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房or双人房-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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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永道无所不用其极的表示着他的心意,疫情闹得最厉害的几个星期,普华也尽可能给施永道寄些口罩消毒水之类的必需品,而给纪安永的一份则石沉大海再没有任何回音。
期末考结束,从娟娟的电话里,普华得知非典停课的一段时间纪安永悄无声息办妥了手续,以交换生的身份去了加拿大。除了震惊以外,她只在心里留下深深的怅惘。
大三开学,普华收到一箱自邮电寄来的包裹,有泰戈尔的书,计算机分类字典,一支用过的钢笔,也有她买给纪安永的口罩和没有拆过封的消毒液。
那年的九月,出了宿舍门口,她迈下台阶,一步步走向等在车棚前的人。
他斜靠着自行车,手里没有书,脸上挂着一贯懒散的笑,好整以暇张开手臂等着她。
拥抱她,依靠他。和煦的秋风吹乱了他的短发。她闭上眼睛,把那个梦彻底忘掉了。
“叫我!”他说。
“施永道……”
“再叫!”
“施永道……”
“叶普华!”他咬牙切齿,又有藏不住的志得意满,亲了亲她,无需任何掩饰。
从现在起,她是他的女朋友了。
第七章现实中的普华——28岁
7…1
睦南道距离滨海的塘沽很远,但是每次推开窗,普华都想象着风里有一阵海水的味道,咸咸的,又不是眼泪那样烫,能够抚平心里淡淡的愁楚。
京津的车程不足两个小时,却是全然不同的环境。这里的人讲话有很可爱的口音,为人豪爽直率,餐点可口,还有旧旧的鼓楼老街值得缅怀。整个城市的节奏没有北京那么匆忙纷乱,让普华可以惬意的做回很多年前的自己。
于她,好像是在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出发。
在天津安顿好的头些日子,林果果时不时给普华打个电话问问缺什么。其实她什么也不缺,就是常惦记爸爸。
上班以外大多数时间,普华都用来搭公交车去几个老城区游逛,没有目的,什么也不必做,只是靠着车窗抱一本介绍天津的旅行书,对着街上的景致人物一一寻找,直到天黑乏了才回家。
如此这般,缓解了她空虚的心情,每次电话里爸爸或是娟娟问起又做了什么,她就捡出最近去过的几处风景给他们讲讲。
爸爸喜欢听老三不管那些传奇演绎,娟娟就没什么耐性,不止一次催问过普华什么时候回家。
按照当初离开时的约定,每周五晚上普华都会搭车回北京,风雨无阻,周末总找了机会和娟娟聚。平日同在北京没觉得什么,如今分开到了两个城市,就格外想念,短信也密了,问娟娟为什么,那边没好气回过来,“还不是担心你!”。
到天津不足一个月,虞世南主动邀普华吃了两三次饭,她都推拒了。林果果在电话里知道了,问她干吗不去,普华说不清道不明的悠悠叹口气,也给不出明确的说法。
住得离公司近,上班十几分钟的路程,站在公寓楼道口可以望到街角公园的铜塑雕像,闻到第一季花开过的清香。她有一点迷恋上这样陈旧的味道和惬意,不希望被打搅。同事们都当她是新人,还不习惯,所以也没有人刻意的纠缠不放。时间长了,普华说话比原来更少,只在电话里讲给爸爸娟娟,或是见了林果果才说。
虞世南第三次邀约,高超峰也在一旁,普华碍于面子最终应了下来。
高超峰时不时冒上来的一声“嫂子”仍然令她不自在,可旧时的朋友终归是朋友,抛开他与永道的关系,他们毕竟也曾同班。
与普华想象中的不同,虞世南并没请什么大餐,他把她带进了小小的商贸公司办公室,地盘和普华公司差不多,就坐在一堆账册和电脑配件中间,与公司里一群年轻人啃着打包的外卖全家桶。
初来乍到的生分很容易被年轻人轻松的交谈掩盖下去,普华吃着全家桶里的小面包,听着大家闲聊自己的生活,很快就忘了这是什么邀约,连带着对虞世南似有若无的隔膜都比以往消褪了许多。
没有人关心她的过去,家庭或者未来,她就是叶普华,一个平凡的二十八岁女人,甚至于她的年纪都没人过问。电脑配件是大家的主要话题,然后是租房子,买车子,各自的朋友,再后来就成了一群八零后追忆过往。
快到三十岁的人都喜欢怀旧,缅怀一段即将逝去的青春。大家笑得很多,笑过了,也会停下静静的思考。最年长的办公室主任就在这时插上一句“哎,老了”,引起好多人唏嘘不已,普华也在其中。
抬起头,她无意中与虞世南的目光碰到。他并不回避,插着手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继续听大家聊求职。
刚刚被问起奋斗史,他提及来天津的初衷,颇有些无奈在里面,“在北京混不下去了呗!”
这话普华是不信的,如果说谁在北京混不下去了,那也该是她自己。
来了这里,她才有了一份自由,不怕被打扰,不用费神的强迫自己忘记一些人和事情。也因为最后一次永道离开得很彻底,没留下太多令她纠结不放的情愫,只等病好彻底了开始全新的生活。
普华是这么以为的,也是这么努力的。
回家的路上,虞世南陪她在路旁散步,想到他中学时雄厚的家底背景,普华不禁对他来天津的原因有点好奇。
“你为什么会来?”
