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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自你别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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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提着拜托陈阿姨熬的粥去看孟阿姨,到了那,发现蔡婶已经在服侍她穿衣服了。孟阿姨今天看着格外乖顺,坐那由着蔡婶替她梳头发,她仍然有一头包养甚好的浓密乌发,眼睫毛低垂下去,除了脸色苍白憔悴外,她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我在门板上轻轻扣了扣,我想如果她下一刻变脸,我好歹也有个拔腿而出的余地。
  出于意料的是,这次孟阿姨居然冲我虚弱地笑了笑,说:“冉冉来了啊。”
  蔡婶冲我使眼色,示意我进去。我有些忐忑地走进去,举起手里的粥桶说:“那个,阿姨早上好,我给你送早餐来。”
  “太太你看,小冉真是有你的心,还惦记着你有没有饭吃,”蔡婶笑呵呵在一旁打趣说,“正好,我早上来得匆忙,只带了牛奶。”
  孟阿姨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怯生生地看着我,轻声细语说:“冉冉,我饿了。”
  我微微皱眉,这种精神状态未必比她发疯好多少,就如埋着炸弹,不知道何时就爆炸。蔡婶把床上的小桌子移过来,我将粥桶内的粥倒出一碗,是花生红枣粥,闻着都甜香扑鼻。我将勺子递给孟阿姨,孟阿姨接过,讨好地冲我笑着说:“好香,冉冉做的最好吃了。”
  我想说这不是我做的,但想想还是算了,我尽量对她笑得温和,说:“阿姨,快吃吧。”
  她低头一小口一小口慢腾腾吃起来,我对着蔡婶投去疑问的眼神,蔡婶叹了口气,说:“小冉过来帮我洗洗水果,饭后太太可能想吃了。”
  我跟着她走进盥洗室,她对我低声说:“先生来过了。对太太说再这样发疯就彻底不管她,由着她一个人在医院自生自灭。”
  我怒了,骂:“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蔡婶悲哀地说:“是不是人话都无所谓,反正太太听了就真怕了,也不闹,乖得很。”
  “不行,我去找他,”我咬牙说,“他想怎么办啊现在?外头那个女人他怎么说?”
  “怎么说?”蔡婶麻利地干活,头也不抬,语气中充满嗤笑:“当然是两头不落下,他这么大把年纪也丢不起离婚娶小老婆的脸,小冬又去了,小老婆那边的孩子当然比结发老婆金贵,男人嘛,十有八九都这德性。”
  我心里凉了半截,回头看着病床上喝粥的孟阿姨,她的脸庞依旧光洁美丽,感觉到我的目光,她抬头冲我笑了笑,笑容不乏娇憨单纯,她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她像一具脆弱的木偶,离开背后操线的人,她就没了灵魂和生气。
  “她需要心理治疗,”我果断地说,“她不能这么下去。”
  “小冉,你别管了,太太一辈子都这么过了,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什么不能忍的?反正男人不短自己的吃喝用度就成了……”
  “就算做这样的选择,我也希望是在她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前提下,”我打断她,“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一个重创病人,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重病号敢跟医生叫板?”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新气象……

  第 27 章

  孟阿姨住了两天医院就回家了,出院那天我去接她,她拎着一个小旅行包,脚上一双中跟皮鞋,身上穿淡绿色毛衣陪着卡其色长裤,微卷的头发在脑后别了一个别致的发髻,一根细长的银簪子带着流苏颤巍巍垂下。相对于几天前的疯狂,这样的孟阿姨太安静,仿佛时光倒流,她又成了多少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羞怯而天真地等待领走自己的男人,从此挂在他的臂膀上讨生活。
  只是她的眉眼毕竟染了说不出的风霜,那是从前不见的,由生活的残酷压迫下的痕迹。这让她面目的平静之中带了某种说不出的诡异,令人想起某种死亡的前兆一般。我看得触目惊心,忍不住挽住她的手臂,跟她商量:“过些天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她点点头,笑了,说:“我要一顶白色的装饰有羽毛的帽子。”
  “好,”我点头,再说,“然后我们去吃你喜欢的火锅,那种一个人面前摆一个小锅的。”
  “嗯,”她有些隐约地高兴,“我喜欢吃蘑菇。”
  “是,你喜欢吃蘑菇,”我重复着,握上她的手,说,“冬天快来了,我没有围巾,阿姨给我织一条怎么样?”
