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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凤凰花开(网络版)-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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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蓝心里有些酸,农场的页面上一只圆的浑身发亮的小猪正气宇轩昂的来回走动,旁边一溜儿的字幕显示着“飞天小猪钱非凡给阿弥托福保佑我喂食”,“ 飞天小猪钱非凡带阿弥托福保佑我散步”,“ 飞天小猪钱非凡给阿弥托福保佑我洗澡”……
  这到底需要多大的耐心,才能半年来坚持不断的玩这么个略显枯燥乏味的游戏。岑蓝心里像是被石头堵住了,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又不忍心叫醒他。
  到了下午,顾卿恒推了晚宴,早早的回到了家里休息。岑蓝换了居家服,递了一双棉鞋给他。“非凡来了。”她语气柔和,笑容妥帖。
  顾卿恒‘嗯’了一声,进了客厅之后看见钱非凡脸上一道道细细的血痕,蹙着眉问道:“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钱非凡翻了个白眼,神色不耐:“你真罗嗦。”
  顾卿恒也不在意,只回过头对着嬷嬷吩咐了一声:“下午让陈医生过来瞧瞧。”
  听到‘陈医生’这三个字,钱非凡有些抓狂,直嚷嚷着坚决不见,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无非也就是顾卿恒你个幺蛾子,你祖祖辈辈都是幺蛾子……之类之类。
  岑蓝在厨房里泡了壶祁门红茶,出来的时候发现那陈医生已经带着护士来了。护士捏着棉签,小心翼翼的给钱非凡上着消炎药,做完之后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随口说道:“长得还不错。”
  钱非凡咧着嘴笑了笑,一副志同道合的得意模样:“那是那是,我走在外面人家也都说我长得不错!”
  岑蓝看见小护士的眉毛抖了一抖,尴尬的说道:“我是说……这伤口……长得不错。”
  等到这边都招呼好了,岑蓝又重新泡了壶热茶端进了顾卿恒的书房里。他坐在真皮的靠椅上,神色有些凝重,早上还神采飞扬的一双眸子,现在也像是裹了层雾气,远远的瞧着有些朦胧。她放轻了脚步,将那壶茶小心翼翼的摆在了桌角,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他缓缓的开了口。
  “这次董事局急着大改,钱家也虚晃了招釜底抽薪。”他的声音顿了一顿,有些疲惫,也有些恍然:“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带你去北边走走吧。”
  他的气息越靠越近,岑蓝只感觉一个身影从后面环住了她,长长的手臂拢在自己腰间,身子紧紧的贴着她的后背。
  “谢谢你。”顾卿恒把脑袋埋到她的颈窝里,呼出的气带着点点烟草的芳香。不过是轻轻的絮语,听在岑蓝的耳里,却又是一番感慨滋味。
  钱非凡站在客厅里,数着岑蓝进了书房后的一分一秒,心里的苍凉一点点的浮现。呵,人人都只当他是放浪形骸,浮生偷欢。可是六年,嗯……不,是将近七年,他在回忆她的时光里来来回回的奔寻,以为,总以为自己回来了,变了模样了,她就会在不远处,一如当年的等着自己。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岑蓝一直就在自己身旁,却静静的被别人拢进了怀。
  他脸上的笑容僵死,活力尽失,正恍然着要出门去。那白了双鬓,却仍旧中气十足的陈医生却拦住了他。
  “非凡,我们要好好谈谈。”
  陈医生是钱家的老交情,从祖上开始便有着很好的情谊,明珠和非凡都是陈医生看着长大的,现在他皱着眉头,目光凛然的看着钱非凡。
  岑蓝从书房里出来,脸上还潮红的厉害,小护士正站在门庭处整理药箱,孩子坐在地毯上认认真真的看着海绵宝宝。她心里纳闷,绕着房子找了一圈,最后在侧院里看见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放下了心,刚转身要走,却听到那位陈医生怒其不争的责骂道:“非凡你还在碰那个肮脏货,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真打算将你爷爷活活气死!”

