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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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简单!?对啊,就应该这么简单,一群土贼,一群乡警,能深刻到什么地方?”
许平秋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很简单,但很意外,也许是没有想到如此简单。
余罪向来给他的意外太多了,不过每次遇到,仍然是让人感觉到一种很震惊的情绪。邵万戈开始介绍追踪到翼城的时候,又轮到董韶军介绍着,依然是检验和分析手段,不过这次是采集了各屠宰场宰牛后的下水,足足提取了两千多种样本。一听又是乡警卧底取证,在场的同行除了肃然起敬,那股不忿的情绪在渐渐消失了。
“马师傅,您来了。”许平秋悄悄地靠近了马秋林。
“来了。”马秋林笑着道,目不转睛地看着余罪。
“表现不错,刚刚那段,把不少眼高手低的压下来了。”许平秋赞道。
“当然不错,和他比,我当时都有点眼高于顶了。”马秋林笑着道。
“这个案子办得很漂亮。”许平秋侧身又恭维了一句。
“许处,您这么极力赞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马秋林直道着。
“不,对他没有,他已经失去作为特勤的基本条件了。”许平秋有点失望地道,今天之后,讲台上的人,自然不可能再以另一种身份行走在黑白之间。他看了看马秋林,小声道:“我对您有点想法,不知道马师傅肯不肯赏光?”
“对不起啊,许处,我已经接受其他单位的聘请了。”马秋林回绝了。
“哪个单位?您这本事,除了咱们刑侦上,难道还有其他用处?”许平秋讶异地道。
“一个小学,课外法制与安全辅导员,怎么样?恭喜我吧。”马秋林翻着眼睛,像开玩笑,听得许平秋直咬下嘴唇,不知道该说句什么,马秋林笑着补充着:“我和不正常的人打交道太多了,以后我想过得简单点,多和普通人打打交道。”
“啧,马师傅,您不必像这次一样上一线,我的意思是,到刑侦支队,给小年轻上上课,带带新人就行了。”许平秋道,估计不想放手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将,这一次漂亮的抓捕,把任何闲言碎语都击得粉碎了。
“您没理解,我说的不正常的人不是嫌疑人,而是警察。”马秋林笑了笑,又给了许平秋一个堵,等他过会再回头看许平秋的表情时,许平秋人已经不见了,噢,回到那群不正常的人中间去了。
此时,已经叙述到了镇川的抓捕,那一次抓捕可是实实在在的巧合。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觉得是巧合,从一条线索牵出一个销赃地,从销赃地大量的取证确定销赃户,再追着可疑线索不放,正是标准的侦查办案方式,最终牵出了轰动全省的铁拳行动。
也在此时,闲暇的余罪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安嘉璐、欧燕子、李二冬、鼠标、周文涓站在后排,在高兴地向他招手。他得意,给了同学们一个正襟危坐的领导表情,不料安嘉璐吐着舌头还了一个鬼脸,那俏皮的、那兴奋的、灿烂的笑容,在余罪的心里划下了一道深深涟漪。
他突然有点想林宇婧了,可思念敌不过眼前所见,安嘉璐那笑容,甜得他心里直痒痒。
……
董韶军脚下轻轻地踩了余罪两脚,余罪一侧头才发现自己失神了,赶紧地收敛神色,保持着仪容。
邵万戈在介绍着缴获“天香膏”的药物大致成分,以及配制人李宏观的简历。此时全场已经这个一波三折的案情吸引住了,换位思考一下,因为一个不确定的线索跑遍全省牧场、监狱,这股子狠劲足够让同行敬服了。
“……具体的行动,大家都参与过了,关键是抓一号嫌疑人李宏观,详情还是由余所长解释一下。”邵万戈笑着,把发言权又交回到余罪这里。余罪咳了声,清了清嗓子,此时这位思路奇特,屡屡让同行惊奇的同行已经是无人小觑了,他先开口问着:“大家对于找到他的下落,没有问题吗?”
有人举手了,余罪示意了下,此人站起来,自我介绍加提问道:“余所长,案情里只提到你们在海南一家农场找到了他的下落……是在他落网之后,才把他的同伙贺名贵绳之以法,并没有反映出从哪里得到了线索?像这样刻意隐藏形迹的人,没有准确线索,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下落的。”
这同样是一个外人没有窥破的谜,也是邵万戈刻意留下的一个扣子。余罪听到此处,笑着打开了一个文件,说了句:“我说还是猜的,大家别笑我啊。”
还是笑了,不过是善意的笑声,话音落时,一屏出现了几个女人的照片,风姿绰约的女人,一下子把大家看得好不纳闷,余罪边放边解释着:
“是以女人为线索猜的,这个说来话长了……我先给大家介绍这几个女人,他们都是李宏观在各个阶段一起生活过的女人。当时我们追捕最郁闷的是,辛辛苦苦找到一个地方,只有女人,甚至孩子……连追了三省七市,没追到他本人,把他几个姘头全刨出来了。后来才知道,案发之前他已经得到贺名贵的示警,在我们找到居住地之前溜了。”
全场皆笑,余罪指点着这些女人,满屏都是女人的照片,他笑着道:“在彻查李宏的履历时,发现了很多自相矛盾的事情,第一是他的原配妻子赵喜梅红杏出墙,他坦然待之,而且还每年回家住几天,并且儿子的学费也是他出的。你说他无情吧,好像没有,说有情吧,好像也没有;第二是在朔州找到的这位重婚女人张雪莲,你说他有情吧,他连名字都是假的,最后都没有告诉这个女人真相;可说他无情吧,他房子、车子、存款,都给妻儿留下了,注意,非法的;还有第三位,西安的红颜知己,他差点连这个都娶了;第四位,特别是第四位,才二十一岁,还是个在校女生,网上求包养那种。咱们不讨论道德问题,单说女人问题,查到这儿的时候,我们头都大了,辛辛苦苦挖出了一个大大的后宫,再往下查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