  她睁大眼看我,然后点头:“要大红的,大红好看。”
  “就大红的。”
  我送她回家,孟家在这个城市的某处高级住宅区内,三四百平米的复式,七八个房间连一个大的露台,一进门仿佛令人置身荒漠一般毫无人气。
  蔡婶从厨房探出身来,笑着提高嗓音说:“太太,您回来了,我今天烧了您爱吃的菜。”
  她的声音飘荡在空旷的房屋内,居然有一丝回音。
  我微眯着眼睛打量这套房子,它以前并不只是一套房子,孟冬还在时,每回他回国,整个二楼都会是我们的天地,我们在那有一个小会客厅,有两个人喜欢的书房,有全套的音响和一整个书柜的CD。那个时候楼下时不时会有孟阿姨的朋友来,多数是同个小区的富家太太们,也有她的老同学,上了年纪的精致女人们在那比拼各自的家庭、子女、烹饪手艺和消遣的小玩意儿。偶尔也会举办小聚会,买一大堆食品,在长长的餐桌上办自助餐。每当这种时候,孟阿姨永远举止高雅,衣着华贵,笑容娴静可亲,跟她的丈夫在一起,娇柔得如小鸟依人。
  我就算早早明白了自己与孟阿姨截然不同,也没有意愿朝她那个方向发展,但我也不得不承认,看着她,我其实会心存羡慕。
  她近乎完美得演绎了我们文化中形塑一个幸福女人的完美形象:事业成功,恩爱有加的丈夫,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儿子,本人上了年纪依旧美貌动人,十根手指头伸出去,细嫩犹如少女。
  我不该回想过往,一回想,我就忍不住琢磨,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我在她家用了饭,又看着孟阿姨换了睡衣吃了药躺下,才得以出来,走在路上,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总算是散掉淤积在肺部的压迫感。我仔细想了想孟阿姨的状态,还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拿出电话,打给了詹明丽。
  她从未正式治疗过我,那是因为她不想,我也不愿,但我知道,她是一流的心理医生,如果能得到她的帮助,孟阿姨才能真正令人放心下来。
  电话很快接通,我问她有无时间,想请她喝个咖啡,她迟疑了一下答应了,说等会三点到四点之间有一个空当,如果我不介意,请我过去她驻扎的那所医学院心理治疗中心见面。
  我低头看表,时间已是两点半,忙伸手打了个车,说了地点,请司机开快一点。长年在国外的人都有守时的习惯,如果可能我不想迟到。
  到了那所大学内找了很久才找到心理治疗中心,这个过程花了不少时间,我一看表已经三点二十,离约好的时间过去甚远,心里一着急,赶紧快步走进那所矮层建筑。进去后又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詹明丽的办公室。我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过去敲门,却听见里面一阵争吵,争吵双方一男一女,都操着流利的英文。
  我不是故意要听别人隐私,但只隔着薄薄的门板,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
  “我最后警告你,如果你不去跟法院申请取消探视禁令,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对我难道客气过?开玩笑,像你这样的狂躁症患者,我的孩子靠近你会有危险!”
  “你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
  “你现在有当父亲的觉悟了?当初是谁认为我生了一个拖累你艺术道路的包袱?我告诉你,你充其量制造宝宝的精子供应者,离父亲这个名词还远得很!”
  “放屁,你这个狂妄自大的臭□,我要我的孩子,你听到没有!我要我的孩子……”
  “放手,混蛋,你干什么,放手……”
  “把孩子还给我……”
  里面传来搏斗声,我吓得忙一把推开门,正见上回在餐厅见到的白种男人勒着詹明丽的脖子把她顶到墙上,我抡起办公桌上的花瓶朝他扔过去,尖声说:“把她放开,不然我立即叫人来!”
  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下,松开手,詹明丽蹲□握着脖子拼命咳嗽,我警惕地踏在门口,用英语大声说:“出去,立即从这滚出去!”
  那个男人斜睨了我一眼,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走了出去,我确认他走远了,才跑过去扶住詹明丽问:“没事吧,啊?”
  詹明丽抬起头,美丽的眼睛蒙上一层泪雾,忽然抱住我的肩膀,哽咽地说:“旭冉,别动,让我靠一下。”
  我不敢动,她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慢慢的,压抑着声音,痛哭流涕。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想象不到这么冷静优雅的女人,会有一天全无形象,哭成这样。
  她仿佛像被人用手掐着心脏,由内而外地挤压出泪水。
  我迟疑着伸手抱住她,将她揽在自己臂弯中,我想她应该很久没哭过了,做惯了坚强睿智的女性,她忘了自己也有痛哭的自由,也有将内心的悲苦化成液体的权利。
  她一边哭,一边呜咽着说:“他想杀死我,他想杀死我。”
  莫名其妙的,我明白她其实想说的不是因为被威胁到性命而惊恐万分,无法自抑,我明白她想说的是,那个男人他们曾经相爱过,那么认真地相爱过,可到了今天,他却想她死。
  没有人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我闭上眼,眼眶干涩,分明有流泪的冲动,可是在此时此刻,我却没法跟她一样泪如泉涌。我在想她大概也替我哭了,我们从未相同过,可是在某个偶然的瞬间,比如现在,我的磁场跟她的磁场接上密码,我们心意相通。
  “孟冬想跟他的情人一块死。”我机械一样拍着她的后背,慢腾腾地说,“他一直认为死亡是种极致的美学,但他想一块死的对象不是我。”
  她略微一顿,随即抱紧我,哭得双肩颤抖。
  “我的前夫,每到一个地方演出,总喜欢找个当地女孩上床。”她说。
  “傅一睿因为我自杀想跟我绝交。”
  “我来这有找个男人的打算,但除了想占我便宜或想利用我出国的,到目前为止就没遇到个正经人。”
  “我阿姨因为丈夫有外遇而自杀了。”
  “我换了前夫的药,让他的狂躁症越来越严重。”
  我吃惊,忙扶起她的肩膀问:“你说什么?”
  詹明丽擦了擦眼泪,认真地说:“为了让他离我和我的孩子远一点,我在他的药上做了手脚。”
  我愣住,随即深深叹了口气,摇头说:“你别告诉我这些。”
  “突然想说,”她吸吸鼻子,坐正身子,哑声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说了。”
  “我跟傅一睿秘密在一起了。”我想了想说,“实际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他。”
  詹明丽呆住,随即忍不住扑哧一笑,说:“你也犯不着告诉我这个。”
  “这样我们掌握对方的秘密了。”
  “像回到高中时代。女孩们交换秘密,真有意思。”她渐渐恢复了平时的状态,站了起来说,“我得洗把脸,你等我一下。”
  我点点头,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她走了出去,不久后带着一张干净的脸回来,坐到我对面的办公桌上,正儿八经地说:“找我什么事,直说吧,我呆会四点后有个会。”
  “刚刚跟你说的自杀那位阿姨,我觉得她现在精神还是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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