虞世南望着河对岸的路灯,手插在西装口袋里,出了会儿神。
“你呢?”停在桥墩旁边,他不去回答反过来问她,又很快解释,“别误会,只是随便问问。”
普华讪讪的微笑,并不觉得难过或尴尬。踏上桥墩,她沿着河道向前走,抚平风吹起的头发,慢慢地说:“我想……重新开始,开始自己生活,一种……和过去没有关系的生活。”
“可能吗?”虞世南显然明白了她指什么。
她放眼更远的地方,回头时说:“我也不知道。”
虞世南也站上桥墩,默默指着远处的对岸。
“知道吗,我来天津的第一个公司在那里。”
普华随着他望过去,那里是一片辉煌,天津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比起他们站的桥头,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然后呢?”
“然后……”他捡起脚下的石子丢进河里,“在北京的生意砸了跑到这里再创业,揣着家里给的资金和自己三四年攒下来的家当,结果,还是赔了!那两年做什么都不顺利,房子租不起了,我和超峰两个打算回北京,临了又决定不走了。”
“为什么?”
“不甘心吧,总觉得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要不太不爷们儿了。更何况,超峰他媳妇儿在这儿,也算是半个家,不做出个样子,他哪有脸娶人家姑娘!所以就留下了,扛到现在。”
虞世南的石子打到哪里普华看不见,连入水的声音都没听到。她趴在岸边努力的寻找了一阵,总希望找到些什么,哪怕是水面上的一片波纹,最后一无所获。
虞世南靠在围栏上,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在桥头吹了很久风,回去经过虞世南的“老宅”,他领着她在门口站了站。那确实是一幢很体面的商住楼,至少比起现在的老街有面子。
大学寥寥几面,加上中学的三年,普华对虞世南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他是神秘的,落单,也很孤傲。
第二天在公司楼下见他和高超峰外出谈生意,普华目送着他们的小车开远,抬头望着公司的四层老房子。屋顶的瓦片稀稀落落,临街的一面墙上铺着孩子们的涂鸦。旁边的铺面房开了药店,还有个买小吃的摊贩在这里长期驻扎。
怎么看,这条街都不符合虞世南的气质,也不适合他的事业。但他就把办公室和库房都弄到了这里,那晚散伙时办公室主任还开玩笑说“虞总逃难来的”。普华没有搭话,她又何尝不是从北京逃出来的呢?
到办公室,经理给了新的单据翻译,是要发到北美的一批货。
普华刚刚上手,做任何事都小心。办公室里几个同事进进出出,话都不多,显得格外安静。弄完单子抬起头,大家都跑出去吃盒饭了,小小的办公桌上放着早上还来不及翻的报纸。
她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抱到窗边迎着行道树方向飘来的花香,眯起眼睛晒太阳。
虞世南和高超峰不是桀骜不驯的太子爷,也不是粗蛮无礼的小混混,她也规规矩矩成了朝九晚五的小职员,周末往返两个城市。这样被别人遗忘的日子很好,不会为过去烦忧。
普华嘬一口茉莉,听着外面街道上庸庸碌碌的车声,人声,想到虞世南那辆小车后盖上贴的字母贴,不觉勾起嘴角。
I桃心U。
十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也有些没有。
晚上在街角的便利店停下采购,普华无意在货架上看到同款的字母贴。
淡淡的暖粉有股春天的气息,她很喜欢,顺手买回家里贴在门后,玻璃上,是两个词。
没有Yesterday,她的日子,只有Today和Tomorrow。
7…2
周末回北京,普华进门忍不住趴在爸爸背上赖了一会儿,眼眶没道理就湿漉漉的。父亲微微躬着背拍拍她的手,嗔怪道:“饿了吧?”
经爸爸一说,普华就觉得饿了,胃口出奇的好。父女两一起包了羊肉饺子,晚上又汆在汤里当馄饨。
饭后叶爸爸在客厅摆上棋谱,棋子捂得光滑暖手,听着广播等普华。
普华收拾东西出来,搬着小马扎坐在爸爸对面,眨着眼睛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问:“杀一盘?”
“好啊!”爸爸摆开了驾驶,布置棋盘。
“你得让我一个车。”她竖起一个手指,很认真的要求。
“再让一个马一个炮都行!”叶爸爸笑着点头。
父女两个很少认认真真对弈,一是普华不太懂,二是她忙得没时间。但是自去了天津之后,每次回来她都找机会陪爸爸下棋,还特意在天津的书店里买了本棋谱,一知半解的读一读。
生活的空缺总要尽快弥补上,她想那破洞的地方父亲只是不说,但心里还是介意的。父女俩借着下棋聊起了天津的事,叶爸爸见她在棋局上藏手藏脚,放下手里的子没有吃,忍不住拍拍普华的头。
“天津好吗?”
“嗯,住的地方很安静,有空你去看?”
“有空去转转。”叶爸爸撤了围追堵截的棋子,转到无伤大雅的地方,“工作呢?不累吧,身上都好了?”
“好了,你别担心。”说来普华有点歉疚,埋头当成是认真思考棋局。
和永道闹得很僵,最终是两败俱伤,她不敢让爸爸知道实情,等她好了,施家老爷子到底大病了一场,连阴历年都没有过好。听海英提这些,普华更觉得分开就要断得彻底,否则害人害己。
那次事情之后,永博没了消息,怕也是在气她的不懂事。拿那封写给永道父母的信让娟娟看,她也说太直白了些,稍有委婉可能老人接受上会好些。可普华又自问,她的感受又有谁在乎呢?
晚上睡前她在浴室里洗衣服,抻到肋下还有一丝隐痛,骨裂愈合的慢,留了细长的伤疤,身体里也还有伤痛的记忆。
周日晚买了夜车票回天津,叶爸爸特别送她到巷口。普华提了一小包行李像首次离家去大学时的样子,在路上频频回头摆手。相隔不远又觉得是远,天津那里,毕竟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