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春秋-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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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豪道:“那当然,做人岂能虎头蛇尾,有始无终,不瞒姑娘,我这趟到‘河北’去,就是为寻找‘三青帮’的总坛所在。”
“怎么?”贾玉两眼微睁,道:“李兄还不知道‘三青帮’的总坛所在了?”
李燕豪微一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贾玉道:“那么李兄又怎么知道‘三青帮’的总坛是在‘河北’呢,凭臆测么?”
李燕豪道:“我听说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每一省都有‘三青帮’一处分坛,而单单‘河北’一省‘三青帮’未设分坛,所以我推测……”
贾玉摇头说道:“推测是不可靠的,有道是:救人如救火,迟缓不得,万一李兄推测错误,‘三青帮’的总坛不在‘河北’,李兄白跑一趟事还小,要是因而耽误了,那可就……”看了看李燕豪住口不言。
李燕豪点了点头说道:“姑娘的意思我懂,姑娘说的也极是,但目前我只有凭推测碰运气了。”
“的确。”贾玉道:“除了凭推测,碰运气之外,别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李兄的推测甚是合理,南七北六十三省,省省有‘三青帮’的分坛,为什么单单‘河北’一省没有,应该是因为总坛在‘河北’,所以未设分坛,希望李兄这一趟不是白跑……”
李燕豪道:“谢谢姑娘,但愿如姑娘之言!”
贾玉沉默了一下道:“李兄什么时候再到‘洛阳’来?”
李燕豪道:“不一定,姑娘有什么事么?”
贾玉道:“李兄以后再来‘洛阳’,到我家坐坐去,家父都很好客。”
李燕豪道:“谢谢姑娘,再到‘洛阳’来,我一定登门拜访!”
贾玉道:“拜访不敢当,只李兄别让我久等,我就知足了!”顿了顿,接道:“走吧,咱们还有一大段路呢,边走边谈吧!”
李燕豪没说什么,偕同贾玉踏看夜色往前走去。走没多远,贾玉偏过头来,吐气如兰,笑吟吟地道:“洛阳中州,八方风雨齐会,我见过江湖的人物不少,可没一个像李兄本事这么好的,李兄这身本事是跟谁学的?”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道:“一个出家人,他自号痴和尚!”
贾玉“哦!”地一声道:“这位大和尚怎么个‘痴’法?”
李燕豪道:“这个我不清楚,没好问。”
“李兄真是!”贾玉含嗔说道:“做徒弟的怎么连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李燕豪笑笑没说话。
贾玉看了他一眼道:“我听说出家人里能人不少,像‘少林’,‘峨嵋’,这位大和尚是‘少林’高僧,还是‘峨嵋’……”
李燕豪摇头说道:“他老人家是僧,但身不在佛门,自己落的发,也不属于任何派!”
贾玉睁大了两眼:“有这种事,我还没听说过,这位老人家真是个奇人!”
李燕豪道:“奇人两个字,他老人家应是当之无愧。”
贾玉点头说道:“那是,看你这一身本事,可见那位大和尚准是位奇人!”
话锋忽转道:“刚才那帮人是……”
李燕豪道:“闯贼李自成的遗孽。”
贾玉尖叫说道:“李自成……难道说李自成已死恢复燃……”
李燕豪道:“可以这么说。”
贾玉道:“这贼当年率众犯京,逼死崇祯爷,使得神州易帜,山河变色,罪孽深重,听说他后来死在‘九宫’山里,如今这些余孽又现于世,还想干什么?”
李燕豪道:“他们打的是反清复明旗帜。”
贾玉道:“李自成一手造成明亡,如今他要复明么?只怕是欺蒙天下,别有用心吧!”
李燕豪道:“姑娘说着了,他想把天下置于私囊之中!”
贾玉道:“想当皇帝?”
李燕豪道:“是的!”
贾玉道:“他们的野心不小啊!”
李燕豪道:“本来就不小!”
