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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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羊头崖乡的杂粮、山货批量运出来找到下家而已。拉这种货都是量大利薄,拉多了成本大,怕窝在手里,拉少了又划不来。虽然难了点,可对于羊头崖乡这位声名鹊起的所长根本不算事,有为乡民办事的威信在,当时只是振臂一呼,便有乡民肩挑手扛,把家里的余粮送车上了,朴实到你口头答应一句就成,连白条都不用打。
现金支票开出来了,余罪乐得屈指一弹,听着支票清脆的声音,那是多么的悦耳呐。塞口袋里刚出财务科的门,听到了有人喊着,回头一瞅,却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笑吟吟地上来介绍着,是公司的经理。余罪受宠若惊,赶紧地握手,经理接着就说出来意来了:“没别的意思,您送的高粱颗大粒饱,成色蛮好,玉米虽然差了点,可比我们下乡收得也要好上许多,余老板,有没有兴趣,给我们签一份收购合同?你收的货,我们都要,当然,在保证这个质量的前提下。”
余罪一愣,旋即又是一阵狂喜,忙不迭地点头,经理一伸手,把余罪请进经理室了。
过不久,两人喜滋滋出来了,看样子谈得不错,握手告别时,经理看着余罪泊在厂门外的警车,笑着问着:“余老板,有您这身份,不用干这种吃力不挣多少钱的生意吧?”
“杨经理呐,我们乡警的身份含金量可不高,就这点还是村里人托我办的。说好了,回头我组织几个人,给你们厂贩运,您放心,要比之前的质量差了,您直接拒收,别给我面子。”余罪上车前,拍着胸脯保证着。
这单生意算是谈成了,杨经理送着这位警察贩运户,车走了好远才异样地笑了笑,有点看不懂这位贩杂粮的警察。不过观察了好长时间,感觉信誉不错,这才有了长期合作的打算。
车上的余罪可快乐疯了,开出不远,停在国道上,又翻开购销合同看了一遍,得瑟地直拍方向盘,揣好,一溜烟往城里开去了。
取了支票,加满油,看看时间,打了导航,归心似箭地往老家回去了。
这里属于晋中市了,余罪在全省企业名录上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家刚起步的民营企业,专做绿色食品开发,和羊头崖简直是天生的配对,杨经理还答应抽空到乡里看看呢,一想日后很有可能多一条收入的渠道,又一想全乡兴高采烈的每每送车上了送杂粮,他这心花怒放得呀,简直想插着翅膀飞得再高一点。
在即将到高速入口的时候,电话响了,余罪看了看,把车泊到了一边,摁上了车窗,接听着这个肯定是情意绵绵的电话:
“喂,早晨刚离开,这就想起我来了……”
“怎么?不许想啊?”
“可以呀……哎呀,我现在可是腰酸腿疼,早知道多睡一天……啊?什么?又要出任务,嗨,这不刚回来几天?”
余罪震惊了,电话里听到了林宇婧幽怨地说又要出任务了,而此时距上一次回来,刚过了两周。不过任务就是任务,仅仅是告知一下,而不是和他商量。不一会儿余罪不大情愿地扣了电话时,那幽怨的味道仿佛独守空房的小媳妇,猝来的郁闷甚至把做成一单生意的好心情也给冲淡了。
发动车,上了高速,驶往老家汾西的方向,沿路没有眼前的风景,却都是前一夜罗裳轻解的旖旎风光。他依然能感觉到那些激烈的爱抚动作里透出来的极度渴望,只不过每一次都是春宵苦短,恩爱难长,转眼林宇婧身着警装,又是那位不苟言笑的警司模样。
“他妈的老子将来有往家庭煮夫发展的倾向。”
驾车的余罪,眼睛余光扫到车后大大小的筐子箱子时,如此幽怨地自言自语了句。
多一点守家,就少一点敬业,余所长此时慢慢发现了,在其中的平衡,相当难以把握。
……
“什么,张猛走了?又停职啦?打谁了?”
