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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浅醉云边-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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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天涯立时闭口不言,列云枫所言不虚,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兆梦山庄和夜无常周一笑有往来,可是今晚如此吃亏,他此时恨不得把列云枫剁成几段方才解气。

列云枫扶着澹台梦,然后向沐天涯微笑点头:“月之华凝灵空性,山之巅气朗风清,兄台好好回想反思,也许就心智通畅,诸障皆除了。”

13

13、塞上燕脂凝夜紫 。。。

李白曾经叹咏,燕山雪花大如席,藏龙山的雪,也颇有此等铺天盖地的气势。

连着几天几夜的大雪,天地早变成混沌一片,满眼都是令人抑郁的灰白色。

靖边王爷列龙川的大军,就驻扎在图苏城外,藏龙山脚下的一处山坳里边,与图苏城内的驻军形成犄角之势,可以互相驰援,联手应对夜叉国倭人的进犯。

连着几日的大雪,好像将倭人冻住,蜷缩在船上不肯出来,大营外,负责巡视的士兵却不敢丝毫

怠慢。

秋风起于萍末,异动生于平常,越是如此平静索然的时候,往往敌人已经虎视眈眈。

除了巡视的士兵,靖边王爷身边的亲卫们也分别编班分组,下来巡营。

一来可以监督负责巡视的士兵是否尽职尽责,二来也好随时处理一些突发性事件。列龙川的亲卫,都是经过靖边王爷的亲自训练,而且大部分都已经身经百战,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都可以独自处理,不必事事都惊动靖边王。

今夜秦谦和海无言分为一组,两个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在帐篷之间巡视。

本来这几日就快到妻子栾汨罗的娩日,秦谦很想陪在妻子身边,为她分担,给她安慰,可惜当初为了赌气,他已经入了军籍,大军开拔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找到理由托辞推诿,秦谦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动过。

只是如今人在千里之外,唯有斯心随之。

现在虽然满眼都是积雪的寒凉,可是秦谦心中,晃动的都是栾汨罗的影子,满眼恬静的温柔。

多年的朋友,海无言自然了解秦谦心中所想。

因为在军中,不许饮酒,离开了那种半梦半醒的麻醉,海无言显得有些憔损无神,脸色比雪还有苍冷,他弯下腰,抓起一把雪,用力地捏着,好像来自冰雪的彻骨寒冷,可以驱散心里无法释怀的苦涩。

腰上的佩剑,随着人的走动,叮叮当当地碰着盔甲,发出脆冷的声响。

看着海无言落寞的神色,秦谦自嘲地:“无言,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弟,同是天涯沦落人,这颗心,早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微涩的苦笑,涌上海无言的眉间,他专心致志地捏着手中的雪:“大哥,你我之间的际遇,本是判若云泥。等到我们班师的时候,你和汨罗妹妹是小别胜新婚,无论是弄璋还是弄瓦,毕竟又多了一层添人进口的喜事,我?”

他眉间的苦笑变得浓郁了“一入宫门深似海,相逢之日待来生。可是世间之人,谁又知道,究竟死后是否为鬼,轮回之中,真的有前世来生?”

说到最后,一抹晶亮的水光,闪动在海无言的眼角,被漫山遍野的雪光映照着,愈发苍冷。

他的伤郁也触动了秦谦,无言地拍拍海无言的肩头,秦谦知道,任何劝慰也解不了海无言的锥心之痛。

身边是自己视如兄弟的朋友,朋友深爱着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现在这个妹妹母仪天下,真的除了来生,再没有任何可能。

海无言苦笑一笑,雪,被捏成了一个冰球儿:“算了,人生浮云梦,须臾百年身,有些事,想不想都没有用。要是让你爹听到,又该教训我们,我还欠他一百,还是二百军棍呢。”

提到此事,秦谦有些尴尬,说起欠账,他也还欠着二十军棍,因为战事未消,列龙川没有急着和他们算账,不过秦谦明白,帐不算,不代表可以一笔勾销。

海无言忽然一笑:“大哥,你在雪地里边打过兔子吗?”

