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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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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沙漠故事

  打沙漠走过,有谁记得你的容颜。其实沙漠,跟这世界上任何地方大抵相同,尽管它看上去荒芜、悠远、孤独,苍茫到没有尽头。但那一条条飘忽的风尘之路,和我们曾经走过的街道、山径一样,载着南来北往的过客和故事,度着缓慢仓促的光阴与流年。

  这里终究是一片荒野,许多时候,它没有生命,没有哀乐。这路上,遇见的人和事,与往日在人海中遇见的并无不同。都是平凡的人,平凡的故事,起初或许因为民俗风情带来了太多惊奇,便忙碌着想要记载下来。到后来会发觉,众生寻常,我们就是渺渺尘世里的一片飞花,一声叹息。

  世间所有的相逢,皆是缘分。那些曾经擦肩的背影,交换过的微笑,以及平淡的相处,都值得我们珍惜。虽说再深刻的情感,再美丽的诺言,有一天也会被时光淡淡吹散,被我们漠然忘记。但走过的路,见过的人,又如何能够轻易擦去,了无痕迹。

  有些梦想,不是现实的东西,不敢轻易在别人面前说出口,怕被当作疯子。而三毛,却比常人多出几分勇气。其实每一次执迷不悟的行走,只需自我救赎,便可抵达任何一个想要停留的地方。可惜明白的人太少,随波逐流的人太多。

  三毛告诉我们,荒凉沙漠不仅有风云故事,也有柔软时光。她去沙漠的本意,只是寻前世乡愁,背一个空寂行囊,消磨碌碌光阴,做一个无为之人。却不知,她把撒哈拉的点滴日子,兑现成了文字,这些文字,栩栩如生,洞悉一切。

  浩瀚无际的沙漠,最让人牵挂的就是水。从来没有人询问,在这片没有一叶小舟的沙海,三毛是如何乘风破浪,泛波远行的。三毛在沙漠里,寻找到一件与水相关的趣事。后来,她写了一篇《沙漠观浴记》,给我们讲述了她与沙哈拉威女人共浴的奇妙过程。

  那日,三毛在镇上的理发店后面一条肮脏的街道,发现一间破旧的小屋。这房子门边居然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泉”。进去之后,才知道这是沙哈拉威人的澡堂。后来三毛花了四十元钱,在这个气味刺鼻的澡堂,与沙哈拉威女人共浴。

  在这里,三毛第一次看到沙漠里从地上冒出水来。那是一口深井,许多女人裸露身子在井旁打水,嬉戏玩笑,情景十分动人。素日里,这些女人被衣裙层层包裹,竟不知,全裸的身子是那么胖大。按沙漠里的审美观念,胖的女人才是美,浴场里,她们的美,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我看见每一个女人都用一片小石头沾着水,在刮自己身体,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现一条黑黑的浆汁似的污垢,她们不用肥皂,也不太用水,要刮得全身的脏都松了,才用水冲。”这些女人,常年住在帐篷里,从遥远的沙漠而来,大多三四年才洗这么一次澡。

  后来,澡堂的老板娘听说三毛花四十块钱,只是到这里来看看别人怎么洗澡,甚为惊讶。她告诉三毛,这里只是洗身体外面,身子里面也要洗。而洗里面的地方,在勃哈多海湾。听完这个消息,三毛既惊吓又兴奋,她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从小镇阿雍到大西洋海岸并不是太远,来回只有不到四百里路,一日足矣。三毛央求荷西,陪她一起前往,寻找勃哈多海湾。他们的车停在一个断岩边,几十公尺的下面,蓝色的海水平静地流进一个半圆的海湾里,湾内沙滩上搭了无数白色的帐篷,有男人、女人、小孩在走来走去,看上去十分自在安详。