“哦,不是啊……老丈人给他换工作了?吆喝,可以呀,当不了土豪,当土豪女婿也不错嘛。”
车里余罪得瑟地嚷着,尽管替兄弟高兴吧,可话里怎么听也是酸溜溜的。
电话那一头董韶军气愤了,埋怨了,唠叨不绝地编排着余罪,而且还自责不该把张猛带到羊头崖,否则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余罪听着不乐意了,直吼着:“烧饼,尼马你就是一兰州大烧饼,这么好的事你生个屁气,就张猛那单细胞牲口,非等他光荣一下,伤残一下你才高兴是不是?你个蠢货,这事得大贺三天,这么好的事,连我也嫉妒了……喂,喂……”
电话挂了,那头肯定是老不高兴了,还期待着余罪劝劝回心转意呢,却不料是这个口吻。余罪无语地看着电话,实在怀疑二队那个集中营似的地方,在他看来出来的都是怪物,二冬兄弟那多好的性子,进二队不到一年也快成闷葫芦了。
装起电话,到了汾西老家,进了市,车泊在贺阿姨家门口。他下车开了后厢,一袋子小米、一袋子刚下的枣子再加上核桃,搬东西时,他还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张猛和厉佳媛的初遇,真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几个月已经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上次在太原见到张猛正郁闷着,厉家要他入赘,张猛很不乐意,还是余罪劝了句:倒插门就倒插呗,谁让你喜欢插人家姑娘涅?
劝是劝了,可没想到倒插得这么快,余罪想着想着,倒把自己想乐了,这么好的事他巴不得发生自己身上涅。笑着搬着筐子,敲响了贺阿姨家的门,这时间估计贺阿姨还在店里,是贺阿姨家姑娘开的门。快中午了,这丫头揉着睡眼才从家里出来,看了余罪一眼,很厌恶的一瞥,直到余罪把东西都放在家门口,她都没答理。
余罪估计呀,老爸和贺阿姨的婚事,心结就在这个拖油瓶上。他又一次打量这位刚刚高考完的丫丫,披散着头发,染得不黄不绿,趿拉着拖鞋,穿着宽松的睡衣,看人老是眼睛剜上一眼。上次回家余罪客气地问考了多少,结果被剜了好几眼,后来才知道这丫头居然考得比他当年还差,三本分数线都不达。
算了,不招惹了。
余罪默默地起身,深深地为老爸的情事担忧了。摊上这么个好吃懒做又考得一塌糊涂,连补习班也不想进的丫头,他知道贺阿姨的难处了。
“喂,小警察。”丫丫开口了,极度不客气的口吻。
余罪回头,聆听的样子,躬身问了句:“在,您有什么指示?”
“德性。”丫丫一指一撇嘴,状如余罪生擒过的小痞子,斜倚着门对着余罪不客气地说道:“告诉你爸,别老来骚扰我妈,他不嫌丢人,我还嫌败兴呢。”
完了,无可避免地冲撞了,余罪愣了,难堪地站在当地。第一次不是自己泡妞,却被妞说得这么难堪的感觉。
“你让他死了这条心,有我在,我妈才不会嫁给他呢。他可也好意思,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德性。”丫丫翻着丹凤眼,又连剜余罪几眼,越看这货越像余矬那德性。
“啊呸!”
余罪贱性被激出来了,同样回敬着剜眼,呸了口,竖着两根指头一指,义正词严地对骂着:“你德性可好了,考你尼马二百来分,蓝翔技校都不要你,你不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意思站这儿和别人说话。怪不得早上没洗脸,是没脸皮了,没法洗是不是?”
