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码头-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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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方继续威胁。
不一定吧,他沉下脸,冷冷地说,如果我穿的是芭蕾舞鞋呢?说罢走开。
对方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芭蕾舞鞋算个什么。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14(1)
八师兄出狱之后,才知道真相。把他弄出来的,是把他送进去的那个房产公司。被他和白沙码头众兄弟戏称为钦差房产公司的。不过现在叫集团了。但是其实已经在垮了。
他出狱之后三天,集团的两个老总就找到他的住处来。然后请他进了茶楼,再然后进了酒楼。慢慢地一切都说清楚了。
集团仍然想请他担任总经理。原来那个钦差,已经离开了集团。他们的说法是,我们没有再让他留在集团里了。
现在回想,八师兄主事期间,公司在发展。虽然没有迅速膨胀,但是在发展。现在集团比较乱。再乱下去,就会垮掉。
集团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做了工作,把他弄出了监狱。现在来请他复出了。
表示歉意的话,虽然毫无意义,还是说了很多,说了一遍又一遍。
八师兄很生气。这些人总在干扰我的生活。我不想坐牢时把我送进去,我不想出来时把我弄出来。
但他没有发作。一个是当初也不关这两个人的事,二个呢,八师兄成熟了。
他要利用这个集团了。欠了我的,加倍给我还回来。他想。
他说给我十天的时间,让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考虑考虑。如果我去了也等于零,我何必呢?他探开两手,说。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两人说。
曲终人散之时,八师兄目送两人开车离去,不禁笑出了声。他对着天空说,老天爷,我要用他们的钱把我的妃子们弄出来。
八师兄半年之内把美人痣等三个“乐友”——乐友同狱友听着差不多——办成了保外就医。
第一个办成的是美人痣。事实上他出狱以后根本没再回监狱来指挥过民乐队。他探监来见的美人痣。
其实他想先办出玉石眼。他想同她的前男友较一下劲。但他想到这会刺激到美人痣——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第一号的。在各方面她都应该是第一号的。
美人痣说,你真还来真的?我还以为你说说吗不过说说而已。
八师兄问,这一两个月来你想不想念我?
美人痣说我想念乐队的活动,不想念你。
耿直。八师兄说。
你不要怄气,美人痣表示歉意,象我们这种人,哪里会认真想念哪一个哟。最多不过有时候要梦见一下。
八师兄哭笑不得,只好同她商量办手续的细节。
办玉石眼的时候,她冷不防提了个问题:你把我们办出去干什么?当你的妃子吗?
他有点难堪。但是他认真地告诉她:出去以后,我们只是朋友。因为,一回到社会上,我再看到你们,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他说的是实话。美人痣出去后,那一身入时的打扮完全唤不起当初那种“狱中的冲动”。他很奇怪,但是无法。
我们总不能穿着这一身泡吧吧?她斜他一眼。
这一身只有在这里才上得了劲,换了任何地方都没劲。他说。
你深有体会。她说,那你回来嘛。
实话说要回来还得有资格!他摊开双手,你办不办?
随便你。她一脸的无所谓。他看得出来,是真的无所谓。
他又一次的肃然起敬。好样的,他说,我服你了,我给你办。你出去以后我给你买一支好的长笛,美国的吧,有时候我们可以和和乐。我来写个长笛和小提琴的二重奏。
这话可能打动了她。她说你还没有听我吹过长笛啊!竹笛代表不了我的水平。
他说我完全相信,我尽快实现这一天。
那个家伙如果知道我出去了,他会对你下手的。
他这么厉害?他做出害怕的样子。
他最是个做得出来的人,你想嘛,他可以把我牵进来。
那就算球了吗?不惹他?告诉你,等你手续办好了,我第一个当面通知他。
她面无表情。但他能够感觉到她的喜悦。男人为了女人而拼斗,是每一个女人终生的神往啊。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14(2)
过了不久他又来探监。这次探的就是那个前男友。他告诉他,已经把她办出去了。如果你们开大会,你在她们那里面没有看见她,你不要奇怪。
那家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一时还出不去,但我在外面有人的。
这个不消说。他说。
你何必硬要树立一个敌人呢?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过敌人。我想试一试这种感觉。
那你试吧。对方也很简洁。我去车间了。他站起要走。
我再告诉你,我要经常到观音台广场去拉琴,夜里去,一个人去。当然不可能每天去,但肯定会经常去。听清楚了吗?那是最容易找到我的地方。
夜已见深。步行广场上人还是不少。但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种种喧嚣。八师兄的小提琴声清清晰晰的飘荡在四野,飘荡在上空。
他已经爱上了这种演奏——他称这个为演奏。
这个国有房产集团的老总,只要一有可能,就来沿街献艺。
初初如此,是为了兑现那个挑战。向玉石眼的前男友的挑战。我常常在观音台广场公开拉琴,你要如何,悉听尊便。
