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也温柔-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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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上薰
第一章
在暮春的霏霏微雨中,感觉是那么的慵懒、平和,与好友相约在“仲夏茶座”度过一段午后时光,在白纱窗前低喃私语,如梦似幻的心灵感受外,似乎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两人之间隐约流动。
贺星月和朱佩丝这两位大学时代的好友,毕业后评估自己的能力和天母这个风格万千的住宅商圈地点,便沉稳且大胆的开设了这家“仲夏茶座”,一个西洋饮茶空间。
清亮、高挑的空间,乳白的墙面上以可爱逗趣的水果盘、干燥花束、小幅油画、刺绣来点缀,当然,鲜花和小型盆栽绝对少不了,由两名年轻小姐所开设的店,若没有鲜花来辉映,岂非无味?每每贺星月灵光乍闪,便有新点子出现,一顶平凡的草帽,沿着帽檐插上应景的花草,便是一件活生生、叫人眼睛一亮的壁饰。
朱佩丝无言地看着合伙人以花材来作画,无言的搅动她面前那杯在杯缘斜插着一片薄柠檬的果汁——她取名为“微酸的等待”,微酸、余味甘香、是本店的招牌果汁。“星月,”她不自觉地,不停的揉搓指尖那根彩虹吸管,显出焦躁不安的样子。“你算过没有,我们开店至今多久了?”
“快满一年。”星月嫣然一笑,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趁机举办周年庆,自我推销一下?”
“随便。”她无趣地回说。
朱佩丝这位含着银汤匙出世的千金小姐,是名企业家朱宗烈和国大代表骆以晴的么女,除了长相活似洋娃娃一般出色外,并不具备让父母引以为傲的优秀成就。她对开店做生意根本没什么兴趣,房子是家里提供的,也出了三分之二的资金,店务则几乎全由贺星月操持。开店至今,因不需负担租金,勉强尚能收支平衡,贺星月是愈做愈来劲,乐在其中,付出好大的心血,这家‘仲夏茶座’已是她爱情之外最大的生活重心。而相对于朱佩丝,在优秀的兄姐面前,拥有一家西洋茶坊也算是一项‘事业’,合理化了她整天的无所事事。
“对了,朱朱,我们可以发出邀请贴,乘机开一次同学会,一方面可以联络感情,另一方面也能够了解大家的近况。”愉悦且期待的笑容展现在她清秀、柔美的脸庞上。“毕业将近两年,不知其他人过得好不好?”
“肯定不如你好。”朱佩丝昂起下巴注视她。
“怎么说?”
“还装傻?你事业顺利、爱情如意,并且离蜜月佳期不远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笑却有点笑不出来,结果变成苦笑。“同班十九位女同学聚在一起,谁及得上你的风光?当然啦,得意之时若不公告周知,岂不跟‘衣锦夜行’一样没趣!”
“哎,朱朱,你在羡慕我吗?口气酸溜溜的。如果是的话,那我真是大快平生了,原来我也有叫你羡慕的时候,增加我不少信心呢!”
贺星月的笑容稚气而诚挚,也许是绑着两条蜈蚣发辫的缘故吧,使她看起来活像个清纯、稚嫩的高中女生。
“其实,最了解我近况的人是你,又何必挖苦我呢?论事业,其实一大半全仰仗你的关系才开得成,否则天母这地方我只有来逛一逛的命,哪敢在这里设店开张,甚至,连我该出的那一份资金,也是向祥烟借贷的。我和祥烟是刚进大学便在一起,难得他经得起其他美女的诱惑,没有被条件比我好上十倍、百倍的女孩所吸引,两人的关系一直维持到今日,论及婚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每个同学都知道,又有什么好羡慕?”
“跟许祥烟同期的,就我所知,他爬得最快,最有成就,连我爸爸偶尔想起,都说很可惜没有延揽他到公司上班。”
朱佩丝从一开始就很纳闷,星月凭哪一点吸引许祥烟?
