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国色-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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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点点头,言道:“你明白我们的苦心就好了。”
次日一早。卢家一名管事就来到李重九所住之地,来请过卢府一趟。
此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李重九与温彦博早就收拾整齐,当下就坐上了卢家的乌棚马车,一路往卢家而去。
马车前挂着卢府的标识。一路畅通无阻,一炷香功夫,李重九与温彦博闲聊。
有外人在侧,自不可能说些深入话题,于是就聊起了卢承庆的祖父卢思道。
卢思道年少成名,才高八斗。在北齐时就与薛道衡与齐名,二人一并侍齐为官,交游颇深,后来齐灭,薛道衡,卢思道就一并降了。二人一并同朝为官。渊源很深。但杨坚对范阳卢氏一直打压,卢思道虽才华出众,但始终郁郁不得志,托名守孝回了涿郡。
卢思道回老家寄情于山水,因见识长安洛阳人物,心中就有与陇西士族有一较高下的念头,于是大兴土木就在蓟县城北修建了卢家这大宅子。
二人说说聊聊。突然周遭似安静了下来,马车像是碾着了什么颠簸了一下,随即又驶了一段路,外周的人言道:“两位贵客到了!”
说罢李重九,温彦博二人一并下车,见四周红墙青瓦,原来人已是身在了卢府之中。
一名管事上前言道:“小人内府中车驾管事,两位贵客,二老爷已在恭候,还请上车。”
接着李重九与温彦博又换乘了一辆青骡拉拽的小油车。小油车咕噜咕噜碾着石道。从车帘中看去,车子依旧行走在重重粉墙黛瓦,望之不尽的广厦之中。
李重九当年入过洛阳齐王的府邸,当时齐王宜人坊对李重九而言,已是华美无比了。但宜人坊不过只占半坊之地。但若论屋舍之多,庭院之深,远不及眼前卢府了。
车内李重九压低声音,对温彦博言道:“才想的人人都羡广厦深宅,我想我若是攻下涿郡,也想以此为殿了,再养几房美妾了。”
温彦博倒是一醒,言道:“莫非使君,有以蓟为都之念?”
李重九笑了笑,没有答话。
不久马车在停下,李重九温彦博踏着脚凳下了马车,眼前一处两头人高石狮子,立于朱漆大门前。二人当下拾阶而上,入府后从抄手游廊进了穿堂。
接着又走了二进,三进的院子,入了后院的庭院。庭院之中,一条垂桥横贯满是荷花盛开的池塘而过,池塘碧水之中几节粉白细藕尖尖露出。二人走过垂桥,一间面水而建的水榭之外,卢承庆和一名中年男子向他们遥遥拱手。
李重九与温彦博入内后,各自施礼,卢承庆当下介绍言道:“这位乃是吾叔。”
李重九,温彦博心知对方就是卢赤松之弟卢子迁,一并言道:“卢公。”
卢子迁笑了笑示意二人坐下,当下言道:“仓促相邀,相待渐慢,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温彦博当下言道:“哪里,久闻卢府来燕地一绝,今日来一见,总算是大开眼界。”
当下卢子迁与温彦博先聊起,这也是国人老规矩,先是攀交情,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待气氛差不多了,待将话题抛出,如此不显得唐突,也不会有开门见山的直率。
李重九暗暗打量这位卢子迁,见他虽没有官职在身,但与温彦博交谈时,却老而弥辣,说话不露山不露水的。
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足够自己见解,轻易不肯服人,自己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青年,又是区区鹰击郎将,若是与他大谈天下大势,权衡利弊,对方不问候你一句你妈贵姓,已是难得了。
而卢子迁也听过李重九身份,见对方年轻,又没听说过什么来历的,当然将早就才名在外,士族出身温彦博当作这次主要的对手,没拿正眼看过李重九。
尽管不屑,但卢子迁却不敢怠慢,他知道尽管如窦建德,杜伏威,李重九这样人根基很浅,若骤然起事很难与士族大阀那些相较。但他熟读历史,阅历丰富,也明白世上许多事情,都是由这些敢想敢干,将脑袋系在腰间的草民,脑子一热干出来的。
反观他们这些士族子弟,左思右想,前怕狼后怕虎,牵一发而动全身,方方面面要顾虑很多,如同一个阅历很深,家产万贯的聪明人,这时候早已褪去了年轻的激情,这时求稳,为后人铺路,而不是冒冒失失地将赌注压下冒险。
所以卢子迁正思量着如何不伤及颜面的,打发了对方。
第两百五十八章干大事不可惜身
温彦博沉吟了一番,当下问道:“卢公可知眼下天下大势否?”
