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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春草园-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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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话似乎不只是这个意思。

  又过了好一会,申先生恢复了他那平淡而幽默的神情:“你就别计较那个小长工吧,与你一样,他也是爱晃荡啊!”

  “我不是计较谁。。。 可是,能够相信鸡叫狗叫的事吗?我才不信!”彭石贤固执己见。

  “啊,你是在笑话小长工──如果真是有人要欺侮他,而欺负他的人比那个东家还要坏,却不比那个东家蠢,学小长工的主意自然行不通,你明白这一点不就足够了?”申先生笑了一下,“小长工大概比你还要小,又没有读过书,何况,遇着欺侮人的事,人们想得出来的好办法本来就不多!”

  申家女人始终带着微笑听丈夫说话,申先生抚摸着妻子的手:“小宝贝,让我去给你作点什么好吃的东西,行吗?”

  女人慌忙抓住丈夫:“不,不要分开,我们得永远在一块。”

  “是,我们永远在一块,”申先生无限叹息地说,“这就是我们所能追寻到的一切了!”

  申家人还没有吃东西,申先生请石贤去小摊上买些汤圆来。在来去的路上,彭石贤仍在想,这不是他要笑话小长工,而是仇老师说了假话,李超兰不说真话,别人也不让他彭石贤说出心里话来。申先生刚才是在嘲笑他的幼稚,但是,难道人只有讲假话才不是幼稚?彭石贤感到十分的委屈。

  彭石贤看着申先生夫妇吃汤圆,大概是申先生的肠胃不舒服,只吃了两个,但他耐心地哄着妻子,把满满的一碗汤元吃完了。彭石贤替申先生接过碗来,还是忍不住发问:“你认为人都得撒谎才对么?可您不是说过做人要留住真性情这话?”

  “你在我这里是什么也没有看见?”申先生紧绷着脸,久久注视着彭石贤,就像平时作画的神情,“你也真是无可救药了!”

  彭石贤依然无动于衷,除了有一点费解。他还在等待着申先生的下文。

  “石贤,你还老记着我说过的‘留住真性情’那话么?”申先生嘘了口气,“说你无可救药,是你真有可能跟我一样呢!留得住真性情的人,他的一生会少不了磨难,你又何必作这种人?”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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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石贤从申家出来,心情沉重,有学问,有本领的人落到喝水吃饭也为难的地步,实在让人可怜。后来,学慈没挣够学费,石贤还求母亲给予了帮助。但是,他未能接受申先生给他的劝告,因为他理解不到,也许申先生的话本来只是流露出了一位病患者的忧伤与失意者的悲愤吧。

  彭石贤依然自以为是地追求着他的真学问。那本《社会发展史》至少引起了他对社会重大事件的关注。他把大部分时间消耗在阅览室,每天都要去寻找新来的报章和杂志。尽管那也是一些政治控制之下的东西,但比经由行政机构层层传下来的意图、政策、要求、规定还是要耐思考得多。

  这样一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彭石贤与周围的人更加疏远,言行也与生活其中的班级集体不能同步,对有些事情表现得格格不入,一场冲突终于发生了:

  一天,仇道民正在房子里批阅作业,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叫骂。一听,是彭石贤。仇道民拉开门,班长曾明武横搂着彭石贤进来,彭石贤拼命地拳打脚踢,但他挣扎不脱。仇老师急忙喊:“放开,快放开他,不能这样──椅子,椅子!别踢翻了椅子。。。 究竟出什么事了?”

  曾明武把彭石贤放下来,但仍然抓住彭石贤的一双手,让他反抗不了,就像对待一个不肯投降的俘虏。曾明武比彭石贤大七八岁,个子高,块头大,力气也足。彭石贤用脚踢,踢他不着,曾明武把彭石贤的身子撇到了一边,彭石贤感到受了极大的屈辱,却又无可奈何,这让他气恼得咬牙切齿,气憋欲绝。

  “快放了手,放了,放了──事情怎么弄成这样!”仇道民用身子隔开这两个人,“学校领导知道了会怎么看,怎么说。。。”

  曾明武退开一步,松了手,一边扯拉着刚才被彭石贤楸扭破了的衣服,一边说:“这是最后一套军装,我可没个地方去退换了!”

  “伤着了没有?”仇老师抚着彭石贤的肩膀,“这是为了什么事情呢,你可以好好跟我说的。”

  这时,彭石贤才出声地哭了,但他不肯说话。

  这件事情的起因虽然复杂,导火线却微不足道。

  坐在彭石贤后座的陈灿英,是个工作积极,待人热情的班干部。她曾以团组织委员的身份找彭石贤谈过几次话,鼓励他创造条件,努力争取入团,还表示愿意充当介绍人。便是在发生了那场关于鸡叫狗叫的争论之后,她还对彭石贤说过:只要加强学习,虚心接受意见,思想落后也是能够提高的,不应该灰心丧气。这说的虽然是些套话,但不能说不是出于好心。她比彭石贤大二三岁,比申学慈也大一岁多,常常自称姐姐。她对申学慈颇有好感,他们都是班干部,学慈特别关心石贤,似乎她也应该这样做。

  但彭石贤对陈灿英却没有这份好感。他不喜欢这个人说话时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态度。而且,她对申学慈的热情也似乎与别人不同,常常弄得这个老实人好些不自在。更让彭石贤看不顺眼的是,陈灿英好表现,爱出风头。比如,上课时,她老是争着举手答问,可又经常出错,她自己却一点也不感到难堪,还说学生就该积极思考问题,彭石贤想,难道这就叫积极思考问题?有时候,连老师也难办,见她瞠目结舌,叫她坐下,思考思考再说,她还显得不高兴,当别的同学一答上来,她又兴奋起来:“我正是这样想的!”

