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错到底-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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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川丽从不否认自己彻底瞧不起生来什么都有,而本身却是什么也不会的阿斗型千金。
而她认为单晓晨正是此中之最。
上回见过一面,却来不及留下深刻的印象,只依稀记得是一名青涩而普通的小丫头。没什么特别的。
啧!架子还真大,要求见个面像是妄想见元首似的,还得层层通报,浪费了她半个小时的时间。漫不经心的喝完第二杯桂香蜜茶。对甜腻的小孩茶甚感厌恶。她猜偌大的单家恐怕没有咖啡、酒之类的成人饮品。真是怠慢了客人,要客人将就小姑娘的口味。
“请问,是你要见我吗?”单晓晨换上一袭粉蓝的家居服,细羊毛料的连身背心裙,里头套着一件真丝的白衬衫,洋溢春天柔和的气息。
眼尖的赵川丽一眼望见的是单晓晨翻领上别着的一只蓝宝石精刻而成的青蛙别针。四璞缀有数十颗小碎钻,三公分长左右的蛙身是以一只完美无瑕的蓝宝石刻成。蛙眼镶有两颗猫眼石,简单而高雅。
她脱口而出:
“LA CASA VHERNIER的宝石!”义大利知名的品牌,产量甚少,设计的方针采向艺术化,不见一丝匠气。她留在法国看过展览,对一系列动物造型的饰品心折不已,但昂贵的价格并非她这种月收入五、六万的人买得起的。
“这应该不是仿品吧?”语气不自觉地又尖锐了起来。
单晓晨微拧了眉,觉得眼前这名都会女性相当无礼。淡道:“赵小姐是特地来与我研究宝石的吗?”
“喔不,只是想你这年纪似乎不宜配戴名卖珠宝。”赵川丽细细打量眼前这名十七岁的小女生。挑剔的眼光评量下:单晓晨太高、太瘦、太苍白,也没有莫靖远的上好容貌,更没有刚才出现的那名女孩的一半美貌,真正是乏善可陈。给予她此生用不尽的财富,应该算是老天的补偿吧?
“听说你与唐劲在交往?”肯定的问句高高在上的脱口而出。
“请问你是以什么身分在问呢?”她挑了个阳光照得到的位置坐下。佣人正好送来奶茶,她道了谢,迳自舀了一小匙肉桂粉放入奶茶中搅拌,专注得像是再慎重不过的大事。
赵川丽淡嘲道:
“没看过奶茶可以和药喝的,真是小孩子,连吃药也这么大费周章。”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肉桂。”晓晨轻啜了一口,才道:“如果你只是来,使泼,怒我没空奉陪。我想你不会这么无聊才对。”
“当然。”赵川丽很快地说:“事实上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唐劲在公司所受的压力有多大吧?一个有才气能力的人本来就容易受到嫉妒与中伤。以前他完美得让人无话可说,但近半个月来,他却无时不受人讪笑,都直接叫他驸马爷了。你恐怕一点也不知道吧?”
