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柳鸣蝉-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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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未尽然,令人心头感到沉重,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神偷无二忽然一吐长袖,昂然放开脚步,直向江边冲去。秋蝉姑娘自是紧紧地跟在身后,二大傻更是毫无意见的一步一趋。
四个人旋风也似的,卷到江干码头,突然的景象,又使秋蝉姑娘心里微微的一动。
江流依旧是浊浪滚滚,江风拂面依然是不寒欲湿,可是除了浪花在不断地拍击着码头之外,偌大的江干码头也落在死样的寂静里。
原来那种桅杆如麻,人潮鼎沸的热闹,如今,不止是一只船都没有,连一个人影都不见。只剩下神偷无二所乘的那只船,孤伶伶地靠在码头旁边,像是旷野溪流里的无人野渡,显得落寞而凄凉。
蝉姑娘来到船边,首先看到操舟的船家,无恙的坐在船梢,只是透着一份无言的焦急。先放下一颗心,向神偷无二笑道:“邹大哥!看这安家堡的人,还是饶不过我们呢!”
神偷无二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示意要蝉姑娘和二大傻立即上船,启碇而行。
日落黄昏,江流尽头,昏月如盘,渐渐涌起。
神偷无二也不理会姑娘,只是吩咐船家尽快摇着橹,慢慢荡到江心,溯流而上。一船五人,如此相对默默地船行了顿饭时间,忽然,神偷无二示意船家掉转船头,扯上布帆,顺风顺水,顿时船行似箭,又沿着来路,飞也似的朝着江干码头而去。
去时顿饭,回来时何消杯茶?转眼黑压压的江干码头,又呈现在眼前。
秋蝉姑娘霍然而起,跳到神偷无二身边,叫道:“邹大哥!我猜你准是到安家堡去。”
神偷无二似乎早就料到姑娘会有如此一问,便微笑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字简。
蝉姑娘忙不迭地打开一看:“安家堡算定我们要从水路而去,张网以待,只等我们自投。我寡彼众,水面功夫尤为不敌,宜智取不宜力斗,故佯去实回,直去安家堡。蝉姑娘聪慧天生,机智过人,当能运用机智,折服敌人,而安然渡过此关。我与侯氏兄弟,随在身侧,以供驱使。”
姑娘看完字简,才知道神偷无二早就胸有成竹,安家堡的行动,早在意中。
尤其使姑娘感到高兴的,神偷无二竟叫自己独挡大敌,觉得这位邹大哥真是老谋深算,知人甚切。
当下蝉姑娘便照着神偷无二所指的方向,向安家堡急奔而去。
越过市区,四个人便展开了轻功,疾如脱弩之箭,流星赶月般地向东郊急奔。
一路上,竟然毫无阻碍,不消一盏热茶辰光,迎面一个黑压压的丛林,挡住去路。丛林深处,透露出星星闪闪的灯火,分明是一座占地颇广的村庄。
秋蝉姑娘来到丛林的边缘,收住身形,刚一打量。神偷无二却从身旁一掠而过,人在丛林边沿点足而起,但见衣袂飘风,像是一只大灰鹤,腾空而上。秋蝉姑娘微微一愕,神偷无二已经飘然而落,胁下一边挟着一个劲装打扮的汉子,放在地上。
蝉姑娘刚刚惊诧地轻“呀”了一声,只见神偷无二面色沉重的摇手作势,指着地上的两个人,耸肩作莫可奈何之状。
姑娘弯腰凝神,运用目力一看,躺在地上的两个大汉,都是一式的背插单刀,劲装衣靠,两边太阳穴坟起,分明是武功臻于上乘的内家好手。
可是,此刻却是被人点中穴道,沉睡如死。
蝉姑娘跟随独脚尼习艺多年,耳濡目染,朝夕磨练,对于点穴一道,也是极为精湛,当时一上眼便认出这两个大汉是被人用极高明的隔空点穴的手法,点中了“黑甜穴”。点穴的人能在同一瞬间,点倒两个身具不凡武力的高手,而且点得极有分寸,这人的功夫,也就可以想见。
勿论如何姑娘断定这绝不是神偷无二所为,神偷的功力,蝉姑娘知之甚详,凭一身小巧功夫,还能说得过去,说是有如许高深内功,能隔空点穴,是做不到的事。无疑问的安家堡已经有高人来过一趟。
姑娘猜不透这先来之人,是敌是友?转头看看神偷无二,见他也是低头沉思,得不着头绪。
姑娘忽然抬头说道:“不管如何今天晚上安家堡是去定了,邹大哥!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神偷无二点点头。
姑娘豪气大发,吩咐二大傻一人一个把两个劲装大汉扛起来,依旧向前奔去。丛林里安静得毫无一点风吹草动,闯过了方才那两个人,再也没有一个暗桩明卡。
蝉姑娘领头一路毫不停留地穿过丛林,迎面一片房屋,几盏挂在房子外面的灯,昏黄的光芒下,可以看出这是一极具规模的大村庄。
姑娘停住脚步,回头仰头向神偷问道:“这是安家堡吗?”
