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如果可以再见-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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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有秘密要告诉我,我也有秘密告诉你。我准备在吴哥窟告诉你这个秘密的,我想……也许在那个地方,也许你会原谅我的欺骗。”
“我还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江老师的孙子?其实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他孙子,不过是外孙。”
他站在水中,轻声对她坦白,脸上带着决然的笑容,似乎说着一些毫不关己的事实:“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妈妈很爱他,一直盼着他回头,可是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狠心。他后来又在结婚了,置他和我妈妈曾经的山盟海誓于不顾,我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凌千帆的姑姑可以带给他更多的金钱,更高的地位?他结婚的那天我妈妈自杀了,留下一段没有写完的遗言。”
苏晚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有时不免负气地想,她之于顾锋寒,是不是只是一场玩笑?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玩了一个长达七年的游戏,后来腻了,于是走开。却没想到背后藏着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人知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忘怀的伤,并不止她一个人如此。
“我母亲的遗言只有两句:痴心漫结死生期,松柏西陵别有枝,”看苏晚迷惑不解的眼神,顾锋寒轻笑着解释道:“那是冯梦龙写的诗,这两句的后面那一句,是……自是薄情应致死。”
“离开顾家前,我用了少许手段,帮父亲处理掉让他头痛了很久的一批滞销品,一批他投资失败陷进去几千万资金的货。我想……也许是那次投资失败让他选择了凌千帆的姑姑,可是……他和我母亲也曾经山盟海誓过!难道所有这些,他将来都可以和第二个女人分享?”
“我想让他知道,背弃我的母亲,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来到柚县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回去的,我要让他为他的背叛,付出痛悔终生的代价。”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所以你不需要同情我,”顾锋寒满不在乎地笑笑,仿佛这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苏晚忽地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原来他也有这样难言的过去,他对她小心翼翼的隐瞒,正如她对他小心翼翼的掩饰:“那……后来呢?”
“后来我买了去暹粒的机票,想等你回来之后一起去吴哥窟,告诉你我所有的过去。”
顾锋寒默默地凝视着她,她有些失神地望着他,他不知道她这样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她并不知道,吴哥窟还有另一个涵义:埋葬过去。
他第一次走过这段石桥的时候,就被他抛弃在身后的过去;后来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又重新拾起的过去。
第二十三章
苏晚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一样,他今天跟她说的事,和她曾经千百次的揣测全然不同,她怎么会想到那个温和中透着骄矜的江上白,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过去?十三年前……十三年前他也不过十六七岁,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怎能承受母亲的自杀,父亲的背叛?难怪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经历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背负着那样催肝裂胆的恨,这样的人,还怎能对周围的人和事提起一分半毫的兴致?
难怪他总是那样的似笑非笑,好像在嘲讽这世界上一切事情的表情;难怪他从不曾提起自己的父亲母亲,那样的伤痕怎能一再触碰……苏晚痴痴地望着他,这才明白原来他曾为自己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他要怎样屈辱地面对自己的父亲,才能和她一起出国去?难怪他那时和她一再地为这件事争吵……
如果那时她忍下那口气,和他一起呆在婺城,是不是也就没有了后来那些故事?
如果那时她多体谅一下他,他们是不是也能看到这悲凉人生中残存的一丝亮光?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要是早告诉我这些事情,我那时一定不会申请外面的学校,你要是早告诉我这些,我……我真的不会……,”她的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划过她的脸颊,滴滴打在青石板上。
顾锋寒微笑着摇摇头,他明明看着她,她却觉得他的视线似乎穿过她望到几光年之外,虚空而绝望,投向茫茫的远方。
“你遇见我的那一天,我正站在桥上,就在你现在站的地方,”顾锋寒指着她的脚下,那虚空绝望感染着她,让她透不过起来,他却茫然不知,指着青石板桥下的桥墩:“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苏晚只是摇头,无力再说出一句话来,如果他只是在梦泽镇生活的江上白,她也只是一辈子从未走出梦泽镇的苏晚,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然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秘密,谁也不肯轻易融掉那层坚冰,于是他们最终离开了这个世外桃源,让凡尘俗世种种,将他们分隔开来,明明此刻他们离得这样近,然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是那样遥远!
“我看到一个小石穴里的一对虾。”
“有一种虾,很小的时候,就成双成对的钻到石缝中去,小小的石穴就是它们的天堂;等它们长大了,再也无法从细小的石缝中游出来,它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独一无二没有退路的爱情,拒绝诱惑,从一而终。对它们来说,彼此就是全世界。”
“我看着那对虾,觉得它们很可笑,居然就这样堵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如果将来它们中有一个后悔了,岂不是连出走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话,日日的相见,岂不是变成另一种煎熬和仇恨?”
