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行-第3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龙颜正将一扇扇窗户依次打开,舱中陈设,一丝不苟,依足了真实的海船模样。
眼看着她正要揭开甲板察看底舱,孟剑卿心中蓦地一跳,方才那隐隐约约的警兆此刻突然间变得无比明显。
但是在他出声喝止之前,龙颜已经揭开了甲板,然后惊呼一声“抓蛇”便向后倒去。
一道金色的影子箭一般自舱中掠出。
龙颜身后的阴暗处,在同时蹿出一道黑色人影,右手一扬,三枝透骨钉激射向那条飞快游走的金色小蛇,小蛇蜿蜒盘旋的速度极快,两枚透骨钉居然落空,第三枚射中蛇尾;孟剑卿也在同时纵身跃起,挥出一柄小刀,正中蛇身。
龙颜身后的人影射出透骨钉后,显然深信不会不中,已然伏下身去为龙颜处理伤口、吸出蛇毒;云家兄妹则一左一右即刻抢到龙颜身边警戒。
但是一钉一刀射中蛇身,却只听得叮当之声如金石相激,似乎那小蛇竟然刀枪不入。
孟剑卿与云家兄妹的脸色都不由得一变。
只这一刹那间,眼看那小蛇便要游出观荷台、蹿入水中、再难寻踪迹了。而若不抓住这条奇特的小蛇,只怕根本找不到对症之药。
云燕然纵身扑向那条小蛇之际,孟剑卿叱喝一声,早已拔刀跃起,越过云燕然身边时左足在他肩上一蹬,借得这一蹬之力,去势更快,终于抢在那条小蛇游出观荷台之前,一刀斩下,劈山之势将蛇头连同半块汉白玉石板一同斩落,蛇身留在观荷台上,兀自扭动不止;玉石板落入水中,蛇头却被斩得飞跳起来,在半空中呲牙咧嘴,仍旧仿佛活物一般。孟剑卿心头一懔,斜身出刀,格得那蛇头横飞出去,在观荷台的石柱上一撞,又回飞过观荷台,正当蛇头的众人失声惊呼,四散逃开;孟剑卿左手扬起,一柄小刀后发先至,将那个险些儿撞向汪知府的蛇头射得再次变了方向,“叮”地一声与小刀一起插在了廊柱之上。
文儒海喘了一口气,不免好奇心盛,走上前去俯身仔细看那蛇头。孟剑卿才喝得一声“别靠近”,那柄自下而上洞穿蛇头的小刀已经因为洞穿坚如金石的蛇皮后劲道不足、插入木柱太浅而连着蛇头一起掉了下来,竟不偏不倚落到了文儒海的左前臂上。
文儒海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那蛇头死而不僵,死死咬在他左臂之上。
孟剑卿迅即飞掠回来,顺手抓过一枝巨烛,将滚烫的烛油滴了下去,蛇头受这一烫,本能地收缩,孟剑卿右手刀起,将蛇头挑开,反刀拍入观荷台正中青玉缸的冰块之中。
文儒海面色惨白,只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可怜他满怀的抱负根本还没来得及施展啊……
龙颜轻轻叫了一声“蛇胆”。
孟剑卿回头望见云燕然此时已抓住那蛇身,手上一加力,蛇胆挤了出来,云燕娇立刻接过,毫不犹豫地喂进了龙颜口中。
不过就算云燕然知道文儒海也中了毒,也不能指望他会留下那枚蛇胆来。
对云燕然来说,文儒海的份量怎能与龙颜相提并论?
孟剑卿转头低喝道:“张口!”
文儒海脑中空白一片,呆呆地张大口,一枚丸药已塞入口中,滴溜溜地滑了下去。
孟剑卿心道,每次带的回春丹都会用在别人身上,真不知是好是坏。
孟剑卿此番赴宴,只带了两名卫士,都留在观荷台外守望,此时两人不待他吩咐,已经疾步奔至,俯下身去轮流为文儒海吸去左臂伤口中的毒血。孟剑卿赞许地微一点头。不枉他将这几个人带了这许多时日,还算是识时务会做事。
龙颜此时已咽下蛇胆,闭着眼低声说道:“蛇血!”
