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座的女子-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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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际遇是很难以预测的,如果她不曾遇到韩奇风,这一连串的事件便不会发生,而她的一生也将不会有所改变——
为什么要任由命运改变她?她不能遵循着原先的脚步去走吗?在韩拓数次背叛她之后,她不是也可以给他致命的一击?
“泰生?”
“我不知道,我——要考虑考虑。”她迷惘地低语。
群智的心中燃起一丝火花,他容许自己不要残酷的中踩熄它:“为什么考虑?解除婚约对你最好。”
“真好笑,你们所做的事似乎永远是为了我好,而我却很少有自己的主见。”她自嘲。
“不是这样的!”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泰生怎会是个受人操纵的人?如果她不是那样的有主见,而且固执,那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向她求婚!
他还不是——为了她好?!
他震惊的发现:原来爱人也有一个循环,而被爱的那个人很难不感受到压力;为了她好其实不过是一个藉口罢了,人总是遵循着自己的意念而为的。
他那些为了泰生好的理由,是不是也正是他自己的藉口?他在感情上的不确定,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的爱真有他以为的那么坚定吗?
泰生轻拍他的脸,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我们该回公司去上班了。”
群智茫然的点点头,付清了账走回他们的办公大楼。一路上却无法停止自己的思绪。
何安琪在一阵谈话声中抬头,恰好见到方群智看着荆泰生的深情眼眸。
她呆愣当场,顿时明白了方群智的意图!
好一个情圣!他居然差点就骗过了她的眼睛!而她为了自己的迷恋,险些落入他的陷阱之中!
这样的男人!她不正是爱上了他痴情这一点吗?她不正是因为欣赏他的善良、他的正直吗?
忿恨的火焰又重新火辣辣的燃烧起来!
她只会上当一次,然后加倍偿还!
第九章
王子与公主终究是要走进礼堂的,所不同的是这次的王子即使在走进礼堂之前也口口声声说他爱我。
我的短剑终究是沉进了冰冷的海底,而我也可以预知我的命运。
人鱼公主想必不曾预知她自己的命运吧?当她在深海的宫殿中时,曾如何想象着外面七彩的世界啊!就如同我想象爱情一般,你无法预测自己走的竟是一条不归路。
荆泰生
※※※
何安琪缓缓注视着每一个韩家的人,他们的表情没什么差别,全是一致的厌恶与不耐。
她的心里有点悲哀,她何尝不是父母捧在手心细细地呵护长大的,她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女子啊!为什么现在却要承受他们这种不屑的眼光?
她知道,现在他们对她的定义是:一个坏女人!一个不知羞耻的坏女人!她挑拨离间,利用韩拓来报复荆泰生。但刚开始时她并没有想到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而如今她是骑虎难下,强烈报复的欲望已使她看不清楚一切,有人说:恨是最强大的精神力,印证在她身上的效果是的确不同凡响!
可是她从来不是一个昏庸的女人,她受过高等教育,她有自己的理念与思想,如果她不是有一点点爱韩拓的话,她会坐在这里接受这样鄙视的眼光吗?
和韩拓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韩拓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他霸道任性,也善良幽默,他喜欢热闹快乐,也会文质彬彬的谈论世事,他是个精明干练的商人,可是他也同时是个顽皮好玩的小孩。
说她不动心、不动情是骗人的,否则她不会拿她一生的幸福当赌注!
韩拓有多恨她,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希望——希望也能得到别人的一点点爱罢了!所以她格外的不能忍受方群智的欺骗!
女人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只是要一点点的珍视、一点点的呵护,这是一种错误吗?
错在她的手段吧!错在她处心积虑的手段吧!而现在已经来不及回头了,她只能赌这一次!
用她一生的幸福当筹码!
“我要结婚。”她简洁有力的丢下炸弹。
韩拓铁青着一张脸,他咬牙切齿:“除非我死!”
“拓儿!”华香梅斥责:“不要那么冲动!”
“开什么玩笑!”韩奇风怒火冲天的指着何安琪:“娶你进门?我韩家的列祖列宗会全气得在坟墓翻身!”
她的手保护性的放在她的小腹上:“那就他死!”
华香梅脸色一变:“不要拿小孩子的生命开玩笑!”她权威地看着何安琪:“何小姐,我们已经给你一个订婚仪式,你不能再拿孩子来要胁我!”
“我没有要胁你们什么,我只是告诉你们,我和‘他’要什么,我不要我的孩子成为私生子。”
“那还得有个小孩才行!更何况我们怎么知道你肚里的小孩是我们韩家的种?”韩奇风老实不客气的质问:“如果不是呢?如果是你硬要赖给韩拓的呢?”
何安琪面色不敢:“信不信由你们,如果你们不把他当一回事我就去打掉他。”
“你去啊!”韩拓忍无可忍的大吼:“我欠你什么?你非要这样逼我?我的一生被你玩弄得还不够吗?你一定要我这一生永不得安宁是不是?”
何安琪立刻起身。
“等一下!”
“妈!”
华香梅闭了闭眼睛,她无法冒这个险,即使要拿儿子的一生当赌注她也没办法!
在渡海来台的那一段岁月里,她看过太多早夭的孩子,她看过太多来不及见到天日便惨死和因中的孩子,那种悲凉惨绝人寰的景象她永远无法忘掉,更别说去想象自己是那个刽子手!
“老婆!你不要拿儿子的一生开玩笑!”韩奇风也喊着:“那个小孩有没有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
“我不能冒险——”
“妈!”韩拓青着脸:“你要逼死我?”