言下之意,姑娘有着不少怀疑,安家堡威镇安庆,名震江淮,竟是如此无声无阒?四个人如此轻易的闯近庄门口,如果不是走错了路,就是安家堡有意骄敌,暗伏高人,准备一鼓成擒。
神偷无二点点头,指点着前面的房子,比划一个牌楼模样。
蝉姑娘眼力好,留神一看,果然,正面房屋的前面,矗立着一座与房子差不多高的牌楼,牌楼上面斗大飞金大字“安家堡”。
蝉姑娘一见果真的安家堡,豪气顿生,掠地一个腾身,凌空拔起三丈多高,斜地里向牌楼上落去。
刚一落定身形,蝉姑娘不禁心里“怦”地一跳,牌楼上一排安放着廿四把窝弩,可是,此时都已经引发,一两百支弩箭早就射得不知去向,窝弩也都被人破坏无余。要不然像蝉姑娘如此冒昧的一落脚,饶是姑娘身手如何了得,也要被穿上一两个洞。
蝉姑娘一方面暗为自己捏着冷汗,一方面又诧异这是何人走在前面?看样子纵使非友,也不会是敌。
越是如此,蝉姑娘越是小心,跃过牌楼,飘身落在正面的屋脊上,略一打量,便一直向后进跃去。沿途有不少灯火,每一处灯火之下,都昂然伫立着两个按刀而立的劲装大汉。看他一动不动的情形,不用说,蝉姑娘断定他们是被人点了重穴,制伏在那里。
姑娘也无心多看,一气越过三进房屋,前面霍然灯光辉煌,装饰华丽的一个大厅。
神偷无二伸手一拉姑娘衣角,随着二大傻也在手势之下,仗身瓦楞,朝下留神看去。
大厅上正摆着一桌酒席,正面主位上坐着一位清瘦的老者,微蓄着三绺髭须,左手坐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陀,右手坐着正是八卦手书全,背向打横而坐的,一看背影蝉姑娘就可以认出是今天白天在安庆街上,被大力神弟兄用龙蛇双枪挑飞的玉面活阎君安烈。
瘦清的老者忽然皱眉说道:“船行许久,应该落网而归,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别又是出了岔子。”
八卦手书全待说些什么,忽然坐在左手的老头陀,呵呵笑道:“老堡主!嘉宾临门还不迎接,待洒家借花献佛,先敬一杯吧!”
说着话单掌一扬,一个酒杯满盛着酒,直朝屋脊飞去。
老头陀刚刚一讲话,蝉姑娘止不住凛然一怔,料到自己等身形,已经被人识破,正待拔剑挺身而下。
几乎与姑娘拔剑而起的同时,神偷无二在身后一按秋蝉姑娘的手腕,一股劲道,制止姑娘欲起的身形。
原来方才那一杯酒,正飞向左边的屋脊上。
蝉姑娘心里一动,心里闪电一想:“先我们而至的人,竟在我们身旁而不觉得,这人究竟是谁?”