云燕娇即刻抓过兄长手中尚在微微扭动的蛇身,挤出蛇血逼入她的伤口之中。
龙颜似乎深知该如何对付这种蛇毒。云家兄妹与孟剑卿脑中不约而同地转过这个念头。
龙家的仆人机灵,此时已经飞快地取来龙家库房中所备的十余种蛇药,龙颜亲自选了一种,与文儒海两人分别敷用。
孟剑卿给文儒海包好伤口,见他脸色,仍是白中发青,不由得皱起了眉。回春丹的药力应该已经化开,为什么还会这样?难道那金色小蛇如此之毒,竟连回春丹一时间也化解不了它咬过龙颜之后残留的毒性?
事发突然,汪知府至此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厉声说道:“陈永兴,陈六如,你们好大的胆子!”
茫茫然呆在那儿的在座各位,被汪知府这一喝,才算惊醒过来,汪知府的随行衙役即刻上前扭住了陈永兴和那名陈家子弟。
【六、】
汪知府借了龙家一处偏院权作审案用,很快问清,打造船模以及送礼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陈六如一手包办。陈六如从家里动身之前,曾经仔细检查过船模,那时船里还没有那条小金蛇。此后接触过那个盛放船模的锦盒的人,点算下来,只有两个人,便是陈六如以及在宴会上一直捧着锦盒站在他身后的陈家老仆陈老忠。上一回寿筵时曾经有人试图掉换别人的寿礼,是以这一回人人都将自家寿礼看得牢牢实实,陈老忠赌咒发誓说,自从宴会开始、六少爷将锦盒交给他之后,这个锦盒就从没离过他的手。
话又说回来,似乎也没有哪个小贼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荷清园,在龙家侍卫、云家兄妹、孟剑卿以及泉州府衙役的眼皮底下,往锦盒里的船模中放入一条小蛇吧?
难道真是暗中有鬼神作崇?
汪知府头都是大的。
孟剑卿悄然而入。
汪知府一望见他,眼前不觉一亮,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现放着个锦衣卫校尉都不知道拉来帮手——审问犯人,可是他们这些人的拿手本事。
孟剑卿低声说道:“汪大人,请你派人立刻去搜查陈老忠的家,将他家人先行扣押。”
汪知府听他的口气,竟是怀疑陈老忠;不过虽然心中疑惑,仍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念头,差人去办。回头又向孟剑卿道:“孟校尉,这回可要多多仰仗你了。”转头喝道:“来呀,给孟校尉看座,这里都听他吩咐。本官先去慰问文公子与龙姑娘!”
汪知府竟是笑吟吟地将这烫手山芋甩给了孟剑卿。
孟剑卿先将陈六如与陈老忠隔离开来。陈老忠望见孟剑卿的脸色,不知怎的便心怯起来,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不过嘴上勉强还能咬定方才的说辞。
孟剑卿冷冷盯着他:“你是陈家老仆了,也算是个机灵可靠人,不然这么重要的东西今晚不会让你捧着。这么机灵可靠的老仆,怎么会不明白,只有咬定在宴会之上这个锦盒曾经离开过你的手,才有机会找到别人来做凶手,才有机会洗清你们的嫌疑?”
陈老忠“扑”地跪倒在地,满脸老泪地叫道:“大人,小的只知道实话实说,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事情!”
孟剑卿微微一笑:“这倒奇怪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老实的仆人,为了说一句实话,不但自己不要命了,还要连带着自家主人跟着送死——龙家几时吃过这种亏来着?龙家养的那群不懂王法的侍卫,只怕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也不太懂,多半会将这口气出在整个陈家身上。”
陈老忠的身子不由得哆嗦起来。泉州本地人不是不知道龙家那些侍卫的可怕,要不然怎么没有什么江洋大盗敢打龙家的主意?
孟剑卿偏偏又道:“还有文儒海。他可是我负责保护的人。他要有个什么闪失,你说我会怎么做?”