忽然听海无言转移了话题,秦谦心里明白,转眼间也发现了情况,百步左右就是连绵怪奇的巨石,巨石前边还长满了枯萎的荆棘,此时荆棘丛里边除了晶莹的白雪,还隐隐地藏匿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上穿着白色狐裘,屏着呼吸,身形娇小,动作轻盈,应该是个女子,这个人伪装得极好,功力也不差,若不是他们两个内力够深厚,还真的难以发现。

秦谦淡然道:“兔子倒是打过,不过这么大的兔子还没见过。”

他话音未落,海无言手里的冰球儿已然利箭一般飞出去,速度之快,胜过眨眼。

砰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中隐匿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立刻跳了起来,身上披着的白色狐裘被扔得老远,一时间漫天雪珠儿飞扬,那个人扑棱棱地张开翅膀,借着巨石的高势,斜下里飞下来,一边儿飞一边欢叫:“啊拉,你们两个找死啦,你家兔子会长犄角哇?”

这声音,娇媚入骨,这个人,神采飞扬,看她的样子,欢乐得忘乎所以,方才那一下子,仿佛打到了别人头上。

海无言也没有料到藏匿起来的人,居然会是空桐潋滟,她来这儿,自然是为了章岳路。可惜,章岳路现在是靖边王列龙川身边的得力亲卫,列龙川很多重要的命令都由章岳路来执行或者传达,

有时候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空桐潋滟大约是无法接近靖边王的大帐,所以才摸到这里来。

也许,是故意跟着他们两个过来。

一股子栀子花的幽冷香气,连着寒风和雪沫,被空桐潋滟闪动着的翅膀夹裹过来,海无言咳嗽了两声,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只是一看空桐潋滟的脸,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依旧是那张瑰丽如花又俊美之极的脸,只是方才自己那个冰球的力道着实不小,竟然在空桐潋滟的额头上击打起一个鸡蛋大的青包来,她额头上本来纹有蛇形圣痕,现在蛇形圣痕的地方正好隆起,那青中泛红的包让圣痕之蛇变得凸出灵动,宛如活了一般,另有一番诡秘阴冷之美。

可惜空桐潋滟本身就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生来就是个没有痛觉的人,固而虽也知道自己被打中了,却不知道额头上会鼓出一个青包来。

嘛?

空桐潋滟收拢了肋下的翅膀,双手拄膝,弯腰歪头看着海无言:“我又不是个鬼,怎么吓得你连肺都要咳出来叻?”

海无言愈发有些尴尬,也不好意思告诉空桐潋滟自己打肿了她的头。

旁边秦谦道:“空桐姑娘来找岳路?”

白了秦谦一眼,空桐潋滟皱着眉:“嘛,人家就不许闲着无事来这儿找东西?小章哥哥又不是东西,我干嘛回回都找他?”

明知道空桐潋滟是口是心非,秦谦也不说破,淡然道:“说得也是,不过此处是军营重地,擅入者严惩不贷,空桐姑娘真是闲极无聊,还是去别处逛逛吧。”

空桐潋滟哪里会买秦谦的帐,嘟着粉润润的双唇:“嗄,龙生九种,你也不同得有些伤天害理啦,你和枫儿差得不止鸡鸭那么多哦。”

听她说到弟弟列云枫,秦谦不觉恍惚了一下,自己现在应该是做了爹爹,枫儿和梦儿也成亲了一段时日,不知道来年有没有添丁之喜。每次寄家书回去,他也问及此事,妻子汨罗回信的时候,始终没有提到过。

海无言终于直起腰,对于这个行事乖张的小姑娘,他多少有些无奈,无论如何,看在兄弟兼同袍章岳路的份上,也不能让空桐潋滟遇到麻烦,方才秦谦没有说错,军营重地,无职人等不许擅

入,就算空桐潋滟现在是章岳路的妻子,在没有得到军令的情况下,也不许擅入。

可是跟空桐潋滟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真要惹得空桐潋滟兴起,惹下什么麻烦来,他倒是不怕,只怕章岳路会受到池鱼之殃。

略略地思索了一下,海无言笑道:“空桐姑娘可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眉尖一挑,空桐潋滟又兴致勃□来:“哎呀,潋滟真是黄鱼脑子,那里啦,就是那里,我找到一个洞。”

海无言不免苦笑,这姑娘果然无聊之极,找到一个洞有什么可大惊小怪。

旁边的秦谦只是哂笑而已。

一看两个人的神色,空桐潋滟焉能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什么,笑嘻嘻地一拍手:“别说潋潋姐姐没有告诉你们哦,那洞里有鬼哦,会冒烟儿哒!”

