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桶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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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我们的小李很会办事”，在李兴宇听起来分明是另有所指。
方洪涛的话当然没有说完，大家也就不便言语，等待着下文。方洪涛也不卖关子，紧接着又道：“我要申明一点，今天是私人聚会，不谈工作。但要谈点个人感情和私人恩怨。我当了十七年的厂长了，现在郑重向大家宣布，是该我卸任的时候了。功过不谈，连伟人的是非功过，后人都自有评说，我老方算得了什么。我相信历史是公正的。重要的是：该是我休息的时候了。我想我这个人比较直，脾气又不好，总不免有得罪诸位的地方，但我也反思，又觉得彼此间没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因此这顿酒水，希望能化解所有的恩怨，把所有的恩怨在此作个了结！”说完，第二杯又干了。
不惑之年的方洪涛，身体已经开始发胖，特别是渐渐鼓起的肚子，越来越接近*的水平了。他个子不高，外表并不像他的业绩那样出众，但他目光犀利有神，言谈举止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霸气，哪怕在和下属勾兑，也让人感到盛气凌人。他有高血压，很少主动饮酒，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讨厌酒后失言和失态。无论多么聪明而又持重的人，酒一过了量都会变得异常浅薄和愚蠢。也就是说，他举起酒杯，就是对部下的看重和恩赐。李兴宇尤其明白，在没有客人的情况下，一旦方洪涛在酒桌上主动挑战，那一定是别有用心了。李兴宇的这点认识，一点不会错。通过这一简单的方法，方洪涛和自己的手下即联络了感情，又把他们一个个看得明明白白。对方洪涛来说，这又是酒精这种物质的可爱之处。不过这东西再好，他的原则是能喝半斤的时候，决不超过三两。种种迹象表明，方洪涛是一个即讲方法又讲原则的人。
这时的气氛有地凝重。头脑简单的人，会有些不知所措。不过郑书记立刻打破沉默，笑容可掬地说道：“老方这话我首先不能赞同！以我看，这种时候你更不能退下来；新光厂需要你，也只有靠你！”
郑书记瘦高的个子，衣着讲究，面带微笑，夹香烟的手指总是伸得笔直，举手投足都透着高贵之气，似乎又都是他的身份的标签。此外，在座的还有貌似忠厚的供应科科长李书平，鬼头鬼脑的销售科科长张超。可以说，这是新光厂精英的聚会。这些要害部门的小头目们，都是方洪涛精心挑选的，也是和方洪涛走得最近的人。看起来他们都各把一方，但他们谁都明白，厂里的大小事情唯老方说了算。他的手腕往谁的一边弯，谁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而如果违背了老方的意志，他也从不打击抱负，或轻易贬谁的官，而是毫不留情、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纠正你的错误，让你对他的权威刻骨铭心，同时又感激他的宽宏大量。大家都受益于老方，但彼此间又有利益冲突，于是都拼命地讨好老方。此时见郑书记一表态，其余人也争先恐后地附和起来。
老方看看大家，觉得每个人都一脸的虔诚，心里舒了口气，然后说道：“这个担子不好挑呀，上千张嘴要找我老方要饭吃，这次改制不成功，我老方可担当不起呀！弄不好，我老方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话又说回来，改制有风波，也很正常。改革总会伤害到一些人的利益。我也反复考虑过，我抛出来的方案，是真正能够触及产权的方案；不解决产权问题，不如不改！当然，我的这方案难度也最大。我是真的希望有人能为我接过这付重担呀。”
这次是销售科长张超抢先道：“方总，这几兄弟还有什么说的吗？你说该咋弄就咋弄，咱们鱼死同串！”紧接着又是一阵附和声。
“那就好，够了，话到这个份上就不说了！”老方也做出一幅受了感动的样子，举起杯喊叫起来：“喝酒，喝酒！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高高兴兴地喝酒！”这时的气氛真实地热烈起来，大家的声音更高了，碰杯的声音更响亮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以守为攻（2）
方洪涛并不怕职工闹事。职工的怨气早晚要暴发。多年来，新光厂的员工的收入都不低，最近两三年却不断下降，企业也连续三年严重亏损，而按照现在的改制方案，企业将完全地私有化，估计有三分之一的人会失业，哪会没有怨气呢？但不能因为职工有怨气就不改制，就不去拯救这个企业。与企业的生存和发展相比较，职工的怨气实在算不得什么。办企业，就不能义气用事。激烈的竞争，已经使人情味变得那么地淡薄了。他喜欢把一件平凡的事情搞得不那么平凡，那才够味。他喜欢独劈溪径，喜欢干一件事情就干得轰轰烈烈。他喜欢斗争，喜欢来之不易的胜利，那样才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水平。他对一切事物的评价就两个字，即“水平”。职工闹点事，有不同看法，这不过是个人站的角度不一样，水平不一样的表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至于告他老方的状，应当让事实说话；事实胜于雄辩。他对自己的职工是理解的。但他担心后院起火。只要身边的人不背叛他，他方洪涛不怕职工告状。即便惊动了市委市政府，在别人看来老方可能是大祸临头了，但他自己心里有数。只要稳住眼前这几个弟兄，就出不了大问题。他相信没有人会和利益过不去。眼前这些“身边人”，哪一个没有在他老方手下得到过好处？哪一个不是他方洪涛把他喂肥的？混水不养鱼，手下的人那点儿小把戏，方洪涛心知肚明，只要不过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个二个精英，不过是附在他老方身上的吸生虫，即便是改制以后，这些人离开了老方的关照，日子也不会好过。聪明人就不会看不到这些。然而，方洪涛疑心，职工闹事有幕后指挥；或者他担心的就是这点。他最恨那种当面陪笑脸背后捅刀子的小人。