笑声,笑声,连续不断的笑声,现在全场越来越觉得这位小警的侦破思路,比任何一个刑侦专家都让人有兴趣了,而且这么风趣的非专业解释,实在是让人捧腹不已。
“仍然是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这个思路还是要换一换,否则和刚开始一样,仍然会走火入魔,或者走进死胡同出不来。综合这些找到的女人,我们追捕组当时泛起了几个这样的问题,第一是他年龄已经五十出头了,就再天赋异禀,在这个上面的需求也应该不高了吧?养这么多女人不应该光是满足那方面需求吧?”余罪道。
下面轰然大笑,到了高潮了,与会不多的几位女警,脸上有点发烧了,邵万戈刚要示意一句,余罪却是若有所思地竖着两根指头说下去了:
“第二是从大多数案例来看,嫌疑人出于防卫意识,在解决生理问题时,大多数是嫖客思维,可这个嫌疑人说不通了,居然敢在暂住地结婚生子;第三,退一步讲,假设这是个特例,养小老婆,找红颜知己这是一时兴起,可最后一个,他包养四川这位蔡丽丽的女孩就又说不通了。根据我们和当地警方的询问,李宏观化名张勤多次到当地找她,两人更多的时候是在租住的一处别墅里花前月下,购物、逛街、游览,纯粹一对老小配的情侣……基本到这儿,他浑身都是矛盾,就即便以人格分裂或者变态的思维来观察他,仍然说不通。”
此时的笑声渐息,数百双眼睛随着余罪挥舞的手指在动,仿佛那是指点迷津的航标。不经意间,都已经被这个带着桃色的悬疑故事勾引出好奇来了,甚至就坐在前排的局领导一干人,也饶有兴趣地听着。余罪的关子卖足了,这才揭底了:
“到了这种现实的考量需求不能说明他行为动机和习惯的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心理因素了。在此我们追捕小组得感谢马秋林师傅,是他把我们带到这个思路上。”余罪抬眼时,看到人群最后的马秋林,他笑了笑,继续道:
“他一直建议我用普通人的思路来推测嫌疑人的行为习惯,因为在任何嫌疑人心里,哪怕是个变态的嫌疑人,他也会认为自己的行为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我就试着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考虑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我们从头说起,嫌疑人李宏观,八十年代在牧场工作,和自己一个同时分配到牧场的女同学感情良好,不过发展有点快了,女方未婚先孕。那个年代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最终导致女方回了原籍,之后李宏观找了本县一个女工草草结婚并生子成家。
据我们了解,这位嫌疑人在专业领域非常优秀,和大多数怀才不遇的人一样,他并不满足于现状,于是加入了当年的南下大潮,一直在外打工。这段时间的履历是个空白,不过我相信他应该是吃苦受累过来的,否则也不会有后来加入到传销团伙,最终被判刑一年零六个月……
这件事是他生活触底了,对于怀才不遇的人,这样的遭遇只有一个后果,把他变得更加愤世嫉俗甚至反社会。于是就有了后来他回到咱们省,和曾经也是传销团伙头目的贺名贵沆瀣一气,开始策划大规模盗窃耕牛作案。在这里他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曾经的专业知识、加上传销的组织能力、再加上多年混迹的经验,于是咱们省就凭空出来了这么一个,没有参加过盗窃的盗窃案第一嫌疑人。
案情我不多说了,他终于得偿所愿了,每月售天香膏就能给他带来十几万的收入。在基本生存问题解决之后,还能想什么?普通点说,自然要进入声色犬马、吃喝玩乐的享受了……注意,根据马斯洛需要层次论,从有钱之后,就开始进入心理需求的阶段。我们共同来想一下,一个有钱的人,该怎么样满足他这种二十几年郁郁不得志的心理需求呢?”
余罪稍稍一顿,留了下悬念,下面的窃窃私语,已经有人重翻阅本案的案情综述了。安嘉璐和欧燕子在交头接耳,不时地对着主席台上的余罪指指点点。眉飞色舞的余罪,仿佛是眉目传情一般,让安嘉璐眉开眼笑。哟,她们身边又插进去一个,李逸风凑热闹去了,这小家伙估计也在寻找满足审美需求的两位警花姐了。
“简单点讲,他有钱之后先娶了张雪莲,化名购房、买了一辆普通的国产车,像一个小市民一样生活了一年多。我想这件事,能从中反映,他对曾经的婚姻很不满意,他渴望家庭温暖。之所以还保留着,无非是一种责任而已。再之后,他在西安市又遇到了他的红颜知己,两个人很快发展成了同居关系……又之后,他又通过网上的寻觅,包养了四川这位女学生……可能和很多普通人要讲他道德败坏,可这个道德败坏的根子在哪儿?一面是道德败坏,一面是有家庭感和责任感,这样矛盾的心理状态,又是如何反映在同一个人身上呢?”
余罪动着鼠标,点着屏幕,现在开始揭底了:“在排查这几位女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你不把李宏观当嫌疑人,如果这些发生在不同的普通人身上,你会发现,是相当美好的一个个故事……”
满屏女人,湖畔沉思的、树荫小憩的、凭栏而立的,就像一对对情浓意阑的情侣,甚至生活惬意的夫妻。余罪指着屏幕道:“他和几个女人的故事,有的是花前月下的浪漫,有的是镜湖临风的邂逅、有的是相夫教子的温馨。如果不是四个人,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身上发生的故事,是不是一种极其理想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