  三毛既羡慕,又叹息着,觉得这个乱世居然还有这样如同桃源的生活。仿佛是撒哈拉沙漠里,一片从未被人勘探过的净土。空气中弥漫的安宁与平静的味道,和素日里风声四起,黄沙遍野的景致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当他们系着绳子吊下崖去,发觉如此闯入,惊扰了沙哈拉威女人最原始的秘密。这些本该属于沙哈拉威人独有的习俗与私密,就这样被他们一览无余。三毛用文字将整个过程详细描述,可谓惊心动魄。

  “……三五个全裸的沙哈拉威女人在提海水。这些女人将水桶内的海水提到沙滩上,倒入一个很大的罐子内,这个罐子的下面有一条皮带管可以通水。一个女人半躺在沙滩上,另外一个将皮带管塞进她体内,如同灌肠一样,同时将罐子提在手里,水经过管子流到她肠子里去。”

  “水流光了一个大罐子,旁边的女人又倒了一罐海水,继续去灌躺着的女人,三次灌下去,那个女人忍不住呻吟起来,接着又再灌一大桶水,她开始尖叫起来,好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这条皮带管终于拉出来了,又插进另外一个女人的肚内清洗,而这边这个已经被灌足了水的女人,又在被口内灌水。”

  “这个灌足水的女人蹒跚爬起来,慢慢往我们的方向走来。她蹲在沙地上开始排泄,肚内泻出了无数的脏东西,泻了一堆,她马上退后几步,再泻,同时用手抓着沙子将她面前泻的粪便盖起来,这样一面泻,一面埋,泻了十几堆还没有停。”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个女人蹲在那里,忽然唱起歌来。躲在一旁窥视的三毛,再也忍不住这样滑稽的情景,禁不住大笑起来。众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两个人只好落荒而逃,在惊魂未定中结束了这场奇特的沙漠观浴。

  在沙漠,这种落后,又特殊的文化习俗,总出人意料之外。三毛的《娃娃新娘》,写的则是她亲历一个沙哈拉威十岁女孩的婚礼。邻居姑卡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就已经定好了婚期。这让三毛心中,对她生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怜惜之情。

  撒哈拉的风俗,聘礼是父母嫁女儿时很大的一笔收入。昔日沙漠中没有钱币,女方所索取的聘礼是用羊群、骆驼、布匹、奴隶、面粉、糖、茶叶等礼品来计算。现代文明,钱币取代了这些物品。

  姑卡的未婚夫阿布弟是警察,生得高大英俊,目光温和,谦逊有礼。三毛看到阿布弟之后,特意转告姑卡她未婚夫的美好信息,希望可以在婚前给这个小姑娘带去一丝安慰。结婚前一日,三毛将一只假玉镯子送给她当礼物,这个玉镯是姑卡过去一直想要的。

  依稀记得那个黄昏,辽阔的沙漠被夕阳染成一片血红。三毛在沉寂的鼓声中,幻想着一段天方夜谭的美丽故事。然而,婚礼的结束,却令三毛心底有种难言的失落与惆怅。因为她听见了姑卡那如哭泣般的叫声,虽然依照风俗,新娘必须哭叫。但那声音叫得那么痛,那么真,那么无助而幽长。这声叫喊,打湿了三毛的眼眶。

  “等到阿布弟拿着一块染着血迹的白布走出房来时,他的朋友们就开始呼叫起来,声音里形容不出的暧昧。在他们的观念里,结婚初夜只是公然用暴力去夺取一个小女孩的贞操而已。”三毛为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感到无奈而心痛。

  撒哈拉的几年生活,有太多的故事,有些被三毛记载下来,写成文字。有些被相机拍摄下来,收住了魂魄。还有些被永远地铭记于脑中,烙刻在心底,不为世人知晓。从《白手起家》,那段初到沙漠时所经历的艰辛与酸楚,到《素人渔夫》那次为了挣钱,痛苦打鱼和坎坷卖鱼的过程。这对天涯情侣,在苍茫荒漠中,遭遇了许多困境。

  还有一次最诡异、最惊险的事,发生在《荒山之夜》。他们驱车去了迷宫山,想要寻找小乌龟和贝壳的化石。夜幕黄昏时,车子误入一片沼泽地,荷西也被深陷泥沼之中。几秒钟的时间,泥已经埋到他的腰部。三毛叫荷西抱着一块石头,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将他拯救。

