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丛里的诗-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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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对此案更有扭转乾坤的契机呢!”
“好!”叶红道:“我写。”
“我呢?平笑花笑道,“你们总不会真的是请我来画画吧?”
“不是画画,”朱星五坚毅的眼神里闪动着一种少见的、跳跃的敬意,”而是刀。”
“刀?”
“龚大哥的刀。”朱星五说的时候,仿佛也感觉到那把刀的逼力与杀力,好像那不只是一把刀,而是一种“说曾燥,曹燥便到”那一类有生命的东西,“天涯刀,龙头的天涯刀,一直都放在你那儿.我们要端着叶公子为龙头陈情的状子一起上衙门,也理应请出大哥那一柄创帮立道的‘天涯刀’,号召各路门人弟子共同行事才是。”
龚侠怀到了后来,使的是木刀,他那一柄仗以威名的“天涯刀”,早已寄放在严笑花处。他已不需要宝刀,凡他拿起的,都成了“天涯刀”。
“我不想放弃它,但又不能留着它。它在我身边,不仅会使我伤人,还会杀人的。”龚侠怀曾这样的对严笑花说过:”把它留在你身边,我就放心多了。你若有事时,它会保护你。我要用到时,你会交给我。”
所以,严笑花从此就拥有了“天涯刀”。
——那次,她要回“春雨楼”拿“东西”,最重要的“行李”,其实就是这柄“天涯刀”。
“好,”严笑花说,“我会拿来的,什么时候用得着?”她在想着;要是龚侠怀还在囚中,他看到他仗以虚名的这把刀时是什么心情?如果龚大哥已然出狱,他望着这柄曾替他杀敌斩仇的刀又是怎么一种神情?
——要是看见他的兄弟们又为他聚合在一起……
——要是看到自己呢……?我还依然无恙着呢!只是,在碧落红尘里飘过许多凄然感觉罢了。
“那封陈情书,”叶红也随着问:“什么时候用得着?”
“端午。”朱星五答:“他们起审龙头那天,我们便奉着刀、呈上书柬,带八尺门所有的弟子,为大哥鸣冤,为龙头求情3,九只手指的女子
走出八尺门,叶红就跟严笑花说:“今天我很高兴,”他接着又道:“看来你已不必去嫁给沈清濂了。”
严笑花白了他一眼,“有时我真怀疑。”她说:“说不定你是龚大哥狱中同囚,他派你来唠叨我、管制我的。”
她一抹风烟似笑着。叶红总是觉得她这一抹笑意是叫风华绝代、绝代风华,要命的好看、又好看得要命!
“我嫁给谁,关你何事?”
叶红苍白的脸红了。
就似红叶一般的红。
“嫁给沈清濂那种人,是一种堕落。”叶红忙自腼腆里挣扎出来,“龚大侠都快要出来了,他出来后若见你嫁给了沈清濂,他会痛心的。”
“我是堕落,我是像我的头发一样的堕落,”叶红发现她的云发才不堕落,而是高高地挽起,修筑起一个清脆的梦,露出了一戳白藕似的头肩,就像梦的余绪一般不可轻触。她反问,“如果我不答应嫁给沈清濂,你以为他们会那么早就提审龚大哥?如果我不答应沈清濂的要求,你以为他会让明知一定会为龚大侠脱罪的陆倔武和陆虚舟主审此案?如果我不限沈清濂虚与委蛇,你以为他会让龚大哥在牢里熬得到决审那天?”
叶红楞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可是,沈清濂那种人。岂是可以信任的!”
“不信又怎样?我还能信谁?我能有选择的余地么!”严笑花看着自己的伤指,“小欢易得,大喜难期。你知道吗?我到哪里,看到什么,都想起他,都想到他。我若没有他,便人活如死。我常常想到他长吟他自己所写的诗:
千古功过惟一笑,
即是流萤也点灯;
终身未许狂到老,
一时能狂便算狂。
我念起来很想哭。心里总想:只要把他放出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反正,我只是一个只有九只手指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可珍可惜的。就算明天就要死了,那又怎样?至要的是今天把大哥救出来。他是个用功的人,他用功以用世,我不是;天翻地覆,跟我这小女子有什么干系?我只要这了霎间的天荒地老,管他日后的海枯石烂!我这种女人,爱就跟恨一样,至死也不知悔改的了。一向都认为:爱就是一种受累。沈清濂不是陆倔武。他可比陆倔武更加难相与得多了,陆倔武是真的喜欢我,我还可以跟他说条件。沈清濂不是。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不急,他大可以不要:我急,我不得不马上就要。所以,我拧不过他。只有他提出要求的份儿;没我要挟他的办法。他要的,我只有给他;给了他之后,他就得答应我的要求——”
“可是,”叶红急道:“要是他那只老狐狸不守信诺呢?他跟你好在一起,他还会放龚大侠出来吗!”
“问题就是这样:我们两人谁都不信谁,而且,谁也设信过谁;”严笑花像说着他人的一件闲事,”他要替我救龚大哥,那么,我们这辈子都会感谢他,要是他骗了我,龚大哥出了事,我也不活了,他也休想活下去。”
叶红听了,只觉一阵动魄惊心。
“有些人,在生命的蛛网上不肯被噬,挣扎得份外惊心,鲜血斑斑;但也有些人不以为意,当蛛网是秋千,是蚊帐。”严笑花自嘲嘲人的说:“反正,大家都是同在一张网里就是了。”
叶红忽然想起王虚空。
他那柄长过他的高度的刀。
他的喷嚏。
他说话倒错的句式。
他那深一只、浅一只的步履。
他对生命的态度——
然后叶红又想起了自己:
——自己到底是对生命认真、执著,或是另一种的潇洒、自在?