陈老忠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望见孟剑卿脸上的那种笑容,立刻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抬头。
孟剑卿突然一挥手,一道长绳应手而出,眨眼间已将陈老忠捆得透不过气来,孟剑卿右手一扬,手中绳头飞过横梁绕了下来,他反手捉住,用力一拉,陈老忠已被倒吊起来。
孟剑卿将绳头缚紧在梁柱上。
一旁的四名衙役看得是五体投地。就算他们这些积年捆人的老手,也不见得有孟剑卿这么两下子,捆得那叫一个利落牢实……
孟剑卿说道:“你们小心看守,不要接近他。”
陈六如就在隔壁,由两名衙役和两名龙家侍卫看守。
孟剑卿坐下来时,云燕然也走了进来,挥手令其他人都退出,之后向孟剑卿拱一拱手,说道:“孟校尉只管审案,在下是旁听。”
陈六如坐在椅上,脸色灰败,神情倒还沉着,仰头看着云燕然道:“请问云兄,龙姑娘现在如何?”
云燕然道:“毒性已经控制住,想来没有大碍了。”
孟剑卿盯着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的陈六如:“那是一种什么蛇?竟如此厉害?”
陈六如苦笑道:“我若知道,一定坦诚相告。看来两位都认为是我做的?”
孟剑卿反问:“难道不是你做的?”
陈六如望着孟剑卿,良久方道:“孟校尉是个深明事理的人。你应该要问,如果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孟剑卿微笑起来:“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么你认为,都有些什么人,会为了什么理由而这样做?”
陈六如愕然:“这似乎应该是官府的事。”
孟剑卿淡淡说道:“我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找出凶手吗?”
陈六如沉思片刻,说道:“我想不出陈老忠为什么要那样说,陷我于死地,也陷陈家和他自己于死地。”
孟剑卿微微一笑。看来这陈六如的脑筋转得并不慢,很快便找到了关键所在。
孟剑卿问道:“陈老忠是什么来历?”
陈六如道:“他是泉州本地人,年轻时因为家贫,投奔我家,算起来已经快二十年了,向来忠实可靠。他家里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孙女,我都见过不少次,也没有什么异样。”
如果有人控制住他的儿子和孙女,逼迫他来做这件事——孟剑卿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推断。那条金蛇,那般通灵又那般狰狞可怖,除了它的主人,又或者是精通驯蛇之道的人,是无法控制的——
一念及此,孟剑卿突感不妙,隔壁已经传来陈老忠的大喝与衙役的惨叫。
他急冲过去,正见到那陈老忠破窗而出。
孟剑卿无暇理会倒在地上翻滚惨叫的衙役和寸寸断裂的绳索,纵身追了上去。
陈老忠头也不回地扬手掷出数条细蛇,满心以为必定能阻得一阻,容他逃去。
孟剑卿却已在越窗而过时,左足在窗台上一踏,借力纵起,呐喊一声,短刀脱手,划破夜空斩了下去。
刀气破空,霍霍如电,那几条细蛇,被刀气击得粉碎,轻薄锋利的短刀,径直斩向陈老忠的后背,所过之处,滋滋有声,空中似有无数细碎的火花闪烁。
陈老忠来不及叫一声,便重重地跌落在地,短刀深深嵌入他后心,几乎将他整个后背划成两半。
孟剑卿甩出绳钩缠住刀柄,收刀时顺势一划,划断了陈老忠的脚弯筋脉,让他再不能逃走。
孟剑卿的一名卫士此时拎着一个大酒罐堪堪赶到,孟剑卿反手抓过酒罐,掷了出去。酒罐砸在挣扎爬行的陈老忠身上,罐破酒流,刺鼻的雄黄味刹那间弥满了夜空。
被雄黄酒这么一淋,陈老忠身上暗藏的种种虫豸,仓皇蹿逃。
孟剑卿急退到数丈开外。不过他这一退本无必要。虫豸虽然无知,也感受到了凌厉如冰霜的刀气所在,怎敢靠近他,一个个避之惟恐不及。
孟剑卿轻喝一声:“卸了他全身关节!”
另一名魁伟异常的卫士大步跨过去,如鹰擒鸡般拎起陈老忠,兔起鹘落,只听得劈啪之声不绝于耳,眨眼间已将陈老忠全身关节卸得干干净净,陈老忠整个人就如一条软蛇般瘫在地上,因为下颌也被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