天下大势,是一个大论题,下至黎民,上至大夫,人人都有兴趣,但是非名士不足语。这里面温彦博是有资格,在卢子迁面前谈这话题的。
卢子迁当下言道:“温兄试谈一二。”
温彦博言道:“现在李法主攻东都甚急,若是东都一下,则朝廷覆灭指日可待,到时幽州之地如何,卢公想过吗?”
卢子迁笑着言道:“此话,温兄应当问在幽州主事的薛将军?何必来请教我这布衣之身呢?”
温彦博笑着言道:“薛公乃是天子麾下大将,东都有难,必然南调,到时幽州谁属,薛世雄没有资格过问!”
卢子迁心道果真李重九已知薛世雄要率三万大军南下的消息。当下卢子迁明知故问般言道:“温兄你是如何知之的?”
这是李重九的判断,李重九是以穿越者的眼光先人一步。而温彦博也深深附和之,当下言道:“当年朝廷三十万府兵讨辽,十二大将军,现仅存薛公一人,眼下朝廷精兵猛将折于李密手下无数,朝廷除了薛公之外,河北已无兵可调。”
卢子迁双眼一眯,心道原来是猜的,我还道他们已掌握其中内幕,不过能恰在此刻判断时机,这温彦博还真有几分眼色。
卢子迁脸色温和了几分,言道:“那么李使君的意思,是想乘薛公南下之际,乘势夺取涿郡对吗?”
“不错,涿郡之地乃重镇。西控草原,北联辽东,东临辽海,有盐铁之富,南面黄河以北。皆是一马平川,乃是用兵之地。但是西面与北面辽东,皆是狄夷之地,非名将不可守之。”
“薛世雄一走,若是突厥,契丹。奚族来袭,敢问涿郡如何据之?”
卢子迁闻言点了点头,心道温彦博倒是一个好说客。卢子迁言道:“这倒是不饶担心,我涿郡子弟,临近狄夷之地,人皆劲悍。习于戎马,若外寇来自当抵御。”
温彦博道:“不提突厥,高句丽,仅说是奚部,契丹各有十万游骑,涿郡难道可以抵御?”
卢子迁成竹在胸地言道:“这倒是不用担心。”
温彦博见卢子迁这幅样子,显然十足把握。不由暗暗诧异,他这倒是哪里来的自信。
卢子迁言道:“实话与你说了吧,薛公确实有南下之意,但早已交代了我们,涿郡两万郡兵不动,而我卢家曲部,庄客也有三四千人,再合幽州各士族之力,募个两万乡兵。如此足以自保了吧。”
温彦博恍然大悟,卢子迁此言不是坦诚相告。而是敲山震虎,言明涿郡并非是没有自保之力,李重九不要以为可以轻取。
温彦博,李重九对视一眼,心道情况变化。之前以为薛世雄一走,涿郡必然空虚。如此情况有变,薛世雄居然放权给涿郡士族豪强募兵自卫,那凭李重九现在的势力,即便在林当锋已收买了部分郡兵将领的前提下,也是无法攻取涿郡的。
卢子迁见此,饶有自信地扣着桌子。
李重九突然问道:“卢家将自家的曲部,庄丁编为乡兵,莫非是割据涿郡吗?”
