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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白银谷-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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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了这件事,戴膺本想去见李宏龄,再详细问问,但又作罢了。还是先会会岑春煊再说吧。见了岑春煊,也许能相机问问:跟西帮借到那三十万,太后是高兴了,还是生气了?

  戴膺接受了曹培德的委托,处置那伙岑春煊的兵痞,为的就是能会会这位宫门宠臣。在太谷时,戴膺从曹家回来,就往总号去问了问:兰州庄口有没有回来歇假的?孙大掌柜叫柜上一查,还真有,不过只是兰号的账房先生。驻外庄口的账房,人位在老帮、副帮之后,俗称三掌柜,但外务经办的不多。

  戴膺赶紧派人去把这个账房请回总号,问了问:你们兰号与藩司岑春煊有没有交往?

  这位姓孔的账房说:“哪能没交往?不巴结藩台大人,哪能揽到大生意?”

  戴膺就问:“那你见过这位岑藩台吗?”

  账房说:“我没见过,但我们吴老帮常见。”

  戴膺高兴地说:“那就好!”

  他吩咐账房,以兰号吴老帮的名义,给岑春煊写一封信:慰问,话旧,恭贺他得到朝廷宠信,这类巴结的话,多写几句;特别要写明,闻听岑大人随扈光临三晋,更感念往昔多所赐恩,故敝号略尽地主之礼,特备了一份土仪,不成敬意,云云。

  写好这封信,就带了账房孔先生,匆匆赶回太原。路上,账房曾问:“也不知备了些什么土仪?”戴膺才说:“什么土仪,到太原写张三千两的银票就是了。”

  到太原后,戴膺见兰号这位账房很紧张,显然未见过多少大场面。想了想,就决定由自己来冒充账房,孔先生扮作兰号的普通伙友,跟在身后。万一问到兰州旧事,赶紧提醒提醒。

  这天,带了孔先生和一张三千两的银票,去求见岑春煊时,戴膺并没有多少把握。但出人意料的是,帖子递进去没多久,差役就慌慌张张跑出来,十分巴结地对戴膺说:“岑大人有请,二位快跟我来吧!”

  这时,戴膺还以为,兰号与岑春煊的交情真非同寻常,这么给面子。

  等见着岑春煊,把那封吴老帮的信呈上之后,岑大人并没有打开看,而是很有几分兴奋地说:“哈哈,我正要打听你们呢,你们倒自家寻来了!你们是哪家字号的?”

  连哪家字号都没弄清,还算有交情?

  戴膺细看这位岑春煊,也不过四十来岁,倒留了浓密的胡子。身材也不高大,却一身蛮悍气。这种人,也许不难对付的。

  戴膺忙说:“敝号天成元,东家是太谷康家。”

  岑春煊又问:“那大德恒是谁家的字号?”

  戴膺说:“祁县乔家的字号。”岑春煊说:“这两天,太后可没少念叨这个大德恒,也没有少念叨你们西帮钱铺。”

  戴膺听了,还以为是大德恒那位贾继英惹了事了,忙问:“岑大人,皇太后对我们西商有什么谕旨吗?”

  岑春煊笑了说:“有什么谕旨,夸奖你们会挣钱呗!太后说,早知花他们的钱这么难,咱们自个儿也开几家钱铺,省得到了急用时,就跟叫花子似的跟他们要!”

  这哪是夸西帮?明明是咒他们呢!

  戴膺慌了,赶忙说:“岑大人,不是我们西帮太小气,舍不得孝敬朝廷,实在是因为在拳乱中受亏累太大了。”

  岑春煊不解地说:“太后可没说你们西商小气,是骂各省督抚太狠心,跟他们催要京饷太难,就跟叫花子要饭似的!你们大德恒票号,一出手就借给朝廷三十万,还说怕拿不出手,这叫太后挺伤心!”