  有一次上数学课,老师讲《圆》这一章,陈灿英又是牛头不对马嘴地乱答一通,惹得许多的同学都笑了。彭石贤在纸上用大圆套小圆画了一个女孩子的模样给李超兰看,李超兰一看,竟用力咬着嘴唇,按着肚子,趴在课桌上笑得老半天不敢直起身来。因为,陈灿英正是一付身材矮胖,圆脸盘,圆眼睛,圆嘴圆耳的模样。

  事后,李超兰笑着说彭石贤:“你这样丑化人真缺德。”

  彭石贤也觉得不应该:“我不是只给你看一看就撕掉了嘛!”

  其实,陈灿英的模样并不见得如何丑陋,如果是在会上发言,或者汇报工作,无论是表现得眉飞色舞,无论是装作出认真严肃,她那神情却无半点滑稽可笑的地方。

  李超兰当然不会把彭石贤画漫画的事情告诉陈灿英,尽管她们相处得不错。但这一次彭石贤与陈灿英发生的争吵却把李超兰紧紧地夹在中间了。

  处在少年期向青年期脱变阶段的彭石贤与李超兰,异性相引的情感正在发展,但他们的思想与性格却有着相斥的地方,有许多事情,两人常持不同意见。比如,彭石贤曾经说过,他才不想靠巴结陈灿英去争取入团,这话似有影射之意。因为李超兰认为,如果要争取进步,就应该主动靠拢团组织,当然有必要与组织委员陈灿英搞好关系。于是,在一些场合,她便多为陈灿英辩护,而且,有时还特意表现出格外的亲密来,她把作业搬到陈灿英的座位上去做,一派有商有量的样子,就是有意要气气彭石贤。而对于李超兰这种故意的冷落,彭石贤则往往报之以讥讽。而当他一旦泡到课外书籍之中,更是忘乎所以,对李超兰许多善意的忠告也置之不理了。

  这天晚自习,数学作业发下来,彭石贤错了两道题,陈灿英却得了个满分。前天做作业时,陈灿英向彭石贤要作业本,说是核对一下答案,实际上,她当时并没有做出答案来,彭石贤拒绝了。现在,陈灿英得意起来:“前天我要给你订正一下答案,你不让,看,你这不是错了!”彭石贤没好气地回答她:“我错了干你什么事?我可没抄别人的!”

  陈灿英自然不肯容忍彭石贤这种嘲讽,两人便争执起来:

  “你。。。 真不知好歹!”

  “你想讨好吗?一点也不知道脸红!”

  “。。。 落后分子!”

  “我落后?可我不作假。。。 ”

  “谁作假了?你不要随便乱说!”

  “谁抄袭别人的作业,谁心里明白!”

  “我抄你的作业了?”

  “你没抄我的是我不让,你抄别人的就不算抄吗?”

  “我没抄!”

  “你抄了!”

  “你瞎了眼!”

  “你骂人?做贼也不心虚!”

  “你别以为能写几句文章就了不起!”

  “你别以为当上个团干部就了不起!”

  这是晚自习时间,李超兰希望彭石贤能忍让一步,便拉了他一下,“别说了吧,影响人家学习!”

  陈灿英想拉李超兰为她掩护:“我只是对了一下答案,超兰你说是不是?敢诬人抄袭!”

  彭石贤不愿李超兰为难:“我亲眼所见,用不着谁来证明!”

  “你是入不了团,”陈灿英改变策略,“想着要报复!”

  “放屁!”彭石贤觉得受了侮辱,“你才是那种人,我入不了团也决不会巴结你,假积极!”

  彭石贤毫不容情的话,也让陈灿英受了委屈,便伏倒在课桌上哭起来:“我不当这干部了。。。 ”

  这时,全班同学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班长曾明武也赶来了:“什么事情,晚自习纪律全给你们破坏了!”

  “当干部尽遭人打击,”陈灿英见曾明武过问,便添了劲,“彭石贤诬我抄袭作业!”

  彭石贤见陈灿英哭的时候,本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现在她竟想倒打一耙,便不肯退让:“谁诬你?你当干部太不够资格!”

  “你先别说,”曾明武制止住彭石贤,问李超兰:“有没有抄袭作业的事?”

  “我。。。 我不知道。。。 ”李超兰左右为难。

  “怎么会不知道?抄了便抄了,没抄便没抄,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曾明武追问李超兰,“你说,抄没抄?”

  “反正我没抄!”陈灿英望着李超兰,强硬地说。

  “你就是抄了!”彭石贤同样强硬地坚持着。

  “你们别插嘴,”曾明武制止争执双方,“我在问李超兰。”

  李超兰躲不过了,她小声说:“我没见灿姐抄袭作业。。。 ”

  “撒谎,包庇,”彭石贤也不认人了,“你们!”

  “你叫喊什么!”曾明武对彭石贤吼了一句,“这是在上晚自习!”

  “偏叫,你不也是在叫?我才不怕你们一伙,”彭石贤不信服,“陈灿英就是抄袭了作业!”

  “下了课再说吧,”曾明武威吓了一句,“你再叫喊,看我不把你扔到教室外面去!”

  “你敢,”彭石贤赌气斗胆地,“没见过!”

  “不服气么?”曾明武缓和了口气,伸过手去拉彭石贤,“那你跟我去找仇老师好了。”

  “不去,要去都得去,”彭石贤不听从,“你还敢打人不是!”

  曾明武没办法了,便凭着他的力气,像鹰抓鸡一般横楼起彭石贤上仇老师房子里来了。

  曾明武汇报情况之后,又朝彭石贤笑了一下,“不是我有几斤力气,还真对付不下这小鬼来呢!”

  彭石贤被强暴力量制服,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感到极大的愤慨。他一直捏着拳,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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