贾玉摇头说道:“绝不能让他们成事,要让他成了事,那天下百姓就是甫出狼喙,又落虎口,命运更惨。”
李燕豪点头说道:“姑娘说得是……”
“对了。”贾玉忽然叫了一声道:“李自成余孽怎么是个女的,她是……”
李燕豪道:“不清楚,大概是李自成的女儿!”
贾玉摇头说道:“不对,李自成没女儿,我只听说李自成有个儿子。”
李燕豪道:“那我就不知道她是谁了,不过看起来她的身份不低。”
贾玉道:“别是李自成的儿媳妇吧。”
李燕豪道:“也许,可是我听他说称他们为姑娘。”
贾玉道:“也许还没过门,不管怎么说,既是李自成的一丘之貉,就准不会是好东西,你说是不?”
李燕豪笑了笑没说话。
贾玉目光一凝,道:“难道不对?”
李燕豪道:“我没说不对!”
贾玉哼了一声道:“本来就是,李自成一伙里岂会有好人,看她那些下属个个獐头鼠目,一脸横肉,跟贼一样,要是好人李自成当初也不会让人称他为闯贼了,指他为大罪人了!”
李燕豪道:“姑娘说的是!”
贾玉话锋忽转,问道:“听她的口气,好像你以前就跟他们有仇!”
李燕豪道:“是的,姑娘!”
贾玉道:“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招上他们的?”
李燕豪本不愿多说,奈何贾玉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燕豪只得把“泰山”上学武,碰上彭千里,以及后来彭千里被害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一遍。
当着一个非江湖人,不会武的姑娘,他没留心那么多心机,他把彭千里赠他旱烟袋,旱烟袋杆里藏着半张“藏宝图”的事告诉了贾玉,他只顾着说,只没留意贾玉那双美目中闪过两道奋亮的光芒,其实也难怪他没留意,贾玉是个非江湖人,又不会武的姑娘,美目中那两道光芒,不但奇亮,而且奇快,一闪就不见了。
李燕豪把话说完,贾玉那里惊讶异常地点了头:“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帮人好不狠毒,怪不得人家常说江湖险恶,涉足不得,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彭千里当年一定替闯贼出过不少力,流过不少汗,到头来却死在他们的人手里,好不令人寒心。”
李燕豪道:“姑娘,这种事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贾玉忽然头一偏道:“以我看他们对彭千里所以穷追不舍,固然是彭千里背叛了他们,不愿再跟贼一伙,将来落得个骂名千古,可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彭千里带走了他们半张‘藏宝图’,李兄信不信?”
李燕豪点头说道:“姑娘说得是理,我信!”
贾玉道:“那帮人再现于江湖,为的是逐鹿中原打天下,既要打天下就得招兵买马,屯积粮秣拿什么招兵买马,拿什么屯积粮秣,自然是钱是银子,那么那‘藏宝图’上的藏宝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饷源’,彭千里不顾一切把它带走,想必也有见于此,你想他们会放过他么?”
李燕豪心中暗道:“此女不凡,似这等兵家大事,她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
当下点头说道:“姑娘分析得极是,这藏宝图中的藏宝,就等于是那班的闯贼余孽的命脉。”
贾玉叹道:“彭老人家用心良苦啊,毛、董二贼没能从他身上找回那半张‘藏宝图’,想必是没想到他把它藏进了烟袋杆儿里?”
李燕豪道:“是的,姑娘!”
贾玉道:“彭老人家为此丧命,李兄可要小心收藏啊!”
李燕豪道:“多谢姑娘,我会小心的!”
