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房or双人房-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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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班表是放假当天发下来的,普华领到表格就独自走出了教室,到楼顶席地而坐,对着炎炎烈日。毒辣的阳光烘烤着周身,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发烫的毛票,一张张数起来,数到后来忘了是多少,背后传来脚步声,有个人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用身体替她挡住了阳光。
她仰起脸对着太阳,倔强的拒绝那团笼罩在头顶的影子,甚至伸手推开他,示意他离开。
太阳重新灼烧着她的头顶,他退开了,在她不远的地方默默坐下来,陪着她暴晒,把她脚边的毛票展平,一张一张递给她。
4…5
暑假的大部分时间普华都在姑姑介绍的地方打工,爸爸几乎每晚去接她,父女俩相携从打工的地方走回家,有时就在路边摊解决晚饭。妈妈又来和普华谈过几次,试着说动她去姥爷家里同住,都被她拒绝了。
开学前,普华用打工攒的几百块加上姑姑舅舅给的压岁钱凑了一千块钱给爸爸。叶爸爸摸着女儿的头几度哽咽,他从多年的积蓄里又拿出了一些,趁着开学前两天给家里装上了电话。
对于那时的叶家,电话真是再奢侈不过的东西,叶爸爸平时根本用不到,装电话完全是为了让普华开心。他眼瞅着女儿一天天安稳的打工学习,却觉不出她快乐。
电话着实令普华兴奋了两天,第一个电话她打给了姥爷,在电话里婉转告诉妈妈她想和爸爸一起生活的意思。之后,普华打给了娟娟,至于纪安永,虽然熟记着他家的号码,她最后选择不拨。
她选文科的事纪安永是支持的,为了表示祝贺他送了一本中英对照的《泰戈尔诗选》给普华,还在扉页上像模像样地签上他的名字。普华给书包好了书皮,放在随手可以取到的地方,学习累了就打开读上一首泰戈尔的散文诗。
她最喜欢那首《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能背诵每一个段落: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装作毫不在意,而是用一颗冷漠的心,在你和爱你的人之间,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她与安永的距离到底有多远,是转瞬间无处寻觅?没有交汇的轨迹?还是注定就无法相聚?普华明白,今后不再同班,很多期许过但从未发生的事情终将没有结果。她没有勇气让他知道,也不可能唐突说出口。她能做的,就是等待。诗歌和现实中的感触让她深陷在苦闷的等待中无法自拔,不知这样的日子哪天是个头。
对她去文科班反弹最大的是施永道。拿成绩单那天他在她身旁坐了几个小时,她不回头看他,不让他看出她哭过,他也不说话,把毛票折成小船,宝塔,相机,衣服,最后是一颗揉皱的心。放学他一路骑车跟她,跟到她只好不回家没方向的沿着马路骑下去,骑到迷路了,在护城河边停下来。
他隔着一段距离同她坐在河堤上,时刻戒备着,好像以为她要做些愚蠢的事情出来。其实,她只不过捡些石头丢到河里,溅起些水花。他也跟着丢,力气很大,砸到河边钓鱼的陌生人被骂了两句。
“施永道,你要干嘛?”她不解。
“你干嘛去学文!”他把大把石子投向对岸,“我受不了政治和历史……怎么办……”
他其实想说的是“如果没有这两门破课,我肯定陪你去学文!”,可她理解的是,他讨厌文科。
“你确实……不是学文的料!”她很直率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施永道,你是理科天才,以后……不用浪费时间等我!”
她如是说,也如是做,骑进最近的巷子七拐八拐把他甩开了。
之后的假期,他们没有任何联系。除了娟娟,普华和六班的人都疏远了,包括纪安永在内。她也变得更沉默寡言,习惯了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
当高一六班最后一点东西搬离三楼之后,普华正式和生活了两年的集体告别,拿着通知在楼里寻找新的文科教室。学校的传统历来是高二以后文理班不同层,普华被编进七班还在原来的楼层,而六班因为是重点班调到了顶层。这就意味着见面的机会更少了,无论是她和娟娟,纪安永还是施永道。
娟娟问她:“舍得吗?”