星月,人如其名,就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每天都存在着,但是,又有几个人会认真地去欣赏、去吟咏?
月儿圆如盘、弯如钩,姿态变化万千,她不够美吗?星光闪闪在天际,不够耀眼吗?不,她们的美丽、耀眼已有太多的诗人歌颂咏叹,奈何时光转换至今,有许许多多更炫目更艳丽更刺激的人事物充塞填满了凡夫俗女们的耳目。相形之下,星月,显得平凡了。
但星月不孤,自有同好者来欣赏、来吟咏,来挖掘她的美丽。
许祥烟从她刚进校门不久,便盯上了这位小学妹,开学后三个月,两个人已是大家公认的一对。连校花都暗示对他深有好感,许祥烟到底看上贺星月哪一点?他笑对死党们说:“星月,人如其名,美得耐人寻味。”
当年,他大四,是学生会长兼电脑社社长,风头很健。毕业后当了一年十个月的预官兵,早在学生时代就有大公司要延揽他,退伍后他却进入外国银行的外汇部门上班,年纪轻轻已是月入十万元以上的高所得者,羡煞一班同学。连带的,贺星月也沾了光,算是钓到大鱼啦!
“不是我要瞧扁你,星月,许祥烟能爱你至今没有变心,你真该到你爸妈坟前上香,感谢他们在天之灵庇佑你。”朱佩丝因为靠山硬,有时不免刁蛮些,说话不懂得保留。“学生时代环境单纯,其爱也纯纯,一旦走进成人社会,价值观、爱情观都会随着心境改变,而他始终没变,这种男人值得好好珍藏。”
“我有同感。”星月的神情柔和而坦然,美丽的唇角绽放一朵幸福的笑容。“他是那么的优秀,学生时期便是令师长们为之侧目、激赏的风云人物,当他来向我这个土包子新生表达追求之意时,我真是受宠若惊,压根儿没想过要拒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幸运之神终于眷顾到我了。交往一段时间后,我也曾问自己,能够吸引他多久?我大一,他大四,毕业后当兵期间不会发生变化吗?我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兵变’,但很快的他进入社会开始上班,而我仍是单纯的女学生,他不会拿我和漂亮时髦的女同事相比较吗?我的心也曾潮起潮落般的起伏不定啊!幸亏祥烟生性笃实,我们终于通过层层考验,这才萌生结婚的意愿,虽说早了一点,但祥烟是独子嘛,他母亲暗示过好几次了,所以,呵……没办法喽!”愉悦的笑声毫不掩饰那叫人嫉妒的幸福。
“嘴里说没办法,其实心里高兴得要命。”朱佩丝忍不住刺刺她。
“别净说我,你不也一样,赵公子对朱二小姐的痴心也是有目共睹的。瞧你一下午无精打采,不就因为赵佑两天没来找你吗?”
“谁稀罕那个花花公子!”朱佩丝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如果她不是朱宗烈和骆以晴的女儿,赵佑会对她死心塌地吗?这些世家子弟,追女人个个有一套,但说到婚姻大事,算盘打得比守财奴都精。思及此,她不禁要羡慕星月,至少可以确定许祥烟爱的是她这个人。星月的父母在她高一时就双双死于空难,叔叔婶婶用她父母的赔偿金栽培她至大学毕业,也算仁至义尽了,从今以后,她依靠的只有自己,当然,还有许祥烟。
做了五年朋友,星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病。
“朱朱,赵佑对你是真心的,你‘以偏概全’对他并不公平。”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心的?他挖心出来给你看了吗?”
“你怎么这样说呢?”话不点不明,星月柔软的声音变得严肃。“你怕人家爱的是你家的财势,而不是你这个人,难道赵佑就不怕吗?你们两家可说门当户对,谁也没高攀谁。我真不明白你这种心态,是对本身太自信,还是太自卑?”
