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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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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住了几个,但还是有一个撞上柜子,门开了,又是一堆东西跌出来,扫帚、汗衫、巴布的跑步鞋,还有支网球拍,柄上缠着他的防汗带。
  “耶稣基督。”父亲在楼下自家的厨房说。
  “早安。”巴布对我说。
  “你觉得朗达·蕾伊吸引人吗?”我问他。。 最好的txt下载网

05 圣诞快乐,1956(9)
“乖乖。”巴布教练说。
  “我说真的。”我说。
  “你要听真的?”他说,“去问你爸。我太老了,自从最后一次弄断鼻子,我就没正眼瞧过女人。”
  这一定是他还在爱荷华打前锋时的事,我知道,因为老巴布的鼻子都是皱纹。他在早餐前不装假牙,所以那颗脑袋在大清早总是秃得吓人——空荡荡的嘴在歪鼻子下就像鸟喙的后半部,仿佛某种没羽毛的怪鸟。爱荷华巴布如猛狮的身体上长了个怪物的脑袋。
  “唔,你觉得她‘漂亮’吗?”我问。
  “我没想过。”他说。
  “现在想啊!”我说。
  “说不上‘漂亮’,”爱荷华巴布说,“但她有种魅力。”
  “什么魅力?”我问。
  “性感!”巴布的对讲机传出一个声音——当然是弗兰妮。她又在控制台偷听呱呱盒了。
  “死囝仔!”爱荷华巴布说。“拜托,弗兰妮!”我说。
  “你应该问我。”弗兰妮说。
  “乖乖。”爱荷华巴布说。于是我告诉弗兰妮一切,朗达·蕾伊在楼梯间给我的“建议”、她对我喘息和心跳的兴趣——还有下雨天的计划。
  “怎样,就做啊!”弗兰妮说,“干吗等下雨?”
  “你想她是不是妓女?”我问弗兰妮。
  “你意思是她会收钱?”弗兰妮说。我倒没想过这回事——“妓女”这字眼在得瑞给用滥了。
  “钱?”我说,“你觉得她会收多少?”
  “我可不晓得她收不收,”弗兰妮说,“如果我是你,一定先搞清楚再说。”我们把对讲机调到朗达的房间,听着她睡梦初醒的呼吸声。我们听了大半天,仿佛用听的就能知道她“值”多少。最后弗兰妮耸了耸肩。
  “我要去洗个澡。”她说着把旋钮一转,对讲机传出各个空房的声音。201,没声音;301,什么也没有;401,一样;102,空的;402,麦斯的杂音。弗兰妮起身离开控制台,打算去放水。我又转了转旋钮……203、303、403,再快转到205、305……“有了”……405,又没了。
  “等等。”我说。
  “那是什么?”弗兰妮说。
  “我想是305。”我说。
  “再听一遍。”她说。那是朗达楼上走廊另一端的房间,爱荷华巴布的对面,但他出门了。
  “快啊!”弗兰妮说。我们怕得要命,旅馆里没客人,305却闹哄哄。 那是个星期天下午,弗兰克在生物实验室,莉莉和蛋蛋去看电影了,朗达坐在她房里不动,爱荷华巴布又不在,尤里克太太在厨房,麦斯藏在杂讯后面听他的收音机。我转到305,弗兰妮和我又听见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女人喘着。
  “呼、呼、呼!”男人喊着。可是德州佬早回家了,也没别人住305。
  “咿、咿、咿!”女人说。
  “唔、唔、唔!”男人说。他们简直就像对讲机捏造出来的!弗兰妮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想关掉,或者换到其他比较安静的房间,但弗兰妮不让我动。
  “噫!”女人叫。
  “呶!”男人说。一盏灯掉在地下。女人笑了起来,男人则喃喃抱怨。
  “老天。”父亲说。
  “又一盏。”母亲说完又笑。
  “如果我们是客人,”父亲说,“就得赔钱了!”