两个人就这么谈谈走走,走走谈谈,不知不觉间天已亮了。
经此一夜相处?两个人又是共过“患难”的,彼此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也近了许多。
贾玉是个姑娘家,不耐走远,路走不多远便香汗淋漓不胜劳累,李燕豪“体贴”得很,走没多远两个人也就停下来歇了一阵,竟误了不少时候,可是李燕豪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这,使得贾玉感激,也让她不安。
好不容易挨到了黄河岸,买船渡过了浊流滚滚的黄河,到了对岸买了两匹马代步,直奔直隶河北。
有马代步走得快了,几天之后抵达“高阳”。
到了“高阳”就算到了“西淀”了,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高阳城”已然上了灯。
贾玉不让再往前走,在“高阳城”里找了一家客栈歇了脚。
洗把脸,喝过茶之后,贾玉特意叫伙计送来了几样酒菜,她说的好,明天就要分手了,该喝几杯。
桌上一盏孤灯,两个人对着坐,贾玉举起了头一杯:“李兄,这一杯我算谢李兄多日的照顾跟一路相送……”
她没容李燕豪说什么,便一仰而干。
李燕豪不好不喝,只得陪着喝了个点滴不剩。
贾玉道:“人生难得是有缘,更难得是知已?得能相逢,同船同路,做伴儿这么多天,你我可算有缘,我是个女儿家,平素没有出过远门儿,也很少跟外界有所接触交往,在须眉男儿之中,李兄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唯一的须眉知己,人生知己难求,尤其是像李兄这样的江湖英豪,值得浮一大白,来,李兄。”又干了一杯。
三杯饮下,贾玉的脸上泛起酡红,灯光下看,娇艳异常,十分动人。
突然,她抬手滴下了那顶文生巾,一头乌油油的秀发立即散落双肩,还我女儿本来,益显娇艳欲滴。
这,使得李燕豪看得不禁呆了一呆。
贾玉却没留意,眉宇间是一片轻愁,娇靥上充满了离情别绪,那水葱般玉指拨弄着面前的杯儿,她叹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说的不错,这别离滋味委实能让人魂为之销,可是世上无不散的筵席,生离死别在所难免,李兄,不知怎地,我想放声大哭一场。”说着说着,一双美目之中已现了泪光。
李燕豪何尝没有黯然意味,毕竟他是个男人家,他强笑说道:“姑娘,我行走江湖,今东明西,将来不愁没见面的机会……”
贾玉道:“我知道,可是现在我舍不得。”头一低,李燕豪看得清楚,晶莹之物落下了两串。
他好生不忍,叫道:“姑娘……”
贾玉突然抬起了头,隔桌一把抓住了李燕豪的手,泪眼相望,颤声说道:“李兄,将来千万找我去,别让我久等,别让我望眼欲穿!”
除了当日“大明湖”边那位三姑娘外,这是李燕豪生平第二次触及姑娘家的手,现在的他,不比当日的谭秀,他经过无数个日子的风吹,雨打,太阳晒,他磨练出来了,他坚强了,可是眼前贾玉的这只手,跟三姑娘的手一样地令他心神震颤。
他想躲,可是他没躲,他不忍躲,他清晰地感觉到,贾玉握在他手上的那只手,颤抖得很厉害。
在心神震颤中,他只找到了这么一句:“姑娘放心,只要我能去,我一定去!”
贾玉缓缓把手收了回去,道:“我有可以车载斗量的话,可是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千万句话并成一句,行走江湖,李兄千万要小心,还有,千万去找我!”
李燕豪一阵激动道:“谢谢姑娘……”
贾玉微一摇头道:“李兄明天别送我了,咱们就在这儿分手,我自己往‘西淀’去好了,好在‘西淀’已经近在咫尺……”
李燕豪道:“我再送姑娘一程好了,反正也没多远了。”
“不!”贾玉摇头说道:“李兄别送了,我已经尝了一次黯然销魂的离别滋味了,要再有一次,我怕我会受不了,再说我表亲家不比我自己的家,万一招人家说点什么,给亲戚家添麻烦不好!”
李燕豪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送了。”
贾玉没再说话,她似乎藉酒消愁,不住的喝,李燕豪劝之不听也只有陪着他喝,其实他也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