“你……你……”丫丫气着了,一下子气急败坏了。
她指着余罪还没说出来,余罪的嘴如爆豆早骂绝了:“我怎么了,我工作是自己拼命挣的,我光荣;我爸怎么了,我爸自食其力,我爸也光荣。你妈到我家那更光荣……要没你这个拖油瓶,我们早成一家了,看什么看……你还知道丢人败兴?考上你这么多分,穿成你这个样,才叫丢人败兴呢。”
“你……你无耻……你等着……”丫丫气急了,跳脚骂着,要扑时,又紧张的拉着宽敞的衣服,生怕被余矬儿子窥到一般。
“你不比谁无耻,你妈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考这么多那叫报答,简直是尼马报复;你妈一个人拉扯你这么大,你光顾着你舒服是不是?她什么感受你想过没有?你多大了还指挥我爸干啥,你知道你和妈差距在哪儿吗?她能嫁出去,你都嫁不出去。……切,小丫头片子。”余罪浊气尽去,几句针针见血、刀刀到肉,见得小姑娘差点昏厥,他得意地拍门上车,后车窗嘭地响了一声,回头时,看到了丫丫持着第二只拖鞋在扔他。
他一踩油门,恶作剧似的轰地喷了股黑烟,把丫丫气得大喊着什么。余罪挂挡起步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贺阿姨回来了,他一紧张,打着方向就跑,倒视镜里,只看到了气得直朝贺阿姨发火撒脾气的丫丫。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虽然还没成一家,可余罪已经感觉到了,老爸将来这本经不是一般地难念。
车驶到了南街口,香果园,已经到中午了,搬着东西进去的时候,满屋子水果的香味。老爸正坐在椅子上,就着用了十几年的铝饭盒,狼吞虎咽吃着,看儿子回来了,兴奋地问着:“去给你贺阿姨送了?”
“啊,送了。”余罪道,像做了错事一样,偷偷瞥了老爸一眼。
“我说余儿,爸问你个事?”余满塘边吃边道着,看着儿子,咋看都不够,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着:“你没事吧?”
“没事,好好的。”余罪有点心虚地道。问着老爸:“怎么了爸?”
“爸不担心吗?你说你当所长吧,又贩化肥、又换大米,这算不算以权谋私啊?”余满塘紧张地道,估计是怕儿子因为这些小事丢了好容易得来的一官半职。
“这算什么以权谋私,应得又不是我的名……再说了,这才挣多少钱,累死累活才挣了几万块。”余罪道。
“你口气也太大了,你爸一年挣多少?几个月挣几万还嫌少啦?”
“不多,一年就这么一两次机会。”
“那不少了,干多了别上面把你捋了。”
“没事,上面谁看得起这点小钱,人家市里这片警,收费你看一年收多少?”
“那倒也是啊,要不你想想辙,调到个富点的乡镇去,别搁羊头崖乡那地方,没油水啊。”
“哈哈,爸,那样的话,可真叫以权谋私了。”
爷俩说着,余罪搬着东西,余满塘快吃完时,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奇怪地自言自语了句:“哟,怎么丫丫给我打电话,稀罕了啊。”
余罪一听,省得要坏事了,放下东西,慢慢地往外走,刚到门口,老爸的脸色突变,直斥着:“站住!”
余罪条件反射了,像小时候犯错被抓一样,迈腿就跑。他跑老爸就追,追出来时,嘭叽嘭叽几个水果已经在余罪的身前身后炸开,伴着老爸气急败坏的叫嚣声音:
“你个小兔崽子,你多大了,还欺负人家小丫头……你等着,别他妈以为你当警察了,老子就不敢给你上家法了……有本事别回来……”
骂声中,余罪已经跑得没影了,余罪知道老爸不敢丢下店面,不会追来,直跑出一个街道,他才气喘着停了下来,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就是嘛,这他妈叫什么事嘛!
……
汾西市并不大,即便是余罪使劲地拖延回家的时间,仍然没有拖过几小时,眼看着东西街逛完了,眼看着又到南街口子上,余家的香果园了。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惶恐,就像小时候曾经逃课、捣蛋、打架以及砸人玻璃种种烂事被捅到老爸那里一样,他总是在离家几十米外的地方踌躇,背个比屁股蛋还大的书包,歪着脑袋发愁。
现在作为负担的书包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