“我为什么该知道?”晓晨微笑。“事实上我比较好奇你前来的目的。”肉桂的香味随温热的茶香缓缓飘散在屋内,很能引得人食指大动,她拈了一块山植饼吃。
赵川丽发现单晓晨很会享受食物带来的乐趣。酒红茶具内倒着奶茶,和着咖啡色的肉桂以及细碎的柠檬末;酒红色的磁盘上放着翡翠绿与黄相揉制成的小点心,一朵白玫瑰缀在点心旁,连她也要饿了起来;嫉妒的情绪也汹涌的泛滥起来。
吃完了一只饼,发现来客消了音,她好奇的抬头,正好接收到赵川丽来不及收拾的目光。
“要吃吗?我请厨房再送一份过来。”她向来不与人共食——唐劲渐渐成了例外。
“不必,我又不是小孩子。”
“喔,真遗憾。”她自得的吃着。掀开一只盅盖,今天的惊喜是贝母糖梨,以肉桂与杏仁、贝母炖煮,让梨子更显美味。
“赵小姐,或许我该与你敞开来说。你是没有立场谈论我与唐劲之间的事的。唐劲有没有受委屈,是他必须克服的问题,相同于我因为与他交住而受到莫名的声讨相同。莫名其妙的人不是我们,而是生事的人。”吃完了茶点,让佣人撤下,她才意有所指的说着。
“我是为他着想。你们这种养尊处优的人不会明白我们力争上游所耗费的努力与辛酸。”
“我不会因自己的好家世而感到抱歉。请你克制一下自己的热心,不要因为自己心理不平衡就找人泄愤,这是极不成熟的行为。”她腻了这种无趣的“情敌”对话。对着门口道:
“夜茴,你可以进来了。”
“吃饱了?今天的点心还可以吗?”单夜茴不因自己被发现而羞窘,落落大方的走进来,眼下的失望不太掩得住:没想到赵女士的功力浅薄至此。没激怒晓晨分毫,反倒成晓晨下午茶的娱乐。
“贝母糖梨糖味有点重,下回试着用蜂蜜应该会好一些。”
“你说谁心理不平衡?我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我是T大会计系硕士,我—
—“
“你只是搞不清楚自己分量与角色的路人甲。”外表娇柔的单夜茴不客气的堵住她。这女人甚至连唐劲的朋友也算不上。真是失算了,竟由得这女人演一场闹剧。可以想见世上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仍是很多。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不是唐劲的女友,却敢来声讨叫嚣。莫氏用人的眼光还真是可疑且诡异。
一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唐劲是其一,再一个自视甚高上门叫闹的赵川丽是其二,光此二人,单夜茴便肯定莫氏迟早会走向衰败之途。
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回头看见晓晨含笑的面孔,知道自己又要在这种奇诡的笑容下提心吊胆良久了。单夜茴叹气。
真的真的非常讨厌唐劲那男人。
第9节
在顺利完成签约后,原本莫君康应该立即赶回台湾好生过着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特休,然后随着几名修道人去西藏当上一个月的苦行僧,体会何谓一箪食、一瓢饮,何谓穷山恶水、空气稀薄……但他没有,反而稀奇的多作了一天停留,并随着唐劲前往唐家拜访。
休说唐老夫妇惶恐不已了,连唐劲也为莫若康的临时决定而错愕。
“好久没有见到老唐了,想看看他身体状况如何。他曾当过我两年司机,总不能因为他移居新加坡七年就当陌生人看了吧?”莫君康如是说。
也所以,他顺利而理所当然的进了唐家门。
唐家并不大,位于市郊约三十坪公寓足够二老住得宽敞舒适,但用来接待贵客就显得局促了。
唐保华是一个五十岁的老人;以岁数来说,谈“老”是不恰当的,但多年的肝疾与年轻时的过度操劳,使得他头发早已白了一大片,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不止。相形之下,四十五岁的莫君康可以说是玉树临风的单身贵族。
在唐劲国中时期,母亲因车祸而撞断了腿,是开放性骨折,医生几乎没宣布整条腿得锯掉了。而拚命工作的父亲又被不肖老板告发非法工作的事实,被扫入了看守所,因付不出大笔保释金而被无止境的关着。
若非当时莫氏伸出援手,今日的唐家怕是家破人亡了。唐劲因着本身的潜力而被挖掘,家人也因而被协助安置;莫家人一向不吝于施恩,并从中得到忠诚与才能的回馈。签下了二十年的长约,并以签约金帮父母移民至新加坡、购屋、请菲佣,并负担起所有开销、房贷。
