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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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朵:“画的飞机!你不是说,爸爸出门,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去了吗?我要坐飞机去看爸爸。”
王小兰心里一酸,背过身子去擦眼泪。
花小朵缠着妈妈:“妈妈,妈妈,你看,这树叶呀,小草呀,都画成红色的了。你给我买一支绿铅笔,好吗?好多小朋友都有绿铅笔。”
王小兰:“你画得对嘛!画的是秋天的树叶。一到秋天啊,漫山遍野的树叶都变红了,是吗?就用这红笔画吧!”
花小朵:“那……秋天也有黄色的树叶呀!给我买一只黄铅笔,好吗?”
王小兰愣了一会:“……妈妈现在没钱,以后,以后有了钱再买,好吗?”
花小朵噘起了小嘴:“你不给买算了。等我爸爸回来了,我让爸爸给我买。”一会,她又说,“妈妈,妈妈,甜甜说,她爸爸从城里寄钱回来了,还有信。我爸爸怎么老不写信,也不寄钱回来呀?”
王小兰长叹一声,道:“你爸爸呀,他……他把咱们娘儿两个……都给忘了。他是一个……坏爸爸。”
花小朵不依了:“不是,不是!他是因为工作忙,干活累!”
王小兰惊讶地:“你咋知道的呢?”
花小朵:“是覃叔叔告诉我的。他还说,我的爸爸,是个好爸爸!”
王小兰悲痛地:“不!……是个坏爸爸!”
花小朵:“不是!不是!就不是!”她委屈地放声大哭,“哇!我爸爸是个好爸爸,你偏要说他是坏爸爸呀!”
王小兰越想越伤心,也捂着脸抽泣。
花小朵听见母亲的抽泣声,反而吓呆了。她掏出小手绢,递给母亲,怯生生地说:“妈妈,别哭,你别哭。小朵……错了。爸爸他……是个……坏爸爸。”
王小兰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放声大哭。
清晨。田世昌的家里。
吃罢天光饭,田世昌拎起黑包,准备出门。
吴凤姣打厨房里拎出一包东西:“带上。”
田世昌:“啥呀?”
吴凤姣:“十个盐茶鸡蛋,一罐腐乳。”
田世昌:“哎呀,这次出差,就几天时间,吃不了这么多!”
吴凤姣:“美得你!谁给你吃呀!是给我闺女吃的!路过乡中学的时候,顺道去看看她。”
田世昌笑了:“好好!这份差使,我乐意完成。你也给了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田英啊,老是对我有意见,说我心里装着全村的少年儿童,唯独没有她田英……”
吴凤姣:“说得也是。这个意见啊,提得对!”
田世昌扬起手中的网袋:“今天,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说话!走了,啊!”
县师范学校考场。
招考教师的考场设在县师范学校的教室里。
张念念低着头,在认真而又流畅地答题。
许家明、汪昆、高望年等一行人朝考场走来。他们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一个标牌,上面贴着照片,写着姓名,还有三个大字:“巡视员”。
许家明等人走进考场。监考教师迎上前去。许家明把食指竖在嘴唇边,示意安静。
许家明沿着走道巡视。张念念的准考证放在桌子右上角,上面贴着照片。许家明看见了,眼睛一亮。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张念念抬起头来,瞥了许家明的标牌一眼,两双热切的目光相遇了。许家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张念念微微一笑。
真巧,许家明刚刚走到前面几步远,张念念的钢笔没水了。监考老师发现了,主动说:“有一位考生的钢笔没墨水了。有谁带了富余的笔没有?”
有几位考生举起了手。
许家明抢先一步,取下上衣口袋上的宝珠笔,正要交给张念念,想想不妥,又收回来,交给了监考老师,道:“请您先检查一下。”引发了考生们善意的笑声。监考老师拧开了宝珠笔的前后套,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然后才交给张念念。他认真的态度和防范作弊的心态,引发了更大的笑声。
许家明再次把手指竖在嘴边:“嘘!”
