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也温柔-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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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注视着头顶上的投射灯,心想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地方,使她的心情由阴霾转为晴朗,又从晴朗变为乌云笼心。
“大嫂,”茉莉不是很甘愿的叫着,但谁叫大哥和她订婚,照习俗非叫不可。“本来我只是来碰碰运气,能见到你,实在不无几分意外。”
贺星月不解的摇着头。
“‘人往高处爬’,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啦!可是,我以为你正忙着抓牢你的新户头,早把我哥抛在脑后。”描眼影的大眼怨毒地一翻:“喂,你千万别想脚踏两条船,拿我哥当‘定存户’先稳住不放,生怕两头落空。这件事既已被我得知,我决不许你耍弄我哥。”
许祥烟愈听愈迷糊,愈听愈惊恐。
“茉莉,你胡说些什么?”眼波却流向贺星月。
“我也不知道啊!”怎么她的心却抽紧起来?
“装得还真像呢,你这个假纯情女人!”茉莉更为激动,诘问汹汹而来:“今天下午三点五十六分,有一个叫元正则的男人送你一束红玫瑰,你们当着‘仲夏茶座’众多客人面前拥吻达一分钟之久,有没有这回事?”
老天!谁告诉她的?
“不,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星月措手不及,绷紧每一根神经,全力集中意识想表白其中的误会,茉莉已抓准厉害处又逼近一步。
“那又作何解释?先是鲜花,再来拥吻,元正则还公开宣扬你是他的女人,好多人都听见了。”
星月顾不得她的煽风点火,只想向祥烟解释清楚。
“祥烟,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
“笑死人了,难不成全球排名前五十大的‘华龙集团’的执行副总裁元正则是一个疯子,闲极无聊跑来捉弄你?”
许祥烟脸色发白,心中浮现可怕疑虑。元正则,“华龙集团”的实际领导人,工商界无人不知的黑豹子,而且绯闻不断,养过情妇无以计数。他是结了婚的男人,他找上星月目的何在?竟还吻了星月?
“祥烟……”她有口难言,感觉像身在寒流暴雨中。
“如果你心中根本无他,照你说的他只是一名陌生男人,他吻了你,你应该感到委屈,甚至羞辱,可是,从我们进餐厅到现在,你始终神色自若,无异于往常,一点也没有想向我倾吐委屈的迹象。”
她勉强呢喃道:“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许茉莉带着昂扬的语气像在伸张正义。“我本着帮助大嫂增加收入的心思,每天在学校帮忙拉客,请同学去‘仲夏茶座’品尝西洋茶店的浪漫,还真有不少同学被我说动,没像今天去捧场的小丁和惠芳却亲眼目睹我未来的大嫂公开钓男人,你知道我有多糗……”
“别说了。”许祥烟的嘴唇浮现厌恶的弧线。
茉莉好委屈。“人家好心跑来告诉你,就怕你被这个女人一张春清理脸孔所骗,你却反过来凶人家。”
星月的眼眶里盈泪欲滴,下唇颤动着。“茉莉,你同学所看到的不是事实,你可以去问朱朱……”她不曾被人冤枉过,即使被指控谋杀,也比不上这件莫须有的罪名更令她不知所措。
茉莉对她却只有不屑和鄙夷,不过不是因为星月被大财阀看上,而是对于层次比她低的人从来就不同情。何况,她也不信大财阀会中意平凡如星月者,只不过,良机莫失,值得将小事化大,一举压垮贺星月。
相识六年,许祥烟是倾向于相信她的。
“星月,这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我们都快结婚了,我还会去看上别的男人吗?明媒正娶的大老婆不做,去当没名没分的情妇,我有这样傻吗?”
他虽信了她的话,可是脸上仍然浮现着困惑。没有哪个男人得知自己的未婚妻遭狼强吻,尚能维持正常态度。
“哥,你不要太天真。”
“茉莉,你知道‘曾参杀人’的故事吗?因为传话夸张而产生的误会太多了。”
“哥,如果是其他男人倒也罢了,但对方是元正则呢!他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你工作的那家外商银行他父亲就是大股东之一,而且,女人都迷恋他,他权势显赫,为所欲为,百万钞票不断砸下去,谁抵挡得住诱惑?”
贺星月终于看清许茉莉的目的,她的心一下子冻得像冰块一般僵硬。绝对错不了,茉莉一心想离间她和祥烟,可是,为什么呢?
“哥,你千万别做傻瓜……”
“许茉莉!”星月劈头就问:“你‘坏人姻缘会三代衰’,你不怕受报应吗?”
茉莉的脸色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且更增怒气。“你竟然诅咒我?我们许家三代衰,你很快活吗?上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诅咒自己未来的婆家,可见你分明不当自己是许家人嘛!亏得我爸妈时常夸你乖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很好,你总算说了一句真心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今天算是看清你的心了。”她那正直的、纯洁的目光皎皎若星月,直视着许茉莉的眼睛,茉莉很快避开。三人之间有一阵可怕的沉默。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继续编你的故事,我可要走了。”星月从椅上站起来,用一种无限感慨的眼神看着他说:“谢谢你今天的晚餐。”她失望,失望祥烟对她不够信任,不愿为她辩护。
六年的感情竟禁不起几句流言的动摇?