她说着话,也不顾秦谦和海无言了,一顿纤足,飞身又跃上巨石,脚尖还未在巨石上站稳,回身

就向他们两个人招手,整个人摇摇欲坠,令人看着担忧。

现在是严冬腊月,洞里怎么会冒烟儿?

秦谦和海无言立时警觉起来,对望一下,双双飞身上去。

果然在荆棘丛中,有两块巨大的岩石互相压挤着,两块岩石之间的缝隙不算太大,有些像枣核,两边儿狭长,中间开阔些,但是最开阔的地方,也只能容纳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钻进去,成年的人应该无法进出。这个狭长的洞里,真的飘出丝丝缕缕的烟雾。

烟雾很淡,很薄,时而飘出,时而弥散。

秦谦避开烟雾的下方位置,欺身而近,从侧面看去,洞里飘出来的烟雾是浅浅的雪青色,若不是下了这几天的大雪,这些烟雾和山岚雾气没有太大不同。

小心翼翼地嗅了嗅,闻不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儿,只是这飘出来的雾气,端的怪异。

将身子伏在巨石上边,秦谦又将耳朵贴到石头上,隐隐地能听到一些很奇特的声音,那声音极其杂乱,虽然此时听不出所以然,可是秦谦可以断定,这声音绝对不是发于自然。

思索一下,海无言从怀中拿出个扁形的银质酒壶,因为军中不能酗酒,他这个酒壶已经空了,几下拧开了塞子,海无言用空酒壶盛了一些雾气。

仰着头,头上那个春笋般的犄角晃啊晃地,因为太过兴奋,空桐潋滟笑靥生花:“嘛,是不是有的玩啦?潋潋姐姐闷得要长尾巴咧,你们是不是要去回报我表哥知道?”她口中的表哥,指的就是靖边王列龙川,这个自然是从她娘卢妃仙子那里论起来,卢妃仙子是列龙川的亲姨母,可惜空桐潋滟并不是卢妃仙子的亲生女儿,不过空桐潋滟叫顺了口,哪里肯改过来。

海无言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说来还不是想去见章岳路,于是一笑:“既然这里的异状是空桐姑娘发现的,无言自然要带空桐姑娘去拜见王爷,空桐姑娘请吧。”

啊拉。

空桐潋滟双臂一张,扑棱着翅膀就往下飞冲,秦谦顺手将她方才扔得老远的那件狐裘捡起来:

“无言,你不觉得这件狐裘眼熟吗?”

转头去看那件狐裘,海无言略一沉吟,终是摇头:“大哥,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人生自是有情痴,就是为了章岳路,空桐潋滟也不会……”

缄默不语,海无言的言下之意,颇为回护章岳路和空桐潋滟,秦谦也不再深说,只是世间之事,称心如意者少,变生肘腋者多。

海无言是为情所困,为情所苦,所以对天下有情之人,心中颇多感念,一个人感念太多,未免少了理智。

将那件狐裘一抖,秦谦和海无言纵身下去,两个人追上了空桐潋滟,秦谦不露声色地将狐裘递过去:“空桐姑娘,千腋成裘,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忘了?”

14

14、潋滟江湖未成行 。。。

长夜漫漫,越是寂寞的人,越是觉得夜的漫长,已经到了无边无垠的浸漫,仿佛怎么挨也挨不到天明。

熏着香,抱着引枕,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盯着桌子上那盏烛灯,林折繁时而捶床,时而叹气,害得屋子里边服侍他的人,一个个屏息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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