别人也许早被压垮了,但唐劲没有。他是遇到的事愈大,愈能镇定分析处理的人。
以前他不明白莫家人何以帮人只帮一半——例如协助他们得到移民新加坡的机会,却让他们一家子自己想法子购屋、贷款、安置。帮他们找到最好的医疗来长期照顾唐父的肝病以及唐母的复健,但得自费一半。高中半工半读,大学时开始偿还莫氏的借款,直到签了长约。莫氏长期观察着他的办事能力以及自我调适能力,最重要的是压力的承受度。出国留学后,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在面对着考试。
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可能是主考官之一。
高中在莫氏的发送处打工二年,主考官是人室处的主任。上了大学,被转到行销部、业务部,每天忙得连睡的时间也没有,做着超出薪水的工作,常常挑灯夜战。到后来在莫靖远身边当助理,开始以一个大学生的身分参与公司年度企划。那时心中不无惶恐的。数以百亿计的企划案在他手中取决商讨,甚至以他的意见为依归……。一路是来,才知道莫氏用人大胆的程度以及无时不刻的栽培与评估。
如果说中学以来至今,他所接触的主要人物都是被慎重安排过的,那晓晨无疑是个极大的意外。
他衔命回国欲以公事态度看待这项私人的委托,没料到所有的预计全出了差错。又是一个莫家人!以前施恩图的是他的能力,但这个莫家人却什么也不必做就让他上勾,呆得连自己也叹息。
晓晨说单夜茴怪他出现时机不对,太早,也有诱拐末成年少女的嫌疑。其实他的生命中本就不该太早出现晓晨的。他期望自己更成功,更卓然,以好一点的成就来烘托自己。何况现下正是他的奋斗期。
再过五年,他还完了贷款,也许还有能力替父母换间大屋,也替自己找间采光上佳的房子——想到晓晨有晒日光的嗜好。那时才是适合谈恋爱的年纪吧?
不过哪能尽如人意?他这个擅长评估计画与精算的人都算不过老天了,再不恰当的时机也容不得他因而错过。
他一点也不想错过晓晨。
而他想,莫若康此次停留,绝对与晓晨脱不了关系。
莫家人最难得的一点是没有门户之见,优先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品性与能力。但晓晨毕竟是极特殊的存在,莫家人一定会再三评估他,也想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有了莫君怡错嫁的先例,莫家人嫁女儿也变得小心翼翼。
无论日后他与晓晨会如何,基本上他都希望自己被莫家人接受。因为晓晨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增加,因此他在这一点上并无法洒脱不在乎。至于单家人——谁在乎那些暴发户怎么想。
接受了唐保华竭尽所能的盛情招待,要不是唐保华的肝不好,容易疲倦必须早点休息,莫若康还真找不到机会与唐劲好好谈话;光是安抚那个不安惶恐的老人便足以耗去一天了。
此刻坐在十坪大的客厅沙发中,他才算喘了口气。
“你父亲仍是这么客气,真是不好意思。”
“你一直是他在台湾期间最感激的人。”唐劲泡了壶乌龙茶,专注的控制水温与时间。
莫君康饮了一杯,赞赏道:
“没想到你对泡茶这么有研究。同样是茶叶,泡的工夫可是相当重要。”
“晓晨一向这么泡,看了几次,也就自然而然这么做了。要是以前,早早拿一包茶袋作数,不会浪费一点闲工夫在这种小事上头。”看着晓晨吃食饮茶是种享受。以前忙到对吃不在意,甚至忽略,倒也在近来有了转变。有晓晨的地方,一定有一壶热茶;而每一壶风味各异的茶,都有它的一套工夫学问。晓晨嗜茶,若非她是富家千金,向来不抛头露面,要是开个茶馆、咖啡屋什么的,怕不在数里外让人闻香下马,天天有宾客爆满的盛况可见。
莫君康犀利的眼投向悠然品茗的唐劲。
“对于公司内的流言,你有什么看法?”流言讪语传了近一个月,就见唐劲不动声色置若罔闻。连一票大老们也看不出端倪。
“我得有什么看法?”唐劲好整以暇地道:“说长论短是闲人的本事。我想他们是嫌工作太少了。至于我,若必须把上班的时间分出些许来应付这些事,简直叫浪费生命。”
“我期许你有足够的开阔与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