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连环-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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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凶物甫现身形,四目交投,寒森森的目光瞬也不瞬逼注在锦衣胖子脸上,忽然吃吃阴笑起来,笑声由低而高,由沉而锐,不多久,竟变为震耳敞笑。
那锦衣胖子也没有开口,同样凝视二臾咧嘴而笑,但笑声却深沉不变。
三人对面相视而笑,倒像是多年不见的知己好友,难掩心内的喜悦豪情。
但藏身不远处的墨燕和黄燕,却被那一高一低两种不同的笑声,震得再鼓嗡然作响,心血翻腾激荡,险些要把持不住。
双燕顾不得窥望,连忙盘膝跌坐林中,默运本门心法,抗拒那震魂夺魄的笑声。
林外三人直笑了盏茶之久,笑声方止,大山二臾面色同泛苍白,那锦衣胖了更是满头冷汗。
矮臾韩东沧眼中凶光连闪,冷冷开口道:“李道元,你这装疯卖傻的酒鬼果然还没有死?”
锦衣胖子抹了一把汗,笑道:“李某人自问才疏德薄,不敢抢二位的先。”
枯臾韩东海冷冷哼一声,道:“当年旧约,想必你还记得?”
李道元拱手道:“在下时刻在心,从未或忘。”
韩东海咬牙切齿道:“记得就好,当年咱们兄弟曾设重警,但能二次出山,必将你们三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斩尽杀绝,想不到岁月流转,旧仇如新,咱们果然又见面了。”
语声微顿,又怒目喝道:“那假秃驴和穷鬼现在何处?”
李道元嘻笑如故,慢条斯理道:“他们忙得很,跟二位一样,如今比不得从前了。”
韩东海叱道:“怎么比不得从前?
李道元笑道:“从前行善做好事的人多,他们化化缘,讨讨饭,混生活容易,所以咱们常碰面,喝酒聊天,聚首甚是方便,如今的人都变得现实,钱财不愿白白施舍,凡事先讲条件,混日子越来越困难,就跟二位目下的情形一样。”
韩东海诧道:“怎么跟咱们一样?”
李道元道:“怎么不一样?二位如果不跟曹克武听差,人家会赏你们一碗饭吃吗?”
韩东海被他转弯抹角嘲骂了一顿,不禁勃然大怒,一声暴喝,从腰际撤出一条尺余长的软鞭来………
旁边的矮臾韩东沧却沉声道:“老二,又忘了当年覆辙不成?”
韩东海一怔,道:“这厮惯会卖弄口舌,令人可恨!”
矮臾韩东沧却冷冷笑道:“咱们几十年都忍了,还介意他几句激将之词则甚,他冷嘲热讽,正是想激怒咱们,才好觅机脱身
李道元接口笑道:“究竟还是人矮的心眼多,被你一句话,真猜到在下心坎上了,看样子,二位深山思过,的确长进不少。”
矮臾阴沉一笑,道:“你不用故作镇静;今夜任你翻莲花,也休想轻易脱身,不过,你若能答应一项条件,咱也不想过分难为你,好歹要教你心服口服。”
李道元笑问道:“请教是什么条件?”
矮臾脸色一沉,傲然道:“你自削一耳,十日之内,约齐癫僧、盲丐,与咱们兄弟作一生死了断。”
李道元伸伸舌头,道:“一个人总共只有两只耳朵,削去了一只,那该有多难看……”
矮臾断喝道:“否则,咱们就先将你擒下,不怕找不到那秃驴和穷鬼。”
李道元笑道:“这个办法还可以考虑,只要二位不下毒手,答应供应酒席不缺,把李某人当祖宗一般奉养着,我倒宁可跟了你们去……”
语犹未毕,枯臾韩东海已暴喝一声,欺身而上,扬手一鞭向李道元飞卷了过来。
李道元脚下横划半个圆弧,上身微仰,肥腾的身躯竟轻如风中柳丝,贴地一转,已将软鞭躲过,就势从地上抓了一把细沙捏在手中,高叫道:“来来来!一对一你不是敌手,最好两个一齐上,李某人掂掂你们份量,看看这些年精进了多少?”
