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青春-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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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一定听得确确凿凿!
“骆进财又押回去了!”
“为什么又把他押回去了?”
“不知道,看样子今天杀不了啦。”
杀不了?不,不,这绝不可能!朝四下里看一看吧,警车。卡车\吉普车,庄严地排列在这竟大拇牌子里;刑增纪法套头皮装民警,威风凛凛,候令待发……难道都是来闹着玩的!
可是,于英雄的神色是那么郑重,不带半点玩笑的意思,搞得杜丽明一下子认起真来了,她甚至马上就想到更深的那层意思里去了。
“是不是有人给他说情,想包庇他?”
“谁敢!”徐五四语气坚决,他相信自己敢告到中央去!高级法院已经核准了死刑,根据人大常委会通知,判决就算生效,犯人也没有上诉权了。到了这个份上,就是天王老子也没那么大能耐,敢刀下留人!
可于英雄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接见室的门前,人疙瘩已经越堆越大,满院子都在叽叽咕咕、交头接耳……一个年轻的武警战士操着一口山西腔东问西问:“咋搞的,咋搞的?”但没有人回答他,直到接见室的门打开了.审判员。检察员、.凌见长他们鱼贯而出,人们才一下子静下来。
“为什么不杀?他是杀人犯。”
徐五四猛地打了一个嚏喷,壮丽明的声音是那么勇敢、尖锐,就在他的身边,在突然静下来的院子里,显得非常震耳,他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审判员腋下夹着皮包,眼睛甚至都没有向杜丽明这边瞥~下,对着满院子泥塑般的人群,高声说道:
“犯人临刑喊冤!”
所有人都愣在那儿,措手不及地愣在那儿。一个战士胆怯的声音最先打破短暂的沉寂,使人们从呆怔中惊醒过来。
“喊冤就不杀n驴”
话音虽小,却象一根导火线,轰轰轰,一片爆炸般的议论声、争吵声,平地而起,夹带着壮丽明理直气壮地质问和媛媛母亲嘤嘤的哭声;那位父亲站在人群里,结结巴巴地说:“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杜丽明甚至冲到了审判员的面前,“法院已经判了,你们难道可以不执行法律?难道就让孩子白死了吗?”
审判员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徐五四甚至分辨不出,那究竟是庄严还是冷漠。审判员的头发已经灰白,也许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以至于可以丝毫不为群情激昂所动。他的声音高高的,但却是异常冷静的。
“我是执行死刑的指挥人员,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五条规定,犯人临刑喊冤,我有权决定暂缓执行。”凌队长跨上一步,低沉地说了句:
“分局的,都回车上去。”
这一下,也提醒了武警部队的那位带队干部,跟着向他的战士们大喊了一声:
“集合!”她张开两手,站在院子当中,仿佛是要拦住上车的民警们,“求求你们,给孩子报仇,求求你们,给孩子报仇。”大家都低着头,像逃债似的躲上了车。徐五四的心象给谁撕了一下,他想着应该向媛媛父母说几句话,解释,或者安慰,可他能说什么呢?
凌队长和那位始终没吭声的女检查员说了句什么,然后向汽车走去。徐五四也挪动双脚跟着往汽车那边走,他甚至忘了该和杜丽明说一声再见,更没想到壮丽明会猛然冲到他的前面去,拦住了凌议使的去路:
“你们不能走!你们得说一下,究竟暂缓到什么时候产’
“不会太长。”凌队长放慢了步子,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还杀不杀?”
凌队长迟疑了一瞬,“这个,现在还不知道。”
“你们知道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死的?你们到底是不是人民警察?”
“丽明!”徐五四一把拉住她。也许是杜丽明太激动了,也许是他的动作和声音太猛烈了,壮丽明的泪珠子巴诺巴嘻地掉下来,低声哽咽了一句:
“你们,是不是人民警察……”
“丽明,”徐五四轻轻地,轻轻地叫了她一声。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成熟的大人,在劝导幼稚的孩子;就是个坚强的男人,在安慰脆弱的女子,“丽明,我们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让那家伙再苟延几天吧,你放心!”
杜丽明不出声地抽泣着,在他面前,像一个孩子对大人饿俄诉说着委屈:“媛媛……太可怜了,我老觉得她太可怜了。”
是的,一个可爱的孩子早早夭折,人人都能洒下几行怜惜的泪水,可是,如果杀人犯得不到现世报,孩子在地下依然要担惊受怕,做为她的生养者、教育者和保护者,仿佛都欠了孩子一笔债似的,如何能心安于日后?
·‘你放心,你们放心吧!”他只能这样安慰他们。他也相信,杀人偿命,法理人情,谁也不敢法外开恩,放那厮一线活路去。
回到分局已经是五点钟了。大家嗡嗡嗡地议论了一阵,各自散去。下班铃打过好一会儿,徐五四最后一个从办公室走出来。站在静悄悄的楼道里,心里空虚得不行。他看见凌队长办公室里还半敞着门,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了。
屋里只有凌队长一个人,什么也没干,正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抽闷烟。因为上午下了雨,窗户都关死了,屋里的空气闷热而通法;速度年七扶殊部科8过焕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仿佛连冷队长那张很少表情的面孔,也在烟雾缭绕中变得更加模糊、疏远、难以辨认了。
“你没走?”
凌队长问话时似乎并没有看他,他答了一声:“啊。”
“坐吧。”
他坐下来,问:“您知道处决骆进财改在什么时候吗?法院得多久才能定得下来呢?”