  地平线上亮起的车灯,让三毛兴奋地以为找到了援手,竟不知碰到的是几个歹人。三毛拼尽全身气力才将他们挣脱,又冒着零度的气温,独自奋力救出了沼泽中的荷西。这一次,三毛深切地感受到,至爱的人差点在身边死去的恐惧与悲痛。

  这就是沙漠,此刻你看它暮色温柔,转身可能就是天崩地裂。沙漠的地貌与气候,变幻多端,让人无法揣测。人与大自然相比,总是太过渺小,任何争斗,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其实背上行囊,走进撒哈拉的那一天,三毛就深知会遭遇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但亲身历经过的劫数,最为刻骨惊心。

  大漠风光,时而沉默安静,柔情万种;时而风沙漫天,悲壮苍凉。几年光阴,已是酸甜苦辣皆尝遍。三毛就是那个桀骜的女子,她打烟水之国而来,穿越渺渺人群,来到这险要的荒漠。在艰难步履中,找寻一点点乐趣,一丝丝慰藉。

  那是一方宽阔到永远无法逾越的洪荒之地,无论是缘是劫,三毛终究这样来过。她将自己无情地抛掷在荒芜的沙漠,再饮尽天边那一片苍凉的月色。有一天,她留下孤独的背影,消失在梦中。

  第二十三章 风云变幻

  终究是明白,所有的相逢,所有的厮守,都抵不过匆流的时间。其实每个人,只是把设定的命途走完,不必询问未卜的结局,无需等待岁月的恩护。一旦完成使命,便可随意人生消磨,闲看风雨。

  三毛和撒哈拉的缘分,就这样走到了尽头。一九七五年十月三十日,三毛乘飞机匆匆离开撒哈拉。从此,再也没有来到这片她曾经挚爱与眷恋的沙漠。她交付给这片土地,三年零八个月的时光。离去之时,只带走一身尘埃。

  如果当初她义无反顾地来到,是对撒哈拉的情深,如今她仓促背离,算不算是辜负?其实三毛与沙漠诀别,非是她本意,而是为了逃亡。三毛在沙漠中最后度过的那段日子,可谓是风波动荡,危机四起。

  有那么一个瞬间,三毛觉得自己再也走不下去了。身若孤鸿,看渺渺茫茫的无情天地,竟忘了为何在此,又将去往哪里。这里突然寻不见前世乡愁,阿雍小镇也成了一座死寂的空城。除了漫天飞扬,永无止息的尘埃,仿佛再也找不到一丝生命的痕迹。

  土著沙哈拉威人要求民族自决,一时间,撒哈拉沙漠风云突变,深沉莫测。他们丢弃了往日悠闲散漫的生活,聚集在一起,力图摆脱西班牙殖民统治。三毛与荷西,就这样莫名地被卷入这场政治旋流中。尽管她对这片沙漠投注了深情,付出了年华,但她终究还是要背弃。不是因为她的错爱,沙漠无罪,撒哈拉无罪,是它们无法避免人类的钩心斗角。

  “沙是一样的沙,天是一样的天,龙卷风是一样的龙卷风,在与世隔绝的世界的尽头,在这原始得一如天地洪荒的地方,联合国、海牙国际法庭、民族自决这些陌生的名词,在许多真正生活在此地的人的身上,都只如青烟似的淡薄而不真实罢了。

  “我们,也照样地生活着,心存观望的态度,总不相信,那些旁人说的谣言会有一天跟我们的命运和前途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三毛不曾料到,这个她一直视作桃源之地,竟也会发生如此复杂的人性争斗。可见有人烟的地方,必然会有纷扰。同饮时光的酒酿,谁敢不对命运投降?那日下午,荷西神色凝重地回家,开车带着三毛绕镇上外围建筑走一圈。三毛看见一片洪流似的血字,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在墙上泛滥着。

  “西班牙狗滚出我们的土地——撒哈拉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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