心里想着,眼睛却转向左边看去。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那只满盛着酒的酒杯,一点也未外洒,宛如闪起一点寒星,掣电流矢般的向屋脊上飞去。这种杯酒脱手而出,当作暗器使用,劲道如此凌厉,老头陀这份功力,也就可想而见。
突然,屋脊上传来一声哈哈长笑,笑声未绝,先发去的那一杯酒,此刻又悠悠忽忽地飘回来。
去时犹如闪电,回来时却是飘然如落叶随风,看在程秋蝉、神偷无二这些行家眼里,顿时就惊觉到,藏在屋脊上这人的功力,超过了老头陀。
内家真力用之阳刚则易,举掌狂飙顿生,发物奔雷闪电,只要内力纯而不杂,皆不难达到。可是要用之于阴柔收发随心,轻重自如,内功不到相当火候,是难以做得到的事。
如此笑声一起,酒杯飞回,大厅里顿时一乱,坐在主座的清瘦老者,一掀衣襟,推椅而起,闪身一掠,来到天井院落当中一站,沉声发话,说道:“何方朋友驾临安家堡,安森在此恭候,何不现身一叙?”
安家堡老堡主安森如此一打招呼,屋脊上早就音息俱无,半晌没有回答。
安森正待拧身起步,老头陀又在身后呵呵冷笑道:“老堡主!人家好身法啊!现在已在这边呢!”
安森错步旋身,随着老头陀手指看去,果然,右边屋脊上已是长身而立,站了高矮不一,四条人影。
原来在安森老堡主朝左边引声发话之际,巨灵神为了要想看看藏在左边这人的真面目,二傻子没有心计,想看就看,霍然一抬头,向屋那边看去。
巨灵神人本生得高大,如此霍然一抬头,早就被老头陀看个真切。
秋蝉姑娘一听自己行踪已被人发现,索性长身而起,飘然而下,落在安森老堡主面前约八尺的地方。
蝉姑娘刚一立定身形,站在安森身旁的玉面活阎君安烈,以及八卦手书全都讶然惊呼出声:“原来是你们?”
蝉姑娘轻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没有想到吧?倒是有劳你们空等了!”
安森和老头陀一见程秋蝉和神偷无二侯氏弟兄飘身而下的时候,心里也顿时觉得情形有异,等到一听玉面活阎君如此一声惊呼,更是明了这四个人是什么人了。
安森的武功虽不及儿子安烈在江湖上如此响亮,但是为人极为老谋深算,而带忠厚,心藏奸诈,所以江湖上送他一个绰号,叫做“东山狐”。
安森当时喉咙里打着哈哈,说道:“各位驾临安家堡,不管来意如何,都是安家堡的嘉宾,来,来,来!先到厅上老朽要把敬三杯,然后再谈。”
程秋蝉姑娘可不比他,天真无邪的心里,说话可兜不上圈子,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别再假仁义了,你不是派人到江面上张网捕鱼么?如今鱼儿送上门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安森没想到神偷无二站在一边不讲话,却让年青的女娃儿挡头阵,而且这娃儿又不按照江湖礼数,一时倒让这个狡猾的东山狐,愕在一旁,不知如何接口。
蝉姑娘一步不放松的转面向八卦手书全说道:“想不到在这里又遇见你了!本来做这种买卖,匹马单枪是难做到的,结伴搭伙才是有点道理,书庄主你说是不是?”
八卦手书全为人倒是不太坏,况且还有点虚名在外,他到安家堡,不过是顺道拜望拜望东山狐安森,倒没有安什么坏心。
可是,如今被程秋蝉姑娘如此当面一损,顿时觉得脸上臊红,半晌说不上话来。
有道是:理直气壮。程秋蝉虽然不是工于词令,可是随口说来,都足以臊红这些老脸。
老头陀在一旁接上来呵呵笑道:“女娃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倚仗人多,在安庆市街上对咱们少堡主横加侮辱,安家堡这一口气不能不出,这其次……”
玉面活阎君安烈早在一旁不耐,喝道:“杨师父!请你不要说下去。”
转而向程秋蝉姑娘说道:“姑娘!我们一切不谈,江中暗算是事实,江面打劫也是事实,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怪姑娘身怀稀世之宝,不能不引起我们动心。安家堡算不上是龙潭虎穴,姑娘既然来到安家堡,要不留下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