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天后-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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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邱家大女?又掏了一些残根败藕往家去,正在家里用一个大瓦罐偷偷地煮着的时候,村干部从天而降,没收了他们的战利品不说,还把她和两个弟弟都扭到了大队支部书记家门口。
这人兴冲冲地冲着大队支部书记说:“我逮到了偷煮吃的人了,你看咋个处置。
当时的大队支部书记那可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哦,他只要给你这家人定一个性质,比如“资产阶级什么份子”、“反动派特务份子”、“阴谋不死的地主复辟份子”什么的,你就惨了,等着被斗死吧!
大队支书刚好是莲香夫家的隔房兄弟,此人平时最是冷酷无情,虽说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在这个新时代他却格外混得如鱼得水——刚解放时期便与有财一家划分了界限,斗有财爹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跳出来挣表现,斗得比谁都狠?。
这几年专营偷巧,喊口号最凶,很快就连升三级,升到了大队支部书记的地位。
虽说从亲戚辈分上讲和莲香一家是堂兄弟关系,但却从不曾对莲香家有过半丝的怜悯和照看。自己红的发紫,全家人都吃得饱穿得暖,却哪里把莲香一家看在眼里哟。
大女知道,落在这样无情无义的亲戚手里,不落井下石也得落个公事公办吧。她心想,横了,横竖都是死——批斗是死,饿死也是死,不如索性撒泼一场,就算死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于是大女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哭大闹起来——
“你们把我拉去枪毙算了,反正都是死,与其被饿死,不如学刘胡兰被鬼子的铡刀铡死!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这些人,又是长辈,又是老辈子的,难道比鬼子还恶吗?平时看着我们家老爹又是个药罐子又是个残疾,就一个妈还在理事,又是身体单薄的妇道人家,还要拉扯五个娃娃,也就是死马当活马般地活在这个世上了……你们这些当老辈子的,不说拉一把、帮一把,还要把我们往死里踏,你们于心何忍哦?!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也知道你们是放不过我们了,干脆你们去拿刀来把我杀了算了!反正我一死,我的大弟、二弟一死,我妈也必死无疑!我爸更是活不成了,我那小弟,肯定也得饿死……旧社会也没有因为饿了想吃口东西就被人斩草除根、株连九族的吧?好啊,你们做到了!你们是英雄!你们是大英雄!z国人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你们的名字也将永垂不朽!”
她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打滚,滚得连头发辫子都散了。
大弟和二弟一见她滚,两个也都倒在地下嚎啕大哭、满地打滚起来……顿时哭声整天,响彻云霄。
刹那间,各院子的人等都汇集起来看热闹来了,还以为又在开什么批斗会了。有劝说的,有议论的,有陪着掉眼泪哭的,反正都是饿,跟着哭一场也痛快些,一时间扯了好大一个圈子。
“哎——多造孽啊,一家人病的病,小的小……”
“不就是偷着煮了点吃的吗?又是小孩子,又不是炖肉吃,何苦呢?”
说到“炖肉”二字,有人便开始流口水了,哎,纯属意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大大小小一家子人呢!”
……
乱七八糟的声音在人群里窃窃私语。
那村干部有些气急败坏了,他红胀着?脸说:“这分明就是耍泼嘛!地主阶级的后代狗崽子!”
大队支部书记最听不得“?地主阶级的后代狗崽子”这句话了,这不是在戳他的后脊梁吗?
他恶狠狠地瞪了那村干部一眼,气恼地挥了挥说:“散了!都给我散了!芝麻大点事,闹得跟杀人似的,简直是莫名堂!”
他又黑着脸对那村干部说:“算了,他们家是特殊情况,有病人,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再找他们家的麻烦了!”然后拂袖而去。
村干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只有在一片议论声中悻悻地离去了。
大家都说:“这个女娃子不简单,将来一定有出息!”
有没有出息,大女才想不到那么多哦,也想不到那么远。眼下只要能填饱肚皮活下去才是真的,要是能吃上一顿饱饭,一顿饱饱的白米饭该多好啊!
能吃上一顿完整的,没有加菜叶的米饭,那是过年才有的好事,是一家老小从年头盼到年尾的大事。
平时若能碰上生产队上有病死的猪啊牛什么的,那可就是比过年还热闹、还奢侈的事了!若摊上这事,家家户户便都像得了上天恩赐一样欢天喜地、欢欣鼓舞,就差敲起锣来打起鼓地庆祝了。因为可以有肉肉吃啊!喝香喷喷的肉汤啊!多幸福啊!多么实实在在的幸福啊!可是那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一年半载能遇上一回就很了不起了!
这不,好不容易盼到了过年,每家每户都发放了足够全家人吃一顿饱饱饭的白米。大年三十晚上,莲香让大女煮好了一大锅没加菜叶的稀饭,一家人围着桌子兴高采烈地吃啊,从大人到最小的孩子,个个都吃得肚儿圆,直吃到见锅底了,才发现锅里还藏着一团乌漆漆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难道上天赐了一块肉在里面吗?”
莲香用用锅铲铲起来一看,原来是块抹碗帕。这也难怪,没有电灯,点一盏煤油灯都要等到天黑尽了以后,全家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煮饭的时候,一般都就着灶里火光,谁还舍得点灯呢!
全家人都笑了……
“我是说嘛,总觉得碗里的饭颜色有点深,还以为是没淘米的过,原来是这个东西在作怪啊!哈哈!”