在方洪涛看来，吃点玩点，算不得什么！一个企业，没有一点应酬，哪里行得通！他当了十七年厂长，把一个两百来人，不足二百万元家产的小厂搞到今天这样，为国家累计上缴的税利上亿万，为企业创造的财富数千万元；现在就算这个厂垮了，剩余资产也是它当初的一二十倍。我老方，没有功劳有苦劳。仗着这点功劳，他相信市里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甚至一定有人给他老方撑腰。因为在A市，还找不到一个比新光厂更好的企业，找不到一个比他老方更能干的企业家。他老方，才是市领导的衣食父母。因此当职工闹事时，他采取了以守为攻的姿态，只留下办公室主任在家里应付厂里的混乱局面。先回避，让这个烂找摊子先烂下去，同时让对*得丢了目标，然后会有人协助他来收拾烂摊子的。让职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让那些来不来就告状的人，体会一下他老方是告不倒的，这对改制也有好处。职工终归要吃饭，政府要保一方平安，哪里会闹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
在酒桌上谈内部的正经事，方洪涛也是出于无奈。最近这一两年来，有时候找几个部门的头目开会，大家都不发言，可一下来好像大家都有点意见或是什么高见。他能够感到，自己的威望已经大不如前；面临大事情时，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的心腹们的心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渐渐他发现，只有在酒后，这些他娘的弟兄伙才会对他吐真言。平心而论，他老方并不喜欢酒。而且用这种小动作刺探部下，实在是太没有档次了。但有一次，一位客户这样劝方洪涛的酒，“酒还是要喝，不喝经济要滑坡”，方洪涛听了心里不觉一惊。好像受了这句话的启发，当到了某个重要时刻，他就会把自己身边的人弄来灌上一顿。反正就是花点钱，但效果还真的不错。只要效果好，就不管什么档次不档次了。
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新光厂目前的情形，没有人有那个能耐从他老方身上接过担子。而方洪涛如果遭殃，在座的人也会受损。方洪涛操作着一批人的利益，扬言退下来，不过是一种威胁。而方洪涛真正想要说的话，由销售科长张超替他说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喝酒需要气氛，当每个人都互敬了对方一杯酒后，方洪涛认为气氛差不多了。而这个时候，也就是他退场的时候了。于是他悄悄把李兴宇叫到一边，说：“我要去休息一下，这里你照看好。原计划的走访客户，就改在明天吧，今晚就住这里算了。至于你的建议，很好，我会考虑，不过要作全盘考虑。”说完，他就离开了，也没有和别的人打召呼。
谁都知道，方洪涛去那里了，只是从来没有人道破罢了。其实人人都盼他早点走，然后大家都纷纷拿出手机打电话，找自己熟悉的女人。不一会儿，来了几个妖艳的小姐。有的一见面，就抱着一团，手在对方身上乱摸，嘴里说着一些庸俗肉麻的话。趁混乱之际，李兴宇不声不响地溜了出去。
以守为攻（3）
外面十分闷热，太阳在厚厚的云层里穿行，总也找不到露脸的间隙。李兴宇想，可能会有暴雨哟。
这是一个很有名的度假村，位于省府近郊，名字很有点儿古朴和诗意，叫做桃园村。正面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圆型仿古建筑，为娱乐城，里面集中了若干个歌舞厅和桑拿浴场。穿过这个娱乐城，是与之配套的一个三星级宾馆和一个会议中心，以及一片别墅区。娱乐城里的小姐总数不下三百个。小姐的收入就是先生给的小费。小费也没有什么标准，也不按时间计算，这要看先生的服务要求以及先生的满意程度了；一般情况是先生高兴怎么给就怎么给，但给少了，小姐不会要，先生也没有面子。在这里，脸蛋不够漂亮或者身段缺乏线条的小姐，跟本没人要。这里的顾客很少有年轻人，因为这里的消费水准对于他们来说太不划算了。李兴宇对这个度假村十分熟悉，以至对这里都有一种差不多厌恶的感觉了。他的良知告诉自己，这是一个腐朽和孕育罪恶的地方。
用新光厂姑娘们的话说，李兴宇是新光厂学历最高的师哥。的确，他气质文雅、做事稳重，嘴里从来没有一句不入流的脏话怪话，落在新光厂，如鹤立鸡群。不过，首先把李兴宇据为己有的，不是新光厂的姑娘而是方洪涛。作为新光厂的第一代大学生，进厂后就一直给方洪涛当助理，至今已八个年头。那时候的新光厂红红火火，如日中天，在全国同行都有名。谁都认为，李兴宇是方洪涛选定的接班人，方洪涛给他的待遇表面上看也不低，但李兴宇知道，其实自己只不过是方洪涛身边的一条狗。方洪涛怎么可能轻易就退下来！方洪涛不过是利用他，美化自己的形象，满足他那充满铜臭的灵魂对文化也想据为已有的占有欲。李兴宇除了陪方洪涛聊天、一起分析这样那样的问题以外，便是替他陪客户，张罗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吃喝玩乐，一度成了他的重要工作。李兴宇常常对陪他的小姐说，你陪客，我也是陪客，大家彼此彼此。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工作和生活，有时候甚至厌恶起自己来。而这一切，都是方洪涛带给他的。他的命运是由方洪涛来决定的。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前程已经葬送了。
李兴宇也想过离开方洪涛。可是一给妻子小魏商量，小魏就一阵惊慌，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起理由，李兴宇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有时候也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