  他俩笑个不停,仿佛父亲说的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关掉!”弗兰妮说。我照做。
  “有点好笑,对吧?”我试着说。
  “为了避开我们,”弗兰妮说,“他们居然用旅馆!”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天!”弗兰妮说,“他们真的彼此相爱——真的!”我不禁奇怪自己为何觉得这事理所当然,而我姐姐却如此意外。弗兰妮抛开我的手,两臂环抱着自己,仿佛要让自己头脑清醒,又像在取暖。“我该怎么办?”她说。“这会成什么局面?下一步又会如何?”她问。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05 圣诞快乐,1956(10)
但我永远没办法看得跟弗兰妮一样远。那一刻我根本没往前想,我甚至忘了朗达·蕾伊。
  “你该去洗澡了。”我提醒弗兰妮,她似乎需要人提醒——或者忠告。
  “什么?”她说。
  “洗澡,”我说,“那就是你该走的下一步。你要去洗澡。”
  “哈!”弗兰妮说,“见鬼!去他妈的澡!”她说着,继续两手环抱,在原地晃来晃去,仿佛想跟自己跳舞。我弄不清她是高兴还是生气,但当我开始同她一起闹——跟她跳舞、推她、搔她胳肢窝,她也照样回敬。我们跑出控制室,穿过楼梯间奔上二楼。
  “下雨、下雨、下雨!”弗兰妮大叫。我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朗达打开休息室的门,对我们皱眉头。
  “我们在祈雨,”弗兰妮告诉她,“要不要一起跳?”朗达笑笑。她穿着一件晃眼的橘色睡衣,手上还拿着本杂志。
  “现在不要。”她说。
  “下雨、下雨、快下雨!”弗兰妮跳着走开了。
  朗达对我摇摇头——亲切地——然后关门。
  我跑出去追弗兰妮,一路追到艾略特公园。我们看见父亲和母亲在三楼靠防火梯的窗边。母亲开窗叫我们。
  “去电影院带莉莉蛋蛋回家!”她说。
  “你们在‘那儿’干吗?”我叫回去。
  “打扫!”母亲说。
  “下雨、下雨、下雨!”弗兰妮大叫,我们一路跑到电影院。
  莉莉、蛋蛋跟小琼斯一起走出来。
  “这是小孩看的电影,”弗兰妮对小琼斯说,“你怎么也来了?”
  “我是个大孩子。”小琼斯说。他牵起她的手,跟我们一起走回家。半路上弗兰妮和他绕到得瑞的校园去散步,我则带莉莉和蛋蛋继续走。
  “弗兰妮爱小琼斯吗?”莉莉认真地问。
  “呃,至少她‘喜欢’他。”我说,“他们是朋友。”
  “什么?”蛋蛋说。
  感恩节快到了。小琼斯跟我们一起过节,因为他父母寄的钱不够回家。得瑞还有几个外国学生——家太远,回不去过节——也来跟我们一起吃感恩节晚餐。大家都喜欢小琼斯,那些陌生的外国学生则是父亲的主意——母亲也赞同,她说感恩节本来就该这样。也许吧,但我们孩子可不太喜欢外人压境,如果是客人那还没话说。那时旅馆里住了个听说很有名的芬兰医生,他在得瑞念书的女儿也是我们感恩节的座上客。另外还有个弗兰克在标本课认识的日本男孩,弗兰克跟我说,他发誓不会透露哀愁的事;不过他英文太破,就算讲出来恐怕也没人听得懂。然后是两个长得一双漂亮小手的韩国女孩,那顿晚餐莉莉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她们。韩国女孩引发了她对食物一直欠缺的兴趣,莉莉看着她们用小手吃掉一大堆东西——动作又细致又漂亮,于是也有样学样,还真吃了一点。蛋蛋不用说,一直对口齿不清的日本男孩大喊:“什么?”而小琼斯则不停地吃吃吃,让尤里克太太得意得差点炸了。
  “看,这才叫胃口!”尤里克太太赞美道。