  “伤心?”戴膺不由问了一句。

  “可不伤心呢!平时都说皇恩浩荡,到了这危难时候,封疆大吏,文武百官,谁也靠不上了!天天跟他们要京饷,就是没人理!倒是你们西商一家铺子,出手就借给朝廷三十万。所以太后就骂他们:你们一省一关,数省数关,居然比不上人家山西人开的一家铺子?太后说她早知道山西人会做买卖,可这家大德恒是做什么买卖,这么有钱?王中堂说开票号,专做银钱生意。太后听了就说,日后回京,朝廷也开家钱铺,攒点私房,急用时也有个支垫。听听,这不是夸你们?”

  戴膺这才稍松了口气。可贾继英这大方的一出手,叫皇太后也知道西帮太有钱,此前的一哇声哭穷,算是白搭了。太后知道了西帮有钱,又出手大方,因此驻銮不走,那真麻烦大了。

  戴膺努力冷静下来,说:“能得皇太后夸奖,实在是西帮无上荣耀。岑大人在甘肃藩司任上,对敝号在兰州的庄口,庇护甚多。因此敝号的财东和大掌柜,听说岑大人随驾到并,特别派在下来向岑大人致谢。备了一份土仪,不成敬意。”

  说完,即将那张银票递了上去。

  岑春煊当即撕去封皮,一看是银票,便哈哈笑了:“这就是山西土产?”

  戴膺忙说:“此票为敝号自写,但走遍天下都管用,权充土仪,也不出格的。”

  岑春煊说:“那好,我就收下了。”

  戴膺紧接着就说:“敝号的财东、大掌柜,对岑大人仰慕已久,今大人光临太原,也是天赐良机了。他们早想拜见一次岑大人,不知方便不方便?”

  岑春煊说:“那有什么不方便?我也正想结识你们西帮乡衮。太后还稀罕你们呢,我能不稀罕?只是,要见,就早些来见。近来,太后已有意往西安去,不趁早,说不定哪天就起跸走了!”

  “朝廷要起跸去西安?”

  “多半是。朝廷住在山西,各省都不热心接济,还住着做甚!太后说,跟山西钱铺借到钱,有盘缠了,咱们还是往西安去吧。老住在山西,都以为咱们有吃有喝呢,更没人惦记了。”

  两宫要往西安去,西帮也可松口气了!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屈指算来,两宫驻銮太原已快二

  十天了,这还是头一回听到要起跸离去的消息。前些时,听说晋省东大门故关一带,依然军情紧急,德法联军围攻不撤。随扈的王公大臣慌惶议论,如惊弓之鸟。两宫意欲赴陕,只怕也有几分是被吓的,迁地为良,走为上策罢。

  戴膺不动声色,说:“要真是这样,那我还得赶紧回太谷,告诉老东家和大掌柜,叫他们及早来拜见岑大人!”

  “由太原往西安,经不经过你们太谷?”

  “出太原经徐沟、祁县,往南走了,不经过太谷。岑大人,在下还有件事禀报。”戴膺这时才将绑票案轻轻带出来。

  “说吧,什么事?”

  “几日前,在太谷逮住一伙绑票的歹人。这伙歹人,竟冒充是大人麾下的兵勇!我们深知岑大人为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想借大人威名,以图自保。”

  岑春煊就问:“是给谁逮着的,县令?”

  “我们还没有报官呢,只是请镖局武师将他们逮住。一听他们嚷叫是岑大人麾下兵勇,更暗暗捂下了。这帮歹人本是冒充,可张扬出去,也怕有损大人威名。”

  “狗杂种们,只想坏本官名声!”

  “这伙歹人既敢冒充大人麾下兵勇,那我们就把他们交给大人,由大人严惩吧?”

  “成!我即刻就派兵马去,将杂种们押回来,便宜不了他们!”

  能看出,这伙兵痞就是岑春煊手下的。戴膺这样处置,岑春煊显然也算满意。

  两宫将往西安的消息,戴膺最先告诉了李宏龄。

  李宏龄听了,当然也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驱銮成功了吧。但细想想,大德恒那个贾继英,冒失使出的那一着,似乎还管了些事。他就说:

  “大德恒使出的那一手,真是冒失之举?”