   
  惘然

  瑞士首都伯尔尼气候温和湿润,冬暖夏凉。蜿蜒崎岖的阿勒河把城市分隔为两半,西岸为老城,东岸为新城,横跨阿勒河的7座桥梁新旧城区连为一体,两岸的建筑,高低参差不齐,给人带来一种古朴宁静的气息。
  钱非凡初到伯尔尼,对这里的一切充满着好奇。木质的塔楼、造型别致的喷泉、风格独特的鹅卵石街面、哥特式风情的红瓦屋顶。甚至连钟楼上那个装饰独特的大钟也成了他眼中匠心独具的艺术品。
  这个美好而淳朴的中世纪小城,令初来乍到的中国小子充满了旖旎的幻想。可这样美好的激情并未持续多久,他就被接二连三的现实打击的萎靡起来。
  瑞士蒙特勒酒店管理学院里百分之八十的学生是来自不同的国家,彼此之间只能磕磕碰碰的用德语或英语比划着交流。钱非凡茫然的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着周遭陌生的语言,看着人群笨拙的肢体摆动,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异类一般,原先那股子期待和憧憬已经在恐慌中彻底的消磨殆尽。
  住的公寓在伯尔尼的东南面,平日只要打开窗户远望,就可以看见被誉为伯尔尼王冠的阿尔卑斯山高峰——少女峰。时常的,他坐在窗檐上,一看就是一整天。到了来年春季,伯尔尼市内的玫瑰园游人如织,上百种花色的玫瑰似乎一夜之间绽放出娇颜,嘲笑着绛紫的鸢尾,繁茂的樱花还有落寞的钱非凡。
  瑞士的酒店管理课程严格又繁琐,钱非凡每天要对着一个腆着啤酒肚的德国大叔点头哈腰,这个猥琐的中年男人,脑门上卷着一把金黄色的短毛,尤其喜欢对着一群学生发号施令。
  “Moege der Blitz dich beim Scheissen treffen! ”啤酒肚大叔瞪着一双死鱼眼对着钱非凡指指点点,一溜德语骂起人来掷地有声!
  钱非凡手里摆弄着酒店摆设的规章,心里的火一撩就是一片!
  到了中期学习的时候,学生必须住进学校指定的酒店实习。钱非凡每天像个奴才一样,从迎宾到内务整理,从摆餐到社交礼仪,每一样他都要从头开始学。可又因为语言不通,沟通障碍,这让他每一次的开口说话都成了折磨。短短一年,钱非凡一身的膘肉被折腾的剩不了几两,制服改了又改,到了最后又惹得德国大叔一顿臭骂。
  同住的两个鬼佬对此幸灾乐祸,不知道是不是南美的黑妞满足不了壮硕身躯里龌龊的原始欲望,到了瑞士之后,他们学起东西来吊儿郎当,却对背地里纸醉金迷的勾当分外痴迷。
  “嗨……非凡……Do you like this ?”黑的只剩下一排森森白牙的鬼佬勾起一件□过后的亵衣,对着钱非凡挤眉弄眼,好不得意。
  他的脸色一片青白,甩了门就朝外面走去。背后几个鬼佬兴奋的鬼哭狼嚎,震耳欲聋的朋克音乐在房间里来回激荡。
  “大姐,我想回国了。”他只能每天借着长途电话消耗着国外漫长可怖的时光。每每此时,钱明珠总是温柔又细心的安慰他。
  “非凡,你小时候还说要照顾大姐,现在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女人的声音靡靡入骨,隔着一整个的太平洋,竟然也能让他觉得安心。
  “对了,非凡,等你回来就可以当舅舅了!”她有点激动,语气了满满的欣喜。
  钱非凡精神一振,心情跟着也好了起来:“真的啊?哈哈,那你一定生个儿子,以后我帮你养!”