到后来他自己喜欢上了这一切。都市的繁华,高楼和灯光,车流的无声无息,已经不似白日匆忙的行人,半明半暗中男女的狎昵
那吹笙的家伙至今没有什么动作。倒是玉石眼本人有时候要到广场上来会一会他。
同美人痣一样,没穿囚服的玉石眼也引不起他的那种感觉了。但他仍然觉得她很好看,很可爱。
开始她要劝阻他,何必呢,同那种不是人的东西斗气。
他说也说不上怎么斗气,只不过我说了要到这里来,我就要到这里来。他一边说话,一边随意地拉着琶音的跳弓。
她说他在外面真有一伙烂人的,我以前就是一个嘛。她一边说话,一边吃着果冻。
他说如果他要下手,你不来这里,他也会找到你的。
她说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他说大不了人头落地,我喜欢过有点事情的生活。
她说那你带两支枪吧,我可以搞到运动手枪,不是独子儿噢,是多发的。
他说我不想带枪,挎着不舒服。
她说很奇怪,你赤手空拳——
她的话音未落,只觉眉头被一边点了一下。倒疼不疼的。一摸,一边沾了一粒果冻。
她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似懂非懂了。她后来就懒得劝他了。
他真还给她买了一支美国的长笛,说什么时候你高兴了,就来这里,我们合奏几曲。
她开始很高兴,来合过一次。但后来她坦率承认,远不如在狱中有兴趣了。
他很友爱地说随便你,人没有必要当一件乐器的奴隶,要尊重自己的心情。
他送给三人一人一套房子,还代为装修。有时候大家要聚一聚,共同怀念狱中的日子。
他还带她们三个去看过“长大成人的地方”;同行的还有七师兄。
在白沙镇里游走了一通,一个熟人也没有碰见。虽是早已想到,还是有些吃惊。原住民已经搬迁,房子租给了现住民——都是外地的农民。乡音土语四处飘荡。
码头那个位置——只能这么说:位置——已经没有船了。因为一条庞大的滨江路隔开了码头与镇子。暂时还没通车的滨江路是那样的宽阔,就象无穷无尽的足球场。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人,搭话后知道,从那一头的火车站到这里,要建三个大大的滨江公园。要想从公园里下水游泳是不可能的,七师兄笑着说。
一行人仰头看了一阵。玉石眼慢吞吞的说,你们这种人,以后,永远的永远,不会再有了。大家都笑起来。
他将琴盒背着。这就是偏偏镇的赌石大王老木匠给他量身定做的那只琴盒。这只琴盒这么斜挎着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拉,让他看上去特别象流浪艺人。他非常喜欢被人们看着流浪艺人。几乎每一次,都有人塞钱给他,让他又好笑又感动。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14(3)
第一次的情形是,夜已深,在深沉而轻微的都市颤动中,琴声有着和谐的背景伴奏。这使他拉得很投入,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一直跟着自己,一曲终了,人家才来搭话。是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胖胖的,头发扎成马尾巴,留着山羊胡子,说请问您是自由职业者吗?
他不假思索,回答是的。人家就双手递过来一张20元钞,礼貌到恭敬的问道:这个不会侮辱您吧?
他说不会,我很需要,就接过了钱。对方说了声谢谢,径自走去。
他内心非常温暖。虽然因为小小欺骗有点不安,但还是非常温暖。他想这两个兄弟没准儿才是真正的自由职业者,惺惺惜惺惺。那么就是,我们在比较走顺的时候,就要帮助困难时候的你——你在深夜的街头拉琴,你必有难处。
这样他就窥见了自由职业者们的内心规则。这种钱是不能花掉的,就是讨饭也不能花。这种钱是纪念品。
他将这张20元钞票夹在笔记本里,注明日期和当时情形。
好象打那以后,他就喜欢上了深夜艺人行——这是他创造的说法:艺人行。
有一次,他路过一片人行道上的大排挡。生意有点清冷。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厨子突然提一只凳子摆在旁边,说老师你请坐着拉吧。
他坐下,拉。他的本意是为这个小厨子拉。他感谢喜欢音乐的人,尤其是下层辛苦熬夜还注意到音乐的人们。他拉《梁祝》。
结果食客中的一个小伙子走过来,默默递给他10元钱,又默默地回到座位。他的旁边坐着一位姑娘。感觉是,姑娘觉得应该给点钱,小伙子来执行了。
他觉得很有趣,于是侧过身子,为他们拉了一曲《花儿与少年》。这支曲子还是小学的时候在区里的儿童乐队里拉的,当时他是领奏。
结果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一个,也是小伙子,也是默默地递给他10 元,又默默地回到座位——他的旁边也有一位姑娘。
感觉是这位姑娘认为,人家都知道给钱,我们也不能装傻。
这一家大排挡,就这么两对顾客。那么算是百分之百的有所表示了。
他很感动。他掏出了5元钱,递给那个搬凳子的小厨子。对方不要,说我又没有拉。
他说,没有你搬凳子,也就没有我的,你理该有一份的。
小厨子就笑起来,收下了那5元钱。
还有一次,他在一排大商场中间的通道边走边拉,一个小伙子慢慢的跟着他。到了电扶梯口,他决定把这个曲子拉完再上扶梯。这时候那小伙子对他说,请问我可不可以点一首歌。他说当然可以,你点什么歌?
小伙子说随你边啦,流行的就好。有点广东口音。
他就拉台湾罗大佑的《童年》。才拉两个乐句,小伙子就说谢谢,将一张10元钞放到琴上,匆匆下了电扶梯。
他明白,人家说点歌,只是给赐予一个理由。这是在尊重他。
一般说来,男的给钱的居多。但有一次,在观音桥步行广场上,一群人说笑着走了过去,其中的一位姑娘突然折回来,小跑到他面前,给了他一张崭新的10元钞。那姑娘漂亮苗条,穿着入时,气质高雅。…那钞票挺括得可以当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