普华说:“这也许是好事。”
……
普华带着一身“光环”走近七班,其实也是带着惶恐与不安走进一个陌生的环境。大多数文科班同学很快接纳了她,也有少部分持着不屑与嫉妒有意孤立她。第一次文科考试,普华在年级是第七,第二次是第三,第三次,她是第一。
娟娟为她的扬眉吐气感到高兴,同时又惋惜她放弃了理科。
普华撇撇嘴角,不是哭,也不是笑,只说:“我不后悔。”
这么说多了,她自己也信了。学文学理,日子照旧。
几周后,娟娟带来了一条出人意料的流言,纪安永“再次”恋爱了,而这次的主角,竟是裘因。
在文理班交锋的篮球比赛间隙知道这样的消息,普华不可能不吃惊,又要让自己表现的平静。她在文科班新交的朋友沐海英也在一旁,却好像早就对此心知肚明。事后证明,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还蒙在鼓里。
中场休息,普华透过观众见到纪安永和裘因在场外说话,裘因亲手捧上矿泉水,纪安永把擦过汗的毛巾搭在她肩上。那年十一学校彩排节目,普华再次印证了娟娟的话。作为舞伴,纪安永与领舞的裘因搭档默契,他们眼神交流的方式,是普华从未尝试过的。
泰戈尔的散文诗翻厌了,普华换了一本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流年》,是同班的蒋中天借她的。她的年纪还不能完全领悟书中的思想,但手边的日子确实如流水般匆匆走了再未回来。
沐海英说,整个秋天普华都有些郁郁寡欢,每天不厌其烦拿着钥匙往返信筒和教室。她放着轻松的英语课代表不当,偏又当起了生活委员。每次空着手从校门口回来,她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能独自在走廊里呆呆的站上很长时间。
娟娟不厌其烦一遍遍捎过来有关六班的事,希望八卦的力量能卷走普华的低迷,比如李城寺恋爱了,尹程和文科班某人好上了,施永道上了校刊……可普华总是过耳就忘,她最想知道的是写给纪安永的第三封信他是否收到了。
随着那封信石沉大海,高二那年的冬天让普华感觉格外冷,不到十二月就下过一场雪。她在上学路上摔伤了右手腕,到圣诞联欢前还缠着固定的绷带。
各班都在热火朝天的装点着教室沉浸在节日气氛里,普华却拿着收到的贺卡躲到外面。她坐在有暖气的窗台上,在玻璃上画出颗碎成两半的心,等着破碎的心变成水滴。
习惯一个人以后,她渐渐觉不出什么是寂寞,什么是不寂寞。
4…6
那晚联合结束后普华留下来整理教室,她去了顶层的六班教室,踮着脚从后门的玻璃往里看。黑板上还有粉笔字,角落挂着彩带,桌椅也没摆回上课的样子。门是锁上的,即使没锁普华也无心走进去,毕竟她从这个集体走出来,出来了就意味着不能再回去。
她站在顶楼的平台上接雪花,冷却心里总还星星不熄的希望。她把身子探到扶梯外,感受冰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化成泪水的感觉。有人从黑暗的柱子后面闪出来,把她探到外面的身子拉了回来。
“小心掉下去!”
“掉下去会怎么样?”她从积雪的反光中辨出施永道露在羽绒服外的眼睛。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他无理可讲,说出的话是一团雾气。
“为什么……是你?”她等待的等不来,不等的每每都来。
“为什么不是我!”
他渐渐学着不去死缠烂打,体谅她刚刚进入文科班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她依然躲避,有个不太牢固的壳子,走到哪里背到哪里,他愿意跟,但不愿意见她躲进壳子里。
他们一起下楼,她突然拿出书包里的贺卡举到他眼前,问他:“这个是不是你给的?”
时隔两年再次收到“至上”的贺卡,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反问。
“没怎样……”她觉得累,失意,并不是不感动。卡上写着希望她每天都快乐,而她现在每天都不快乐,努力了,依然不快乐。
“你怎么了?”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她与他并肩站在雪里,摇摇头仰望着天空。
纷纷落落飘飘摇摇就是她此刻的心境,再久的热度,最终也要冷却。她对纪安永还有热度吗?应该是有的吧。
“你……别等我……”她把怀里沾湿的贺卡还给他,“我不喜欢这样!”
他耸耸肩,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你不喜欢是你的事,我喜欢是我的事。”
几天后,换过信封的卡片重新回到普华位子里,旁边多出了三瓶不同牌子的跌打喷雾剂,每个瓶身上都贴着便签,写着“至上”,“至上”,“至上”。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
这场感情的棋局,无论输赢普华都是累了。她倍感无力的是自己无望的等待和无法实现的拒绝。施永道反而越挫越勇,跌打药,围巾帽子手套,他想到什么做什么,能做多少做多少,乐此不疲。她厌倦了他就偃旗息鼓两天,她情绪好了他就故态复萌。那阵子,普华的成绩就跟着施永道的试探起伏不定,心总没个着落。
她已经认命的接受了纪安永和裘因的关系,克制自己不要再动容,可见到他们在舞台上搭档《雷雨》,扮演周冲和四凤,她心里的苦涩还是会像蛀牙那样,隐隐的疼痛。普华得到了戏剧比赛的导演编剧奖,她拍的剧目受到所有老师一致的肯定,施永道带着一身鲁大海的妆扮拉了一众同学到后台为她鼓掌,毫不吝惜对她的赞美,但这些都无法与纪安永牵手裘因获奖时出双入对的背影相提并论。
人人都有一杯茶,施永道的再浓郁,也不是普华要的,而她不知道如何让他明白这个道理。她希望尝上一口纪安永似的淡薄,他却留给了别人。这是怎样的矛盾?想想,普华自己都苦笑。
她也常劝自己,何必呢,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情愫耽误了学习和前程,生活里还要顾念爸爸,放眼将来。可道理再明白,她心里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