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峰-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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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月和花弄影错愕道:“什么!他……他真是……”两人不由自主地互望了一眼,均觉对方脸色古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苦海叹道:“少夫人错了。”袁湘奇怪道:“我怎么错了,他左肩后有块红记,明明就是咱们的孩子啊!”苦海喟然一叹道:“难道少夫人忘了,你的丈夫乃是镇南镖局少镖头江搏浪。而永清正是你们的孩子。”
袁湘吃惊地看着苦海,这才想起了什么,忙问道:“你……浪哥还好吗?”苦海双手合十,摇头叹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江大哥早在十八年前就已仙逝,仵作验尸说他肺叶破裂,是被人活活气死的。另外,姜无涯也死了,世上只有贫僧苦海。”袁湘闻言唏嘘不已,脸色一连数变,过了许久方才叹道:“我明白了,你活着就是为了赎罪。而我……我也该为自己造下的孽,还债了。”
江永清一颗心突突乱跳,原来自己敬爱的师父就是亲生父亲,而慈祥的义母就是亲生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可是师父为什么不认自己这个儿子,母亲又说父亲是为了赎罪,这中间的曲折原委,看来必有一番事故。
第二十八章 生命如斯 第五节
江寒玉冷笑道:“就凭这个野种也配做我江家人?我说姜无涯,谷芳,你俩别自抬身价了。本宫将来找个女婿,自会让他入赘江家接续香火,又何须你俩假惺惺地充好人。”
眼看着江寒玉一再侮辱自己的父母,江永清便气不打一处来。但江寒玉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和长辈,更与父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即使想要呵斥,也不知从何说起,是以只得隐忍了下来。
袁湘长叹了一声,凄然道:“寒玉,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却爱着无涯,而且爱得很深。咱们都是女人,并爱过同一个男人,虽说爱是自私的,但这里并没有对错。我谷芳是对不起你们江家,可无涯没有错,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本来嫁给你哥哥的当天,我是想一死了之的。如果不是熊天霸自作主张,我也不会和无涯做下那等苟且之事,也不会生下永清这孩子,更不会累的你哥哥被活活气死。熊天霸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百死亦不足惜。”
江永清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于是恨声道:“娘,孩儿替您报仇。”花弄影跟着叫道:“还有我。”袁湘舐犊情深,拍着江永清的肩膀道:“你们两个都是娘的好孩子。娘能看到你们健康平安,心里十分高兴。”花弄影哭道:“娘……”江永清暗道:“我身中剧毒,可万万不能让她老人家担心。”
袁湘哀叹了一声,却是无奈道:“别人都可以杀熊天霸,可是你们两个却不行。”江永清和花弄影深感诧异,于是齐声问道:“为什么?”袁湘瞧了瞧苦海,又看了看江寒玉和花自开,最后把目光锁定在熊天霸身上,摇头道:“冤孽啊!真是冤孽。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开哥,这十多年来,你一直待影儿如同己出,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花弄影急道:“娘,你在说什么呀!听起来好象我不是爹爹亲生似的。”花自开从袁湘的目光中,已经知道了大概,于是说道:“你切莫病急乱投医,影儿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我花自开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言外之意,花弄影在生下来之前,虽然与他无关,但生下来之后,就是他花自开的女儿了。但这话别人都听懂了,却偏生花弄影是个实心眼,还欣然道:“娘,爹说我是他女儿,这就不会有错了。”
袁湘明白丈夫是不想让自己提起伤心往事,不由暗叹道:“为了救女儿,说不得也只好将错就错了。”随即问熊天霸道:“姓熊的,你可知影儿的亲生父亲是谁?”熊天霸原本见苦海一家子翻旧帐,心里一直在冷笑,此刻忽听袁湘问得稀奇,不由奸笑道:“难不成又是你与我义弟暗结珠胎,生下的贱种?”
至从袁湘到来后,江寒玉心中怒火便越烧越旺,一直在刻意压制着。此刻一听熊天霸乱说,尤其是那“暗结珠胎”四字太过刺耳,她哪里还控制得住怒气,冷不丁便朝袁湘一掌打去。好在江永清和苦海眼明手快,同时出手架开了江寒玉的来掌。
苦海劝慰道:“玉儿,你不能伤她。谷芳至始至终都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没有过错。”江寒玉目露寒光,森然道:“她是受害者,那我呢?难道我就是活该受罪,任人欺辱的吗?”苦海既愧疚又难过,一时无言以对。
江永清急人所难,当即跪在江寒玉面前道:“我现在不知该叫您什么,但我明白您心中的苦与恨。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永清愿代父母偿还债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公孙婷跟着跪下道:“婷儿也愿随永清一同还债。”
江心月哭道:“娘,师表哥是女儿同父异母的哥哥,婷儿姐姐也是女儿生死患难的姐妹。一家人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您就饶恕他们吧!”江寒玉呵斥道:“娘的事,你少插嘴。”
袁湘苦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寒玉,咱们这一代的恩恩怨怨,不该累及下一代。看到一双儿女茁壮成长,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你哥哥的死,我多少有些责任。你要替哥哥报仇,我也无话好说。只是若不能看着熊天霸得到应有的下场,我死不瞑目。”一说到熊天霸,袁湘就咬牙切齿,恨从心来。
熊天霸却哈哈大笑道:“本座乃天之骄子,自然长命百岁。我看妹子是等不了了。”江寒玉森然道:“你这贱人,可以先在奈何桥上候着,本宫自会送姓熊的来见你。”苦海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一切的罪过,皆因姜无涯而起,自当由贫僧一力承担。玉儿,你要我如何偿还,贫僧无不答应?”