朱佩丝神情黯然,无言以对。她能对星月说吗?在条件不如她的朋友面前,她可以是骄傲而自信的;但在与她同一水平的人面前,她难免要自惭形秽了。在男男女女都野心勃勃想辟出一番事业的此世纪,她别无专长,有的只是年轻、貌美和家世。
岁月无情,年轻、貌美何足恃?家世再好,也是父母所给,到底有什么是她可以掌握的?
父母和兄姊对她只剩下一个期望:钓一个金龟婿,保障自己这辈子不会饿死,闲余去学插花什么的,以免无聊死。
闭门自思,也觉得可耻呢!即使一次也好,朱佩丝最大的心愿竟是让父母和兄姊对她刮目相看,可以很骄傲的和他们平起平坐,大声地说话。
她不曾邀让星月到朱家大宅坐上一坐,就是不想让星月发现她在家中的地位仅高于佣人,她的忧郁、苦闷不想让星月知道。
她只能说:“赵家男人有收集姨太太的嗜好,赵佑的爸爸有大小老婆四名,大哥、二哥在外安置小公馆,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五个兄弟姊妹却有三个母亲,关系如此复杂,这种家庭,我妈都不放心我嫁进去呢!我这个人就像我大姊说的,胸无大志,脑容量也小,只能嫁个正直可靠的丈夫,遇上赵家男人,准被小老婆欺负死。”
她说的无奈,星月却觉得好笑,那种生活圈子里她太远,感觉不到真实性。
“我看赵佑满老实的,不像那种人。”星月有感而发。
“没必要拿自己的一生作赌注吧,我又不爱赵佑。”
“这倒是。”当事人既然不爱,旁观者也无话可说。
趁着客人少的时候,星月起身给盆栽喷点水,让它们鲜活起来。
一杯“微酸的等待”愈喝愈无味,冰块加太多了吧,朱佩丝无聊的空想着,一手支起下巴,望着窗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不一会儿,收回视线寻找星月的身影,她轻快的脚步随着店内音乐的节奏起伏,朱佩丝好生奇怪着:“为什么每天见到她都是一副快活的样子?她没有父母,没有家产,没有任何靠山,怎能一直都这样快乐呢?当然啦,她有许祥烟,对人生未来的蓝图有了一定的概念,心定则神清气爽,怎能不快活呢?”
她不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像贺星月这样没条件的女孩都可以活得比她骄傲且自信,那她到底算什么呢?
“朱佩丝,你要永远做一个失败者吗?”他在心田画上老大一个问号。
贺星月回身恰巧捕捉到她的凝视,回以一个询问的眼色。朱佩丝把头转开,夕阳的红光衬出她脸部侧面的轮廓,鲜明但隐含阴郁的色彩。
她每天下午来店里枯坐,只为了引不起她兴趣的店务吗?还是在等待生命曙光的乍现?
窗外,一群年轻女孩正以张扬的步伐经过,有的极出色,有的平凡,但一色的年轻,不出二十岁,个个昂首笑闹,肆无忌惮。
朱佩丝走到贺星月身旁说:“你那个未来的小姑又带人来吃白食了!本来嘛,她要耍阔,想在同伴间出风头充老大,都是她的事,但也得自己有本钱才行,老是拿你做冤大头,太过分了!我在这里看了生气,先走了。”
“对不起!朱朱,她所消费的从我薪水里扣……”
“别傻了,她一个礼拜来上两次,你吃得消?而且,老朋友了,我也不在乎这点损失,你别放在心上。”
朱佩丝委婉的叫她别在意,由后门走了。
贺星月正感歉疚,以许茉莉为首的五名女孩推开敞亮的玻璃门进来,连同青春朝气和热闹氛围一起带了进门。她们在一张圆桌前坐定,自有服务生送上茶单。
许茉莉是时下所谓的“新新人类”,外表的成熟度远超过心智的成长,“只要小姐我高兴,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是其心态,加上耀眼靓丽的外表,走到哪儿,自然而然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久而久之,教一名十九岁的女孩想不骄傲也难。
她也很懂得引人注目,在蒙蒙雨丝的日子里,一袭鲑鱼红的轻便短裙洋装和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