“可是我遇到了你,才知道那对虾的爱情,是多么的悲壮——它们相见的时候,便笃定了这一世的相守,笃定了这一世的从一而终。”
“因为我和你一起走过这座桥的时候,我在心里在对自己说,这里就是我们的石穴。”
外面的世界有多少恨,他统统都可以放下,他只要这里小小的天堂。
“我没想到的是,苏晚,你拼了命地想游出去。”
没有,我没有游出去,苏晚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我没有游出去,从来都没有。
“你上来好不好,不要再站在水里了,算我求你好不好,你别这样,”苏晚早已泣不成声:“你存心让我不好过是不……”她伸出手去拉他上来,顾锋寒反手一抓,苏晚就这样被他拉进怀里,他薄薄的唇贴上来,苏晚蓦地瞪大眼,一片冰凉侵入齿间,一刹那间她竟忘了要推开她,也忘了自己也被他拖到水里,忘了身上的大衣被水浸湿,只感到那片冰凉在唇上辗转,慢慢变得温热。
他的吻越来越强横,甚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觉得自己和他贴得越来越近,厚厚的两件大衣似乎都不成其为阻隔,他的温度便是她的温度,一丝火苗腾地就起来了,烧得她浑身上下都难受,好像要化成灰烬一般,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燃尽的一刻,他稍稍松开她,苏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眼中的嗔怪似乎在无声地责备他。
顾锋寒的手在她腰间收紧,他轻轻的喘息听在她耳里,好象是她心脏跳动的力量源泉,她一只手抬起来撑在他胸前,想保持开最后一点距离,他一个使劲又让她跌回他的怀抱:“你有什么好,让我惦记你这么多年?”
一句话绕得她柔肠百结,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顾锋寒轻轻抚着她的脸,似乎是嘲笑自己的幼稚可笑:“在我认识你的地方,让我忘记你,好不好?”
他冰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她瓷白的脸上透出一丝红晕,他幽深的眸中露出无限悲哀:“我们在一起有七年,现在你还我七天好不好?七天,让我们做一对游过石缝的虾,没有退路,没有诱惑,只有彼此,好不好?”
苏晚诧异地望着他,这荒谬的要求,像是披着甜蜜外衣的剧毒,明明知道吞下去后会摧心蚀骨,却让人难以抗拒。她看着他,仿佛听到了那句他没有说出口的话,七天以后,阳关道,独木桥。
“好,七天。”
七天,她听见自己的回答,就让自己任性最后一次吧,在梦泽镇还属于他们的时候,任性这最后一次吧,就让他们再相互依偎一回,让这七天成为她的一生一世,让这七天,作为过去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次祭奠。
顾锋寒俯下身,落在她唇上的温度,已不像头一次那样冰凉,她没有抗拒,反而伸出手搂着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吻他,不再被动地任他侵袭,她尽情地吸取他的每一丝气息,克制已久的情绪在顷刻间宣泄出来。她直觉地攀着他的脖颈,寻找热流的源泉,他湿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脸颊上、耳垂上……
“阿嚏——,”顾锋寒的一声喷嚏显得极不合时宜,苏晚立刻从刚才的意乱神迷中清醒过来,微微一赧便红着脸低了头,他抵着她的额轻轻喘息,慢慢地松开她:“上去吧,不然感冒要传染给你了。”
苏晚这才发觉两个人都是湿淋淋地,她的羊绒长大衣也沁上水了,顾锋寒拽着她把她托上桥,自己跟着跳上来,提着两个背包往河对岸走,苏晚连忙拉着他道:“你感冒了,去镇上买点药吧?”
顾锋寒扯扯嘴角道:“镇里应该也有卖药的吧,实在不行煮点姜汤也就对付过去了。”苏晚手被他轻轻地握着,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不晓得为什么——好像是分开了这么多年,终于暂时抛开那些针尖麦芒,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似的。
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不知道怎么看他的眼睛,不知道……不知道怎样牵他的手,于是默然不语,跟着他往回走,转过几条石板小路,到苏晚老家门口,找了半天钥匙才进去,顾锋寒把两个包往堂屋的椅子上一扔,转过头来帮苏晚松羊呢大衣颈口处的扣子,谁知苏晚正好也伸出手来,准备帮他脱掉刚才在水里打了个滚的大衣,两个人的动作都这样的习惯自然,仿佛早做过了千百次一样,苏晚低着头就吃吃地笑了起来,顾锋寒抿着嘴笑,心安理得地等苏晚给他解扣子:“你笑什么?”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苏晚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一步,刚才顾锋寒那句话里分明藏着点威胁的意味,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顾锋寒接下来要怎么威胁她了,果然顾锋寒欺身过来把她摁在墙上,一双手跟带着火苗一般的,隔着一层秋衣就往上摩挲了起来,一边还坏笑着盯着她的眼睛:“真的没什么?”
“别闹了,”苏晚两只手死死地摁着他的双臂——才讲和几分钟呢,他就这样蹬鼻子上脸了,倒好像她之前对他的抗拒都只是欲拒还迎似的!看她脸色垮了下来,顾锋寒立刻松了手,仍是把她圈在墙边,在她脸上东蹭西蹭的,磨着她开口:“嗯,到底笑什么?”
苏晚低着头不说话,刚刚让她发笑的事情,此刻似乎只显得凄凉,顾锋寒只是圈着她,在她颈间磨磨蹭蹭的:“我知道你笑什么,我要是猜对了,有没有奖励?”
苏晚被他闹得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