“似你这等阉人,还能承担什么?”江寒玉恨恨地骂了一句,忽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不由面现尴尬之色。她偷偷地瞟了眼苦海,发现对方平静依旧,心知其已做好死的准备,脑子里瞬间转过数个念头,不由得心一软,最终还是改口道:“你只需答应本宫三件事,我便对谷芳母子既往不咎。”
苦海颔首道:“你说吧!我听着。”江寒玉迟疑了片刻,方才道:“首先,我要你从今往后,不得再见谷芳母子。”袁湘与江永清同时失声道:“这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苦海却爽快地道:“有缘遇者,非去来今。贫僧答应了。”江永清心头黯然,跪在了师父面前。
江寒玉没料到苦海如此爽快便答应了下来,心中一凛,又接着道:“其次,我要你随我归隐岳麓山,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众人愕然,江心月更是叫道:“娘,这不行啊!爹要是归隐江湖了,谁来收拾这些害群之马呀?”
苦海笑道:“白云覆青嶂,峰鸟步庭华。如此甚好,贫僧答应了。”江永清急道:“师父,您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万不可轻率行事啊!”苦海不以为然道:“觉元,天下不会因为多一个苦海,或者少一个苦海,而有什么重大改变。再说能人志士千千万,为师一人离去,与世无碍,与天无忧,你又何必患得患失。”
“你到是会找借口。”江寒玉冷笑着提出了第三个条件道:“你有这般大本事,若是反悔了想走,我也留不住你,更难保你不偷偷来会谷芳母子。所以我的第三个条件,便是要你自废武功。”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哗然,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熊天霸、苦难、贺重生和鸠摩净等心想:“凭苦海的一身武功,纵横天下亦非难事,你要他自废武功,岂非等于要了人家性命。也只有傻子才会答应。”骆霜华、常笑天、蒋誉等人心想:“苦海是有道高僧,铲奸除恶,救世济人全凭这身功夫,他怎么可能为了和你做那有名无实的夫妻,而放弃了满腔抱负。”江永清和江心月在想:“爹爹一生为情所困,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干出什么傻事来。”袁湘、花自开和花弄影在想:“在这大敌当前之际,她却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岂非倒行逆施,胡搅蛮缠。”可江寒玉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做事全凭心意,别人怎么想,她毫不关心。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之际,苦海却淡淡道:“天地存乎一心,万物始出自然。身既一具皮囊,武功有何惜哉。”他接着又对江寒玉道:“玉儿,我答应你的三个条件,还望你能容贫僧与觉元再说几句话。”
江寒玉微一错愕,旋即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嘴上虽然凶恶,眉宇间却透着患得患失的神情。苦海转头瞧了瞧江永清,然后朝小庙走去。江永清跟着苦海转入照壁后,熊天霸、苦难、鸠摩净等人迅速移动身子,于照壁两侧窥视着二人。
苦海站定后,随即道:“觉元,你且坐下。”江永清不明其意,只得应了一声,跟着盘膝坐下。苦海伸出如同枯槁般的右手,轻轻按上了徒儿头顶的百会穴。江永清只觉一股中正纯和的真气,顿时由百会穴涌入了体内,并且迅速流遍全身筋脉,最后凝聚在了膻中穴中。
膻中穴乃人身气海所在,流入的真气一经停留,就将蕴储其内。江永清只觉体内真气暴涨,全身有股说不出的劲力,这才猛然明白了师父的用意时。他正欲运功拒绝,却听见苦海传音入密道:“打开心念,不做妄想。为师有徒如你,今生已无遗憾。这一甲子的‘紫阳神功’功力,是你师祖传于为师的,为师今日把它传送于你,希望你能造福苍生,多行善事。你不必有所介怀,这也是为师最后一次传你技艺了。”
江永清心中一痛,难过道:“师父,孩儿谨遵教诲,绝不负厚望。”苦海颔首道:“你且收敛心神,好好汲取为师的内力,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兴许片刻之后,将会有一场恶战,你要留神保护好你娘和两个妹妹。”江永清不敢多言,自是神返太虚,灵台内不存一念。
熊天霸等立于五六丈外,见苦海将手按在徒儿头顶,面色从容清明,还以为他在给江永清受戒,又或是一种继承衣钵的仪式,却谁也想不到苦海是在传功。如此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江寒玉有些不耐烦道:“你父子俩神神叨叨,究竟有完没完?”
苦海终于将功力的十之八九传给了徒儿,这才缓缓收功道:“觉元,有时间的话,回长沙府江家陵园拜祭下你已故的父亲。他能有子如你,一定会瞑目的。”江永清怎会不知师父心中所想,于是一连磕了四个头,泫然欲涕道:“师父,你老人家多多保重,孩儿……”他说到后面,语调几近哭泣。
苦海点了点头,随即来到江寒玉面前,欣然道:“让你久等了,贫僧这便自废武功。”
江寒玉嘀咕道:“要你自废武功,有什么好高兴的,真是怪人一个。”苦海环视了众人一番,淡淡笑道:“幻化非真,谁是谁非。虚妄无实,何空何有。”他言讫,便举掌朝自己百会穴拍了下去。这百会穴乃人身重穴,只要力道稍微把持不好,便会立毙掌下。
江心月见苦海真要散功,急道:“爹,不行啊!您还没救女儿就散功,谁来救我呀!”江寒玉花容失色,暗道:“我怎么把这茬子给忘了。”她正欲阻止苦海散功,却见其右手猛然落下,原本挺拔的身躯立时委顿在地,看样子已是筋脉尽废。
江寒玉整个人仿佛虚脱般,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只见她仰天一声长叹,眼眶中泪水晶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