  他兴致高昂,却不料到了最后,他得了一个粉团一般的侄子,却失去了最爱的姐姐。
  那天的瑞士明明是阳光大好的日子,钱非凡挂了电话,整个人却像行尸走肉一般。整个人跌跌撞撞,瞳孔里一片死寂,双手凉的跟寒冰一样。他坐在床上,表情麻木,几个鬼佬耍着舞步,在房间里手舞足蹈。
  “HI,酒吧……酒……吧?”他们的中文说的滑稽可笑,钱非凡心里一嗤,却不推搪,拿起钱包就跟着他们走进灯红酒绿的夜场。
  混合了烈酒的马丁尼一杯杯的灌到胃里,身边的鬼佬掏出他的钱包,模样欣喜讨好。钱非凡打了个酒嗝,跌跌撞撞的走到舞池里,几个大胸脯的外国妞见机厮磨着他的下身,猩红的艳唇贴着脖颈。
  那个夜,夜凉如水。
  他躺在一个幽漆漆的房间里,被凌晨时候的凉风冻醒。身下是一张红木雕栏的大床,深红色的油漆在腐败的空气里已经开始脱落,留下支离破碎的斑驳痕迹。他试图找件衣服盖住自己的身体,下身却疼的厉害。最后只模糊记得那几个鬼佬肮脏龌龊的脸,一点点蹭着自己,腥臭的舌头在身上来回的游离。
  钱非凡胃里一阵翻涌,黄绿色的胃液连同着几口咔在咽喉里的浓痰一起呕了出来。他眼角抿出泪花,想流却流不出来。一双拳头捏的关节泛白,指甲嵌到皮肉之中,等到松开时,手掌里已然是一片殷红。
  他再也没有去那个标榜着富丽堂皇的酒店学什么狗…屁的酒店管理。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发现钱果真是个好东西,它买酒买女人买欢乐,买来放纵、买来堕落、买来日日笙歌。到了最后,钱非凡还用它买来了大麻。
  酒能让回忆暂时失效,女人能让肉体片刻欢愉,可大麻却真真的让他觉得飘飘欲仙,醉生梦死。一开始,他还能控制住自己,每天只不过消耗一点两点的药量,方式也是最普通的烟吸式,无非是将大麻掺到烟丝里,过个瘾头罢了。可是慢慢的,这条路却通往了深不见底的地狱。
  从大麻到可卡因,他无师自通的学会将毒品放到铝箔纸上,点着酒精炉加热,白色的粉末逐渐升华为烟雾,他用力吸吮着缕缕青烟,心中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渐渐的,每天到了那个时段,身上就像蛊虫撕咬一般,密密麻麻钻心的难受。钱非凡流着涎水,双手哆哆嗦嗦的抖着,双眼却像是饿死鬼见了食物一般,万分珍惜的捏着一小撮的粉末,往鼻孔里塞。
  钱家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钱非凡在国外每个月都有大笔金额的支出,电话联络蒙特勒酒店管理学院却被告知该生早已自动退学。辗转几次,终于惊动了钱家的老太爷,原本在B市城郊疗养的老人家,气的花白的胡子都抖了抖,拄着一根楠木拐杖,上了专机就赶到了瑞士。
  十多年钱,瑞士针对吸毒者引发社会动荡的历史遗留问题,推出了一项十分出格的限毒措施。吸毒者可以到指定的毒品注射室领取干净的针头,再到医生处凭借处方领取一定量的美沙酮甚至海洛因,以此来达到控制疾病传播,限制吸毒者滥用毒品的目的。
  钱家老太爷在伯尔尼市区的一家吸毒室里找到了瘦成皮包骨的钱非凡。他裹着一件棉白色的体恤,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麦秆一样干裂的双手环在胸口,凄清的冬季里被冻得是瑟瑟发抖。原本红润匀称的双颊早已经是青灰惨白,瘪瘪的塌陷下去,脚踝处生了一片包着脓液的毒疮,一碰就是一滩血水。
  钱老高举着拐杖,还没打下去,一行浑浊的老泪就流了下来。
  “孽障!你这个孽障!你怎么不死了干净!”老人家怒其不争!整个身子都因为气愤而止不住的颤抖。
  钱非凡瑟缩着身体,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涎水顺着脸颊一路滑到颈窝里,一阵凉风吹来,枯黄头发遮掩下的双眼却是包了一汪咸涩的泪水。
  树影摇动,星辰暗哑,快到初夏的天气了,空气里隐隐约约流动着栀子的甜香。岑蓝靠在沙发垫上,整个身子都在发凉。方才陈医生斥责钱非凡的话,就好像是激光仪打出的激光,一字一句,都刻在了自己的心头上。
  “他……吸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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