何安琪痛苦得闭上眼,娶她是一种极刑吗?他就那么不屑与她在一起?她就真的那么不堪?
“和我到医院检查,只要真的有了孩子存在,我会给你一个婚礼,生下孩子之后,如果血缘正确我便没话说,如果不是,你就签离婚协议书。”
“不!”她很平静:“我是个人不是什么动物,让我有孩子的是你儿子,我拒绝你们这种不人道的安排。”
“你别得寸进尺。”韩奇风耐不住性子已暴吼起来:“别以为谎话连篇就可以蒙混过关,连到医生检查都不肯,谁知道你怀的是什么鬼胎!”
“你们没有选择,要‘他’活就得给我一个婚礼。”
韩拓望向华香梅,她痛苦又犹豫的神情让他彻底绝望了,他真是的完全栽在何安琪的手里了……泰生……
天哪!
他到底犯了什么天条?
“好。”他呕心沥血的吐出这么一个字,然后头也不回的奔出他的家。
何安琪觉得她整个被掏空了。
那个“好”字代表她胜利了!她终于打赢了这场战役,但是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痛苦?那么绝望?那么无助?
※※※
泰生听到这个消息唯一的反应便是没有反应。
既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沉沉的候着,仿佛那是一件根本与她无关的事,仿佛那是一件异度空间所发生的小事件。
她似乎——麻木了。
听过吗?一个人在痛极的时候会昏倒、会休克、也会麻木。她躲在没有知觉的民办里再也肯出来,因为一出现便是撕心裂肺的可怜痛楚!
“泰生,你不要紧吧?”群美有些犹豫的碰碰她,极轻极轻的,生怕用力一点点她便会化做尘埃消失。
她淡淡地回答:“很好。”
群美急了!她摇摇头:“你哭啊!你大声的啊!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掉泪!你这样没有反应我好担心!你别这样!”
荆泰生空茫的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的物体一样:“我为什么要哭?”然后低头批她的公文。
群美惊慌得变了脸色,她连忙冲了出去,打算去找方群智。
泰生茫然的看着打开的门,半晌她像个游魂般的飘了出去,不知下落。
※※※
“婚礼是在什么时候?”荆远达疲惫又苍老的开口。
“十二月初。”华香梅黯然的回答:“快了。泰生呢?”
“不知道,这阵子她跟个游魂似的,飘来荡去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对不起——”她哽咽。
荆远达摇摇头:“是他们没有缘分,换了我也不会拿未出世的小孩来冒险。韩拓和泰生一样痛苦。”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我不能——不能害死一个未出世的生命——我——就是做不到——”
他重重的叹气:“谁叫他们有情没分呢?看泰生那个样子——我好后悔,我觉悟太慢了,要不然——要不然也许我可以多帮帮她——”
香梅泪流不止:“当年我们没有缘分,我以为他们可以在一起——不要像我们一样……”
“当年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你有船票为什么——”他突然开口,极认真的看着她。
华香梅沉默半晌终于苦涩地微笑:“当年那张船票就是你用的那一张。”
“什么?”他站了起来:“那张船票不是——不是红玉——”
“是我的,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理想,很多抱负,而我什么都没有,我走还不如你走。”
“为什么红玉没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他喃喃自语,突然老泪纵横:“我辜负了你!又辜负了红玉——我——”
“是我叫红玉姐别告诉你的,我希望你不要心存歉疚——可是没想到你太痴心了,直到红玉姐去后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跳出情关——”
四十年的悔恨。
四十年前没有完成的,到现在仍是没有完成!
造化竟是这样弄人的吗?他这四十年来周旋在两个女人的回忆之中,空荡了四十年漫漫岁月,而现在他老了,却又看到同样不幸在儿女的身上重演。
荆远达放声哭泣。
他老了,再也不复当年的年少壮志——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狂放狷行的少年了!他的情、他的爱、他的一切一切都在这四十年的漫漫岁月中沉淀,化为一股再也无法解开的结,无法解开的愁了!
人生岁月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他只活了一次,却像从来不曾活过!
四十年!
那是他永远也追不回来的四十年!
※※※
如果可以永无止际的这样走下去必也是一种幸福。
沙漠上她的脚印有好长一行,那都是她所行经的路径,她的青春,她的情爱也全都印在上面。
浪来了,带走了一切,除了细细的白沙,什么也不剩下。
曾说过不要勘破世间的一切。
——滚滚红尘看开了还剩什么?无嗔无喜,无悲无乐,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而现在却是因为看不开而苦——
渗淡的天空和层层的乌云将海面压得低低的,沉沉地,滚滚白浪似乎随时要怒吼着释放。
——看破了又如何?难道真像古人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吗?——
泰生坐在沙漠上的一截枯枝上,海风刺骨的打在身上却毫无所觉。
泪不自觉的奔流,看着浪起浪落,直觉得那是大海的悲喜录,它也会有脉搏吧?随着它心脏的跳动而诉说着它亘古以来的所有爱恋。
半年了。
这半年来,她沉浮在爱恨情仇之中无可自拔,当年母亲在阁楼上向她娓娓诉说那尾人鱼的故事,仿佛是她对她未来的预言,而如今预言果然成真。
在多少年以前她是那尾人鱼吧!在化为水泡之后不甘地再次轮回,这次她有了嗓音,可是仍无法与她的王子在一起。
每一次轮回是每一次的伤心。
泰生脱下她的鞋子,慢慢走进冰冷的海水,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