在地毯上缓缓来回走动着,眉头紧皱,口中不住低声念叨着两个人的名字:
“乐无涯,乐漫天。乐无涯,乐漫天……”
乐无涯说乐漫天已死,辛荑当然不会相信。乐无涯只有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死。
可乐漫天会在哪儿?是已悄然远遁,还是被乐无涯藏了起来?
若是乐漫天已遁走,那么,给风淡泊通风报信的必定就是他。若是他被乐无涯藏了起来,那么很可能就是乐无涯在幕后主使。
无论是哪种情形,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乐漫天已经开始实施一次欲置她于死地的秘密行动。至于乐无涯究竟是不是这一行动的幕后主使,她不知道。这个行动究竟牵涉了多少人,这些人都是谁,她也不知道。
敌暗我明,辛荑心中竟也闪过了一丝恐惧。
本来辛荑就一直怀疑乐漫天欲对她不利,这次征服风淡泊的过程中有人走漏消息,更证实了她的怀疑。
乐无涯是个老狐狸,她无法收服他。从她认识乐无涯到现在的三年时间里,乐无涯从未看过她的眼睛。
乐无涯似乎总能预感到危险来自何处,然后抢先一步避开。所以她和乐无涯之间只能是一种互相利用、互相依赖、互相猜忌的关系。他们时时刻刻都提防着对方,却谁也吃不了谁,谁也不敢贸然先动手。
乐漫天和乐无涯却截然不同。
据她掌握的情况看,乐氏父子的不和仿佛与生俱来,除了机敏、傲慢之外,乐漫天身上没有一点与乐无涯相像。而且乐漫天似乎事事处处都要和乐无涯对着干。
自从知道有乐漫天这个人之后,她一直都想收服他。因为只要有乐漫天在手,乐无涯就算不甘臣服,也必定投鼠忌器,不致有太激烈的举动。乐无涯极其看重自己辛苦一生创建的基业,他当然不会愿意看着这片基业落入外人之手。
然而乐漫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三年来,她始终没见到过乐漫天,好像乐漫天在蝙蝠坞里不过是个故事里的人物,她天天能听到别人谈论他,却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也曾不止一次,她亲自在夜深人静时满坞搜寻乐漫天。
可每到一处,乐漫天总是刚刚离开,躲得很及时。
她敏锐的感觉告诉她,乐漫天这个人极不好对付,确是她的劲敌。说不定他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
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自在。不过她还是认为乐氏父子并非她真正的敌手,因为乐无涯不敢和她对视,乐漫天则干脆避而不见,他们显然对抵御她的“摄魂术”缺乏信心。
这样的人,她根本就瞧不起,事实上她还从未遇到过一个她瞧得起的男人。
在她看来,男人都极其可笑。他们要么自作聪明,要么傻得像白痴。要么勇如莽牛,要么胆怯如鸡。他们自私、贪婪、好色。
他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好大喜功而又不自勉。
他们都是由同一个池塘里的烂泥捏成的泥人,徒具不同的外形,对于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来说,这些泥人竟全不堪一击。
从她记事起,师父就教导她蔑视男人,教导她如何充分利用男人,而又绝不对他们心慈手软,等她身岁稍长,师父又教她“摄魂术”和各种媚术。
她实在很感激师父,为自己生为女人而感到骄傲。她决心要以一身所学开创一番轰轰烈烈空前绝后的大业。
要是连一个小小的蝙蝠坞都控制不了,她还奢谈什么大业呢?
辛荑微微扬起了下頦,仿佛已看见乐氏父子赤裸着跪地哀求,求她赐予他们一点点快乐。
她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
门外响起了阿娇的声音:“小姐,风淡泊来了。”
辛荑面上马上换上了迷人的微笑,声音也变得极其甜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