没有回答。
他又说:“我刚才翻了一下刑事诉讼法,上面没有明文规定临刑暂缓的期限,不过总归也不能太长吧。”
凌队长抬起眼睛来,看着他,像有什么话难于启口似的。徐五四从来未想像过堂堂的凌见长也会有这样一副出语踌躇的神情,他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胆颤,说不清,也许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这种踌躇意味着什么了。
“我估计,”凌队长的声音苍老得厉害,“骆进财,大概是杀不了啦。”
“怎么呢?”徐五四竭力控制着嗓子眼儿里的颤抖,“怎么会呢?”
“这案子的麻烦就出在捕人捕得太早了点,应该先留着他,通过侦查取点证据,然后再动手。可现在呢,直接证据没有,间接证据不全,口供,唯一能给间接证据一点生命的就是口供了。今天犯人临刑喊冤,等于全盘翻供,你想想……”
徐五四不愿患克制了,的,就是他杀的!”他放开嗓门儿,仿佛一定要把凌队长驳倒似的,“我们在审讯中并没有使用违法手段,全是他自己把的,这您都知道!如果他不是凶手,怎么能把现场情况和作案手段讲得那么准!”
“我并没有说不是他杀的,可法律不排除偶然性。没有口供,其它证据又不充分,你就是把一千个可能性加起来,也不能等于一个肯定性。”
“放,倒还不至于,可是杀,看来也不合适了。人头落地,万一错了…”
徐五四无话可说,而胸中的闷气,却一拱一拱地直往上顶,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直想摔个东西!
“今天在看守所,你表现不错。”
凌队长沉沉地说了一句。徐五四当然领会,这是指他下午劝阻壮丽明这件事而说的。可他心里却别扭,在凌队长眼里,好象他天生就是个“愣头青”,“没遮拦”,今天没跟着壮丽明火上浇油,就算是“表现不错”了。他委屈!可这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屋里真闷。他打开一扇窗子,远处大街上喧嚣的声浪扑面而来。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闷一下全吐出去,看看表,七点了。他没心情再谈下去,低声问了一句:
“您不回家?”
凌队长一动不动,好半天才答非所问地说:
“最近,见着葛建元了吗?”
“没见着,怎么啦?”
“没什么,我是说,那件事你是做得对的,怪我不好,委屈你了。”
他万没想到凌队长会在这个时候如此郑重地向他表示歉意。进刑警队一年多了,他从来没见过凌队长向谁这么认真地道过歉、,这二瞬间,他甚至后悔当初那么尖锐强硬地顶撞队长,如今人家冲他一低头,你反要觉着欠了什么情分了。人啊,也许都这样儿。一夕之间,一念之间,可以干戈玉帛。
他把头低下来,又摇了摇,“这事也怪我,可能当初没把审马有利的详细情况跟您说清楚。”
“不,不怪你,”凌队长却用一种复杂得难以捉摸的眼光看着他,说了一句他意想不到的话:“我一直是清楚的,我只是,太性急了。”
啊——?徐五四的瞳孔都吃惊得放大了,葛建元构不成窝赃罪,难道凌队长一直是清楚的?他为什么?一个老公安人员,为什么要这样!这仅仅是性急的问题吗?五四身上冒汗了。
凌队长还是那个不动声色的面孔,默默站起来,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卷材料来。
“要不是天天忙骆进财这个案子,我早想把这些材料给你看看了。”
卷宗皮里的材料厚厚的,没有装订。
“这就是葛建元从1979年开始,三次涉嫌犯罪的材料。三次,都是证据不全,不了了之了。”
凌队长一字一顿地说着,仿佛这几句话有许多分量似的。徐五四的声音也不由得放沉重了。
“您上次说的房修公司的盗窃案……”
“那是最近的一次。房修公司俱乐部的二十英寸彩色电视机被窃。彩电是美国货,一个华侨送的,国内没有进口这种彩电。案发后的第三天,有两个房修公司的工人偶然到葛建元家串门,无意中发现那台彩电就在他的床底下藏着,型号、新旧,一点不错,回去向保卫干部汇报了。可保卫干部没有找我们就冒冒失失地向葛建元追问这件事,葛建元当然不会承认,说那彩电是他一个朋友卖给他的,这个朋友,就是马有利!”
“嗅!”徐五四禁不住叫出声来。
‘哪个机会很可惜,如果保卫干部及时向我们报案,我们及时采取措施的话,很可能在葛建元家里人赃俱获。可是保卫干部到第二天才找到马有利核对情况,一切都晚了,葛建元有充分时间同马有利串供,所以马有利一口承认电视机是他以一千元的价格卖给葛建元的。”
“这不是美国货吗?应该问马有利是从哪儿搞来的!”
“这还不好编,在东单信托商店旁边的胡同里,从一个陌生人手上买的。”
“那么电视机呢?叫葛建元拿出来让人认认。”
“还是在东单信托商店的胡同里,葛建元又把它卖给另一个陌生人了。”
“这简直是哄孩子!”
“对了,他们撒谎并不高明,可对法律来讲,就是再蠢的谎言,也要靠证据来推翻它,证据呢?没有。”
“盗窃现场没有勘查吗?”
“俱乐部的大门平时是不锁的,谁都能进去,葛建元做为房修公司的职工,有正当进出的理由,所以,现场没有勘查的价值。”
徐五四目瞪口呆地听着。
“还有,大前年有人在葛建元的衣服兜里找烟抽,却翻出了一个吓人一跳的存折来,多少?一万!他一个普通三级工,哪儿发的横财?我们查了一段,没有线索;想去银行查实,人家有为客户保密的规定,没有确凿证据不给查;仅凭一个人的揭发检举,我们又木能采取任何动作;而且你也知道,咱们人力有限,在一个案子上耗不起太长的时间,结果最后也放弃了。”
这些话要是放在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