口里说着,身形东倒西歪,竟用“醉八仙”巧妙身法,一连闪避开枯臾三鞭抢攻。
枯臾韩东海怒火如焚,振腕连扬,长鞭如飞龙盘空,啪啪作声,怒喝道:“匹夫发什么狂言,你能躲得过我七七四十九引灵蛇神鞭,再吹不迟。”
喝声中,鞭式一紧,劲风呼啸,满天鞭影翻飞,登时将李道元卷人一片鞭网之内。
李道元一味闪避,只不出手,口里却不断用话讥嘲矮臾韩东沧,似欲激他参与战团,才好觅机脱身。
谁知矮臾韩东沧竟拿定了本意,任他挑激嘲骂,一概充耳不闻,自顾凝神远立在三丈外,炯炯注视着场中战况变化,绝无联袂出手的意思。
这一来,李道元计无可施,勉强支撑到二十余招,赤手空拳,立陷险境。
韩东海凶性勃然,振鞭急攻数招,历喝一声:“着!
鞭尾反卷,“啪”地一声响,竞将李道元衣袍下襟卷飞了一大片。
李道元神色顿变,引吭一声长啸,大袖猛扬,立时挥拳反击。
拳风一出便是连环三招,蓬!蓬!蓬!一连三声震耳破空之声,漫天鞭影登时一敛。
矮臾韩东沧沉声道:“老二留神,酒鬼想逃了!”
果然,李道元挥拳还攻,正是以进为退,三拳震开漫空鞭影,一长身,破空飞起。
但他却井未落荒逃走,身躯在空中一折,竟向矮臾韩东沧直扑下来。
矮臾颇感意外,心里暗喜,低骂道:“酒鬼,你这是找死!”
蹲裆拿桩,双掌反兜,运起全力猛迎而上。
掌力刚刚发出,突觉一蓬细沙迎头洒落下来,尘雾笼罩,竟失去李道元的人影。
矮臾吃了一惊,忙不迭半途撤掌,一旋身闪退开去。
待他定过神来,李道元已趁机掠出十余丈外,大笑道:“二位请留步吧,在下双拳难敌四手,失陪了!”
矮臾韩东沧怒恼交集,一顿脚,道:“谅你不能飞上天去,老二,追!
三条人影衔尾疾驰如飞,转瞬间,都消失在西北方茫茫夜色中……
第五十章 将计就计
鸡啼三遍,一抹淡淡的曙光,从石景山岭透射下来。
天,已经破晓了。
天寿宫前院正厅中,那盏八角琉璃灯仍然高悬未灭,灯光照映下,现出几张神情凝重的脸庞。
老魔曹克武亲率高手进窃北宫,其中现有绝世凶人“天山二臾”随行……这消息像一块看不见的大石,沉重的压迫在每一个人心上,连一向以机智沉着著称的紫燕,也惶然失去了主意。
自从欧阳天寿遇害,剑魔甘道明相继去世,她身为长女,无形中继承了北宫主人的重任,然而,顶了天她才不过二十二岁的少女,面对压境强敌,难免不忧心冲忡。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摆在眼前的课题,已经不是“战”与“不战”?而是如何在强敌环攻之下,使天寿宫屹立元恙?这儿的一草一木,却是欧阳天寿毕生心血所置,假如被人毁损,教她何以对数十年养育之恩?何以维护天寿宫铿锵广被的英名声誉?
紫燕木然凝视着那份炸药埋置详图,思潮紊乱,久久没有出声,那图中一点一线,都会令她愧作得无地自容,若非桑琼远来告警,一旦炸药被引发,整个的天寿宫化为韭粉,大家还不知祸从何来呢?
欧阳王儿见她愁闷不语,不禁轻叹一声,道:“大姐,事到如今,也不必顾忌太多了,唯一的办法,先按图将炸药枢纽加以破坏,除去内顾之忧,然后聚全宫高手,跟曹老魔决一死战,咱们宁可毁宫战死,也不能眼睁睁束手待毙。”
紫燕摇摇头,道:“这是孤注一掷的办法,纵然拼得过强敌,天寿宫必亦元气大伤,何况制胜的机会又是那么渺茫……”
黄燕接口道:“酒痴李老前辈曾说过‘寓攻为守’的话,咱们何不先下手为强,倾全宫之力,抢攻戒坛寺,打它一个措手不及,无论胜败,至少不让魔崽子们毁我天寿宫。”
紫燕又摇头道:“徒逞意气,于事何补?咱们如果败了,天寿宫一样不保,这跟玉妹妹的办法有什么分别。”
黄燕道:依大姊这么说;“咱们已经毫无制胜的希望,空自坐着发愁,也不是办法呀?”