他只觉得自己和严笑花,就像是天涯人遇上天涯人。
“等端午吧,”严笑花上了轿,笑道:“我们都在等端午那天。”
轿子起行的时候,她又自帘内说了一句:“但冰三家在等你,他一直都在等你。”、叶红和严笑花对话的时候,“八尺门”旦的“坐象厅”中,朱星五也与高赞魁在密谈。
不止他们两人。
还有两人。
谈说说和容敌亲。
淡说说说:“你们做得很好。”
容敌亲接道;“端午那天,我们就有好戏可看了。”
谈说说道:“可是这出好戏,得全凭你们才能唱。”
客敌亲也说:“你们做得好、唱得好,相爷会听到的、看到的。”
朱星五恭声道:“愿为相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就请两位得便时向相爷禀告一声:星五愿效死力。大义灭亲,肃奸除害,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他说着的时候,心里却想:(这两个人,信得过吗?能保证自己的前程吗?)
(不过;现在已没有退路了。)
(我己坐上了八尺门龙头的宝座。)
(坐上去了,就不能下来,也下不来了。)
(我不干,老三一样会干,老三不干,老四也一样照干——他们干了,我就得死,那还不如由我来干!)
(如果我不出卖人,就得要给人出卖;与其自己流泪,不如让世人痛哭吧!在这世上,一是当老鹰,一是做对抗老鹰的母鸡,决不做小鸡一否则,宁愿跳回蛋壳里不出来!)
(不管如何,龚侠怀都不能东山再起!)
(他若再起,就是我的一败涂地!)
(——害一个人,是害;害十个人,也是害!反正都是害,害百来千人,也不算什么!与其人害我不如我害人!)
(客人就跟杀人一样:你刺他一刀,不杀死他,他慢慢的死,更加痛苦:万一不死,就会报复,那时他不死你就死。不如一刀杀了。死不了再杀一为,杀死为止,一了百了。)
(龚大哥,不是我狠——而是到了这时候,谁不够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再说,据悉你快要给放出来了,赵老八也回来了,你要是真的出来,会不会报仇?赵伤要是真的回来,会不会报仇?!)
商赞魁也随着朱星五的话锋说下去:“两位放心吧,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当然都是同一阵线的人,你们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叶红好管闲事,严笑花死心不息,两人留着,总是祸害,两位大爷计策高明、用心良苦,我们自当遵命行事。”
他说着的时候,心里也在盘算——
(到这时候,八尺门已完全操在官府的纵在下,能有反抗的余地么?能有不言听计从的么?)
(开始的时候,因知无法力挽狂澜,又要保住自己顶上乌纱,发生什么事,都任之由之、视若无睹;可是,八尺门名声已惭败坏,八尺门的弟兄们在外也抬不起头做人,他们还要我们支出些什么?)
(剩下的,也许只是“诡丽八尺门”的虚壳,还有这些残留的命了。)
(不过,既然是大家都醉了,没醉倒的也最好诈醉,这时候是不需要人清醒着的。)
(谁醒谁遭殃!)
(——自从发现自己良心发现的时候就是最不值钱的时候,于是自己就但愿以后再也不要有良心发现的机会!)
(到了这个地步,害人已成了他必须履行的职责。)
(人,有的可以共患难,有的可以共富贵;有的可以共富贵但不可以共患难,有的可以共患难却不可以共富贵——自己呢?如果可以增加实力,便会与人共患难;如果真的对自己有利,当然最好是与人共富贵了。)
谈说说笑着看看他们两人。
他的眼光是一种不落言诠的观察。
“难得你们深明大义,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容敌亲也在看着眼前两人。
他的观察当然不露痕迹。
“我们现在就等端阳那天了。”
他们早已把“大计”分别向朱星五和高赞魁说清楚了。
朱星五和高赞魁都是聪明人。
他们一听就懂。
谈说说和容敌亲也说得非常小心,充满暗示,十分晦涩,但意思又很明显。
他们都会以为是史相爷的“授意”,所以一定遵从——问题是:就算是谈说说和容敌亲自己,都没能弄清楚;要毁掉龚侠怀的计划和之后一连串的扫荡行动,到底是不是起自史弥远的意思?还是出自朝廷哪一名大官的主意?或是根本是皇帝的圣意?抑或是……
这根本是自己四人一手造成的!
——还是诡丽八尺门的人内哄所致的!
——抑或根本是一种天意?!
第十章第一滴汗
1.行到水穷处,坐着火起时
“有消息了。”
“怎么说?”
“龚大侠确是在端午节午时受审。”
“好哇,咱们也等了这许久了!”
“不过,听说京城里也来了许多好手。”
“嘿,那干贪官污吏里还有好手么!”
“倒不可轻敌。来的是谁?”
“来的人有不少,其中包括了‘大不慈悲’和‘白大帝’!”
“哦,这两人倒是棘手!”
“别长他人志气了,怕什么!?咱们这儿,高手如云,听说连‘无疾而终’蔡小虫和‘饮酒的小梁’都要来加入咱们的‘救龙’行动,哪怕他们调兵遣将,一概当作酒囊饭袋,来一个,打杀一个:来一双,放倒一双!”
“谁怕来着!咱们这儿,武照练、马照骑、鸡照飞、狗照叫!我只是有点担心……”
“你就甭担心了吧!咱们也等了这些日子了,龚大侠也吃了好些日子的苦了,还不是等到了今天!龚大侠还疑是山穷水尽之时,即是我们度他个柳暗花明之日!”
“哈哈,这叫‘行到水穷处,坐看行刑时’!”
“什么!龚大侠只是去受审,又不是送去斩首,什么‘行刑’!说话也不留谱儿!没学问还学人抛书袋!”
“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