就算是煮过的抹碗帕又怎样,一样的用干净水淘掉上面的米饭,也是一碗米汤吧,留着明天早上加点瓢儿菜,一样可以吃的。
全家人就算吃了抹碗帕做过调料的白米饭,心里还是非常的满足,一边当笑话谈着,一边乐呵呵的。
大弟和二弟两个男孩子更是跑去连锅底的饭都刮干净了,吃了。那才真正是做到了颗粒归肚啊!
这一晚上,大家睡得可踏实了。没有人嫌吃了抹碗帕煮的饭而反胃,也没有人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饭而闹肚子的。在这个饥饿的时代里,吃了白米饭还拉肚子的人,绝对是暴殄天物,是犯罪,是非常违背人性的事。所以,每个人的肚子那是铁定的相当争气。
邱家大女十二岁那年,有财终于病死了。
对于父亲的死,家里大小孩子都很恐慌,哭成了一片。
虽然打有记忆里起,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就没有替孩子们做过什么事,也没有养过家,更不用说替孩子们挡住一片太阳、遮住一片风雨。
在孩子们的眼里、脑里、心里,父亲就是一个长期睡在床上的,吃药和吃饭都要送到床边的男人。
但,他毕竟是父亲。
第173章 二妹
虽然因为这个男人,家里卖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包在箱子柜子角上的银片子、母亲头上的头簪子、旧式帽子上的玉片子……而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又都统统滴化成了一罐罐汤药水,灌进了这个男人的身体里,最终连泡都没有冒一个便蒸发掉了……可是他毕竟是父亲,是孩子们都叫着“爸爸”二字的,这世上最亲密关系的男人,毕竟血浓于水啊!
如今父亲死了,以后的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他躺在床上对着孩子们微笑了……只有那对“鱼戏莲叶间”的绣花枕套,还一如既往地压在了柜子底。
莲香说:“留着给咱们两个女儿做嫁妆吧,这已经是家里唯一的可拿出手的东西了。”
可是,这个叫有财的男人还是去了,她的天,她的丈夫去了。在孩子们的眼里,这个叫父亲的一家之主还是消失了。就像生产队里的人说的一样:“家里的男人死了,这个家的顶梁柱也就倒了,女人没有了约束,也就该走了!”
是啊,这毕竟是一个家里最有权威最有凝聚力的人啊!
孩子们都哭得很伤心,他们又恐惧又担心——担心妈妈以后会不会嫁人,担心妈妈会不会抛下他们不管,担心未来的后爹会不会暴打他们……
只有莲香没有哭,她默默地烧了一盆清水端来,为丈夫擦洗着身子,从头到脚,一丝丝一寸寸的肌肤,她都仔仔细细地擦洗着……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走了好,走了好啊!你这一辈子活着也是受苦受罪,还不如走了,走了也就解脱了!娃娃们有你无你也就这样了,从此以后,我就和娃娃们相依为命了……”
安葬了父亲,家里再也没了额外的钱给大女二女交学费了。莲香没有“说不读书了”,也没有说“继续读书”这样的话,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女娃子家就是菜籽命,撒到哪就在哪生根发芽,一切都全靠你们自己了……看各人的命吧……”
她对大女和二女这样说。
为了读书,为了找学费,大女开始了一系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捞钱行动。
她们家的门前有好几颗柚子树,邱家湾的柚子远近闻名,皮薄肉厚,水分足,成熟的柚子糖分比其他地方的柚子都高。这还是邱家老祖宗留下来的,因为村民的一致保荐,前几年才没被砍掉。她们家的屋后是一排梨子树,虽然没人管,但每年的夏秋都会挂满一个个褐色皮子的果实。
一到夏秋季节,大女就爬上梨树去摘梨子;一到冬天,大女又爬到柚子树上去摘柚子……然后三个五个地揣在怀里,藏在书包里,然后进城去偷偷卖给城里人。
那时候私自出售商品是违法的事,所以买家和卖家都是偷偷摸摸在进行着这项交易。那时候城市里的物质也相当的匮乏,特别是吃的东西。
这些东西只要偷偷一亮相,就没有找不到买家的。你需要藏着食物,往那一站,买主便像是猫儿闻到了鱼腥味一样,自动就找上来了。双方就像搞地下工作接头一样,对暗号——
“几点了(几个)?”
“大的针两点(大的指柚子),小的针四点(小的指梨子)。”
一般报了价,他们也不还价,钱塞给你,你把东西塞给他,?便成交了。大家心里都有数,差不多就行。拿了货的人也是快速地将东西藏进口袋或是怀里,然后飞快地离去。
有时候卖的是几个煎好的馍馍,那都是学校发给学生的一点面粉,大女舍不得吃,攒下来的。有时候是坡上刚成熟的豌豆胡豆……反正什么能吃就卖什么。
一来二去,买家和卖家就混了个眼熟,凡是大女出现在街头,马上便有熟面孔上来问:“几点了?”
不出这些吃的的季节,大女就上山挖山药、捡蝉蜕壳子、掏蚕妞妞,上山逮蛇,下水摸鱼,上树取野蜂蜜……
有一次在山上捅野蜂窝,惹恼了一群马蜂,虽然她每次去捅野蜂窝都做过充分准备的——戴了草帽、穿了厚衣服、用烂布扎了手脚、用头巾蒙了嘴脸……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被黑压压的马蜂蛰了个透心凉,直到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