  戴膺说:“我当时又不在场,哪知道呢?不过听岑春煊口气,他们这一手还真惊动了朝廷。”

  “三十万两银子呢,何况是在这种时候。这位贾继英,以前也没听说过呀?”

  “我也只听说过几句,二十来岁,就成了省号老帮,很受他们阎大掌柜器重。可没听说做过什么漂亮的生意。这次忽然就这样出手不凡?”

  “一个年轻后生,就敢主这么大的事?我看他们的阎维藩大掌柜,一定早有交待。”

  “我看也是。乔家大字两连号的领东,高钰、阎维藩,都不是平常把式。”

  “两宫既往西安,可见回銮京师还遥遥无期吧?时局无望,我们西帮也只好这样窝着,乔家又能出什么奇兵?”

  两宫离晋后,西帮能有何作为?戴膺和李宏龄计议良久,依然感到无望。

  乔家大德恒的阎维藩大掌柜,的确不是平常人物。两宫停跸太原后,他对平帮日升昌、蔚字号一味哭穷的对策,很不以为然。

  儒学道统历来轻商。大清以来,口外安靖,江南发达,至康熙年间国中商业本已大盛。可那位器局小又自负的雍正皇帝,赶紧来了一个“重定四民之序”,只怕商家财大了气粗,忘了自己是四民之末。雍正对善商贾的晋人,更是低看一等。现在大清朝廷狼狈至此,逃来山西避难,乞求西帮接济,阎维藩就觉得这是老天爷有眼,赐下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总是商求官,什么时候官肯屈尊求商?这一次,还是朝廷跑到西帮家门口来求乞!享受朝廷的求乞,

  千载难逢,你们居然就舍得推拒掉?

  阎维藩将这一份快意,悄悄给老财东乔致庸说了,乔老太爷拍案叫道:“对我的心思,对我的心思!朝廷怪可怜的,求上门,就拉一把,不敢太小气!”

  拉一把至尊至圣的朝廷,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又是什么样的享受!

  所以,阎维藩就跟大德通的高钰大掌柜商量好,在面儿上跟西帮各号保持一致,该哭穷,就跟着哭,但有机会,一定要“拉一把”朝廷。为了不太得罪同业,阎维藩就叫年轻的贾继英相机出面。

  贾继英巧为应对王中堂,不露痕迹地拉了朝廷一把,引得朝野争说大德恒,消息传回祁县,阎维藩和高钰满意之极。

  他们亲自跑到乔家,向老东家报告了这个消息。

  乔致庸虽已年迈,但豪气不减,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大感痛快!他连问阎维藩:“贾继英这个后生,他眼下在哪?”

  阎维藩说:“正在太原省号忙呢。”

  乔老太爷就说:“赶紧把他叫回来,我得当面夸奖他几句!小小年纪,办了一件大事。我得当面夸奖他几句!”

  阎维藩说:“我们这样拉了一把朝廷,字号名声大震,省号哪能清闲得了?这种时候,他只怕分身不得吧?”

  高钰也说:“整个朝廷都在太原,省号老帮真离不开。”

  乔老太爷口气不由分说:“人家后生把大事给你们办了,日常小事就不能摊给别人张罗?叫回来,赶紧给我叫回来!”

  阎维藩也只好答应了。

  贾继英应召回到祁县时,带回了朝廷将往西安的新消息。阎维藩和高钰听了,更感欣慰:你们一哇声哭穷,也没把朝廷哭走,我们露了露富,倒把朝廷羞走了。

  贾继英说:“听说朝廷本来就是要移銮西安的。”

  阎维藩冷笑了一下说:“哼,谁不会给自家寻个台阶下!”

  乔致庸听到朝廷要离晋往西安去,并没有拍案赞叹,只是在凝神寻思什么,仿佛没有听清似的。

  阎维藩就故意问:“老东台,朝廷既往西安,也不知能驻銮多久?”

  高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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