紫燕扬目道;“我没有说过毫无制胜希望,但咱们不能不承认敌势强过咱们,硬拼之下,吃亏的多半是咱们天寿宫。”
三燕不期同声问道:‘那大姊认为应该怎么办?”
紫燕没有回答,却反问墨燕道:“以你目击情形,那天山二臾的功力,与酒痴李前辈孰强孰弱?”
墨燕沉吟7一下,答道:“这一点很难遽下断语,不过,从侧面观察,李前辈似要略胜一筹。”
紫燕道:“你是说天山二臾功力,与李前辈约在伯仲之间?”
墨燕摇头道:“不!小妹是指以一对一,李老前辈或不致落败,若二臾联手,李老前辈恐怕难支持到五百招以上。”
紫燕骇然变色,哺哺道:“这么说,二臾功力仅不在曹克武之下,今夜这场血战,只怕凶多吉少……”
正说着,忽见飞天鼠李明疾步而人,兴冲冲道:“桑庄主回来了!”
四燕同感精神一振,忙不迭推椅而起……
欧阳玉儿情不自禁道:“谢天谢地,他总算及时赶回来了,快请——”
话犹未毕,桑琼与何冲在李明,纪浪簇拥下走了进来,两人身上都是一身尘土。
四燕迎着让坐,暗暗都松了一口气,好像桑琼一到,天大艰难都能迎刃而解似的。
桑琼仆仆风尘未歇,也无暇寒暄,刚坐卜,便问道:“魔宫有无行动迹象和消息吗?”
欧阳工儿忙将连日发生事故经过,详细复述一遍。
桑琼听说曹克武亲到,并有大山二臾随行,也不期为之震惊,默然片刻,始道;“如此说来,难免一场恶战,不知大家可有应敌的良策?”
欧阳玉儿道:“咱们正苦思不得计谋,看来除了准备背水一战之外,别无他法可行了。
桑哥哥,你有什么主意呢?”
桑琼沉吟道:“仇人相遇,一场血战是免不了的,但咱们有两点顾虑,不能不先作妥善安排。”
欧阳玉儿忙问道:“哪两点顾虑?”
桑琼道:“第一,敌强我弱,尤其是天山二臾功力深湛,不可忽视。第二,天寿宫是欧阳老伯毕生心血经营,咱们不能容魔崽子们有所毁损,宫中男女老幼的安全,也必须设法确保,否则,若遭受毁坏伤亡,虽胜亦败了。”
紫燕脱口道:“公子真是一针见血之论,方才咱们姊妹为难的,正是这两点,但却想不到解决的方法。”
桑琼微笑道:“其实,也并不困难,关于第一点,也用八个字作为解决之法:‘只宜智取,不可力敌’。关于第二点,也用八个字解决:‘争取主动,以攻为守’。”
黄燕欣然道:“妙极了,这八字真言,竟跟李老前辈赠语不谋而合…·”
桑琼诧道:“哪一位李老前辈?”
黄燕道:“就是风尘三奇中的酒痴李道元。” 于是,又将李道元戏弄人妖和火灵官陈童,诱使二臾现身等经过,—一告诉了桑琼。
桑琼听了,大喜道:“这次我与何兄在沧州中计,也多亏三奇中的盲丐青竹翁及时援手,才化险为夷,咱们既有高人暗助,大可放胆而为,不必再顾忌天山二臾了。”
紫燕慎重地道:“话虽不错,但风尘三奇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也别存依赖之心,必须自己筹思一条妥善应敌之策才行。”
桑琼微笑道:“这是当然的事,应敌之策,我已略有腹案,咱们现在先确定几项原则,便可依计行事。”
四燕齐道:“愿闻妙计?”
桑琼压低声音,将心中安排轻轻向众人解说一遍,最后道:“这是将计就计的方法,同时也可避免在天寿宫内与敌人遭遇,唯一困难之处,是纪兄已无法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