卢子迁看了李重九一眼,他始终将李重九作为温彦博的跟随,并没有太正眼看待。对方如此问,他当然不会明说言道:“这未可知也!或许静待天时,以侯明主,也有可能。”
范阳卢氏要自立,历史上这倒没有这一出,李重九双目一眯,想到若是范阳卢氏要自立,那么历史上罗艺就不可能兵不血刃占据幽州。事实上他也是凭着这一点来范阳卢家当说客的,寻求范阳卢氏的支持。毕竟眼下幽州整个局势相较,罗艺丢了辽东,辽西郡后,只剩下一个北平郡。
这样的势力,与据有辽东,辽西,上谷,还有怀荒,御夷二镇,加上奚族,辽西靺鞨,丁零各部番族支持下的李重九而言,罗艺远非他眼下的对手,这当然也是为何李重九在几个月前,大兴刀兵攻伐罗艺的目的。
削弱罗艺的势力,将来在涿郡的争夺之中,李重九就可以占据先机。
卢子迁轻笑两声,觉得如此已足够令李重九他们知难而退,当下看了一眼温彦博,此人也算是当今名士,却不知为何投了李重九,当下以言挑之,言道:“温兄也算俊才,李使君以一介寒门出身,雄据草原,亦是当今枭雄,不如劝说李使君,索性与我们一起联手,如何?”
温彦博笑了笑,反问言道:“敢问卢公,两边联手,敢问以何为主啊?”
卢子迁看了卢承庆一眼。卢承庆言道:“温兄,我们范阳卢家能屹立幽州百年,底蕴不在于我们的数千曲部庄丁才是。当然并非是我们自持什么,我们卢家同样只与我们看得起的人作朋友,李使君现有三郡,又有草原番骑助力,若是可能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卢承庆此言,当然是言卢家的势力,绝非台面上摆出来的这一点点,李重九现在当然不如。
李重九这时接过话来,言道:“不错,范阳卢家家大业大,在幽州的势力,我绝不怀疑,但是敢问若是一朝战事而起,卢家要卷入天下群雄的涿鹿之中吗?正所谓干大事,而不可惜身,卢家是否真有决心行此,若是真有此意,我们太守就是甘为左膀右臂也不妨啊。”
卢子迁与卢承庆对视一眼,当李重九第二次提出这话题时,他们暗暗诧异一介鹰击郎将,居然也有如此见识,一语道破了现在卢家最大的难题。他们真将卢家站在第一线扛旗呐喊,他们真的不敢作这个决定。
卢子迁自持身份,不言语,卢承庆当下笑着言道:“徐兄身居鹰牙郎将,难道可以代替你们使君做出这样决定吗?”
温彦博当下言道:“卢公子,请放心,这位徐兄深得太守信任,他才是正使。”
卢子迁卢承庆二人都是心底一凛。卢子迁当下言道:“徐兄既然这么问了,我们也如实说了,确实由此顾虑。”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那就容易了,卢家传承两百余年,在幽州家业甚大,子弟遍布各地,若是骤然起事,牵连甚大,但若踏上此路,问鼎几何,那成王败寇,十有八九难全身而退。而我们上谷郡不同,正所谓小浆好掉头,你们看如何?”
卢子迁身子一震,李重九话中的意思,就是卢家不是怕风险不肯出头吗?那么就由李重九站在第一线领头,而卢家在二线,若是事败了,大不了弃船而走。
而这个条件确实让卢子迁,卢承庆二人心动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下决心
听李重九的条件卢承庆倒是不言语了,这时已不是他能拿住主意的范畴了。
但卢子迁却可以,只见卢子迁听了李重九之言后,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打量了李重九一番,突然言道:“阁下之言发人深省,徐郎将不像是一介武夫啊,敢问是哪里人?师从何处啊?”
李重九心知对方对自己身份起疑了,毕竟自己的见识与当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