  “我要是有他那么大个儿,吃得也一样多。”麦斯说。
  “才怪,”尤里克太太说,“你没那本事。”
  朗达·蕾伊这天不穿制服了,她和我们一起用餐,偶尔和母亲、弗兰妮还有高大的金发芬兰女孩起身收碗盘或到厨房端菜。
  芬兰女孩是个大块头,在桌边的动作有如秋风扫落叶,害莉莉左闪右躲。她看起来就像那种身穿蓝白相间滑雪装的大女孩,没两下就去搂跟她一个模子出来的父亲。 txt小说上传分享

05 圣诞快乐,1956(11)
“呵!”每上一道菜,芬兰医生就吼一声。
  “呀——呼!”弗兰妮小声说。
  “我的妈。”小琼斯说。爱荷华巴布坐在小琼斯旁边,那边最靠近酒吧上头的电视,可以边吃边看球。
  “如果这也算个clip' 译注:非持球员由后方阻挡对手,在中线以外算是犯规。
  ',我就把盘子吃下去。”小琼斯说。
  “你吃吧!”巴布教练说。
  “什么是clip?”芬兰医生问。爱荷华巴布找来十分情愿的朗达·蕾伊做示范,韩国女孩们害羞地吃吃窃笑。日本人奋斗个不停,手上忙着对付火鸡和奶油刀,耳里听着弗兰克含糊不清的说明,嘴上还得应付蛋蛋连连尖叫的“什么”。
  “这是我吃过最吵的一顿饭。”弗兰妮说。
  “什么?”蛋蛋叫。
  “耶稣基督。”父亲说。
  “莉莉,”母亲说,“拜托多吃点。这样你才会长。”
  “怎么回事?”有名的芬兰医生说。不过听起来像是“者么围事?”他看着母亲和莉莉问:“谁不会长?”
  “哦,没什么。”母亲说。
  “是我,”莉莉说,“我不长了。”
  “你没有,亲爱的。”母亲说。
  “她的成长似乎停滞了。”父亲说。
  “喝,‘停滞’?”芬兰医生瞧着莉莉说,“不会长,嗯?”他问,莉莉微微点了个头。医生用手摸摸她的头,看看她的眼睛。除了日本人和韩国女孩,大家都停下刀叉。
  “你们怎么说?”医生问着,然后对他女儿讲了一串怪字眼。
  “卷尺。”她说。
  “喝,卷尺?”医生叫道。麦斯跑去找了一个。医生量了量莉莉的胸、腰、手腕、脚踝、肩膀和头。
  “她好得很,”父亲说,“没事的。”
  “安静。”母亲说。医生把测得的数据全写下来。
  “呵!”他说。
  “快吃,亲爱的。”母亲对莉莉说。但莉莉一直看着医生写在餐巾上的数字。
  “你们怎么说?”医生问完,又对他女儿讲了一串怪字眼,这回她答不出了。“你不知道?”医生问女儿。“字典呢?”他问。
  “在宿舍。”她说。
  “喝!”他说,“去拿来。”
  “现在?”她说着,一脸不舍地看着她堆积如山的第二盘烤鹅和填料火鸡。
  “去、去!”医生说,“当然现在。快!呵!快!”蓝白滑雪装的大个子女孩走掉了。
  “这是——你们怎说?——一种病态。”芬兰名医静静地说。
  “一种病态?”父亲说。
  “一种成长停滞的病态。”医生说,“很常见,原因也很多。”
  “一种成长停滞的病态。”
  母亲重复一遍。莉莉耸了耸肩,学韩国女孩剥鸡腿的皮。
  高大的金发女孩气喘如牛跑回来,发现盘里的菜已经被朗达·蕾伊清掉,脸都绿了;她把字典递给医生。
  “喝。”弗兰妮在对面向我悄声说。我从桌底踢她一下,她也回敬一脚;我又踢,却不小心踢到小琼斯。
  “哇!”他说。
  “对不起。”我说。
  “喝!”芬兰医生指着一行字大喊,“侏儒症!”
  一桌默然。只有日本人还在跟他的奶油玉米奋斗。
  “你是说,她是个‘侏儒’?”父亲问医生。
  “喝!对!侏儒。”医生说。
  “放屁!”爱荷华巴布说,“什么侏儒!她是小孩!她只是还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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