寒星冷月照孤魂,谁来为她洗雪心中冤?许祥烟很快追了出来,拉住她的手臂,声音低而急促:“我相信你,星月。”
不过是一句平常的话,却教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夜仍然温柔,天上繁星闪烁。
第三章
送星月回“仲夏茶座”,已接近打烊时间,两人又和好如初,有说有笑了。
贺星月拥有一种老式的美德,很容易宽恕,不记恨,如果要说她“懒”得记恨也对啦,她思想单纯,向来挺讨厌麻烦的事,误会能够澄清太好了,懒得搁在心上发酵、生霉,所以一生都过得很快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好像才二十岁,若是绑起两条蜈蚣发辫,说她只有十八岁也像。
单纯不代表无知或不成熟,而是一种美好的天性,容易记住他人的好,善忘对方的坏,使自己的一颗心不受猜疑、嫉妒、怀恨……等等恶劣情绪所折磨,此乃善待自己最好的方法,减少迷乱不安的负面情绪产生。
受了太多刺激的心回生茧、变硬,不再是原始生出来柔软、善感的那一颗心了。到时,世界不再新奇,人生不再有趣,到最后都忘了自己原先追求的目标,生命的真义又在那里,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说好听点是赶得上时代,其实好可怜,白来人间一遭!
贺星月最大的好处是自知有多少斤两,没期望自己对这个社会有大贡献,只希求别留下太多“垃圾”在人间。
“我好平凡的。”她总是这么说,口气是知足且乐天的。
许祥烟不知该赞赏她的知足,还是感叹她的不求上进。
“人人都渴望出人头地,做一个不平凡的人,只有你自许平凡。”
“没有众多平凡者,又怎能凸显出不平凡人物之不平凡处呢?每个人都是了不起、不平凡的人,聚在一起不都变得平凡了吗?”
“话是不错,但把目标定高一点才不枉比他人多读几年书。”
“好吧!你尽管把目标定得高高的,我支持你。”
许祥烟做了个会心的微笑。当初,不就是欣赏她云淡风轻的随和个性才穷追不舍吗?跟她在一起没有压力,但相对的也没有激情……哦,他不能奢求太多,毕竟“保守”不算是缺点,对女人而言犹是。然则,为什么他愈来愈不能感到满足?尤其跟他一同进入银行的张君被传扬是接任副理职位的第一人选,为什么?因为张君攀了一门显亲,前两日还颇不屑的表示不把副理职位放在眼中,岳父希望他进公司做更有“钱途”的发展。
当你知道自己冀望良久的职位却只是别人口中的‘鸡肋’,那滋味比得不到升迁加倍的难受。差太多了嘛!
或许,他应该安于现状,对顺遂的人生坦途感到庆幸才是,对不对?他有美满的家庭,经济压力并不重,有慈祥的父母,深爱他的未婚妻,未来的命运可预见不至于有大风大浪,如果他肯“知足”必当“常乐”,比起大多数人他是幸运的多了。
“人比人,气死人”,何必拿自己的际遇去比较金字塔顶尖那一小撮的精英人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够安慰啦!
“做人就怕想不开,只要想开了,什么样的日子都好过。”星月以过来人的经验说,她曾经历父母双亡的大变故,哀嚎痛哭恨不能随父母长眠地下,一旦熬过那段日子,一年一年照样在过,心境虽有不同,还是努力让自己过得好。
许祥烟喜欢她的笑容,恬静得宛若春花的颜色,淡淡的,柔柔的。
他的心沉静下来。
“仲夏茶座”已挂上“休息中”的牌子,会计王小姐和打工的小妹晴文一见她进门,那表情,如大旱之望云霓,期待已久矣。
“星月姐,”晴文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好大一束紫罗兰花几乎遮盖她整张脸,不胜负荷却又兴奋莫名的忙将花塞入星月怀中。“你的爱慕者好痴情哦,中午送玫瑰花,晚上送紫罗兰,还有礼物和卡片,王姊——”
王小姐年纪大些,不作兴亮起嗓门,虽然今天这等阵仗也是第一次见识,倒也没昏了头,维持娴静优雅的态度从柜台下取出一张卡片和一个蓝色绒盒,走出柜台想交到星月手上,这才发现星月两手捧满花,没空,便笑着交给许祥烟。
真个是平湖再起波澜,许祥烟脸色之坏自不待言,连星月也是讪讪的。
“不会又是他吧?”
“你猜得真准,就是他。”许祥烟捏紧卡片,没好气道:“他邀请你参加宴会,作他的舞伴,还送你一串珍珠项链以添姿色……那束花你究竟要捧多久?我是很少买花送你,但也从没冷淡过你。”
星月被他这么一说,多心虚似的,把花搁于圆桌上。任何女人看到这么一大束花都难免眼睛一亮,何况她一向喜爱捻花弄草。
“你何必发火,又不是我去巴结他。”
她接过卡片细看,一手刚毅突出的钢笔字,口气十分狂妄,活像她已答应似的,简单的说明宴会时间,他会派车来接等等。
“我不会去,等他派人来那天,叫司机把项链送回去。”
不管星月怎么说,许祥烟的心里十分不爽,看来元正则是势在必得,又是花,又是昂贵的天然珍珠项链,他那种人有可能买日本养珠充数吗?多诱惑人哪!女人尤其珍爱首饰,而他一年的薪水还不够买一串天然珍珠项链,够损人吧!
“祥烟,不要理他。”
“能吗,你敢说收到这束花、这串珍珠,你连一点点心动的感觉也没有?”
王小姐和晴文全盯着他们,贺星月脸色发红。
干嘛呀?在下属面前开堂审问她。
“今天谢谢你们,你们可以先下班了。”
她的回避只有令他苦恼。
“你不必怕人知道,避人耳目。该走的人是我。”
许祥烟重重的搁下蓝绒盒,走出茶店敞亮的大门。
星月的情绪很糟,表面上看似平静的和王会计对账,内心实则十分愤怒,她气祥烟那种怀疑的口吻,以及不成熟的态度,简直是在替她定罪。有人追求他的未婚妻,他不该气愤添膺的代她出头,警告元正则离她远一点吗?为何抛下她孤军奋战?
这种心境,比元正则的金钱攻势更令她难以招架。
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