考场上重又鸦雀无声。
张念念感激地望了许家明一眼。
乡镇。公路上。
一辆长途汽车开来。刚刚从小路上走来,走到了乡镇边的田世昌,看见汽车,紧跑了几步,招手。汽车停下。田世昌上了车,掏钱买票:“去县城。”
刚落座,田世昌一眼看见手上提着的网兜,这才发觉给女儿带的菜,还没送去。他连声喊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停下车,不耐烦地:“你有病啊?!刚上车就下?!”
田世昌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去县城了。”他把票递给售票员,“麻烦您……”
售票员白眼一翻:“撕了的票,怎么能退呢?!你是头一回坐车吧?!”
田世昌透过后车窗,朝不远的乡镇望了一眼,只好说:“那就算了吧!去去去!”
司机补了一句:“神经病!”汽车重新开动了。
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早已做好了饭,等着女儿回来。桌上的菜明显比平常丰盛。
张念念兴冲冲地进了门,喊了一声“爸”,抓起一条小小的炸枯鱼,就往嘴里塞。
张德州:“哎哎哎!洗手,洗手!”
张念念边洗手,边说:“哎呀!今天是真饿了!”
张德州关切地:“念念,考得怎么样啊?”
“应该没问题吧?!”她把玩着手中的宝珠笔。
张德州悬着的心放下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张念念边扒饭边说:“今天哪,真多亏了许秘书的这支笔呀!”
张德州:“许秘书的笔怎么到你手上了?你见着许秘书了?”
张念念并不答话,自顾自说:“拿这支笔写字,我也不知怎么搞的——‘下笔如有神’!刷刷刷,答题速度快多了。”
张德州:“这么说来,还是一支神笔?!拿给你爹看看。”
张念念递笔,张德州接看,故意说:“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嘛!”
张念念夺过:“您别看坏了,还有几门考试,我还得靠它呢!”
张德州扑哧一笑:“念念,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今天见着许秘书了?”
张念念拿起一本书,搪塞:“爸!跟考试无关的事情先别问!眼下考试是头等大事!我还得赶紧复习。临时抱佛脚,也得抱一抱哇!”
张德州收拾碗筷:“好好好!不问,不问。你去抱佛脚!”
等张德州洗完碗回来,见书本放在一边,张念念还在看着宝珠笔出神,不禁笑道:“喂,喂!你不是说‘眼下考试是头等大事’吗?不看书,眼睛只盯着这支笔,就能考好了?!”
张念念被父亲这么一说,顿觉羞涩:“哎呀!爸!”
黄亚男的家里。
黄亚男的母亲罗花,坐在门前编着竹篮。黄亚男的继父黄金发坐在石头上,就着一小碟油炸黄豆,津津有味地咪着老酒。嘬了一口酒,他感慨道:“哎!我黄金发呀,要是生在城里头,早发了!听说呀,城里专门要招陪酒的公关先生。”
罗花不满地:“是啊!怎么不招你去呢?!一斤半的酒量啊,糟蹋了。”
他们的小儿子黄亚军八岁了,因为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后遗症,一直未能上学,此刻坐在妈妈身边做算术题。他插嘴道:“爹!姐姐说,钱是你的命!”
黄金发不以为然地:“那是啊!谁不爱钱?”
黄亚军:“还有一句呢!——你见了酒,不要命!”
黄金发骂道:“狗日的!回来老子揍她!”
黄亚军把小本递给母亲:“娘,这几个字,我写对了没有?”
罗花:“娘是睁眼瞎。等你姐回来,给你姐看,啊!”罗花见丈夫嗜酒的馋相,心有不满,却不敢直说:“我说亚男他爹,眼看日头都快落山了,你去接一接亚男吧!我怕她……”
黄金发筷子一拍、眼一瞪:“老子忙活了一整天,刚坐下来喝一口,就给老子派工!你一次寡妇没当够,想把老子累死了,你再当一次寡妇,怎么着?!”
罗花没敢发火,只是轻声解释道:“一个女娃子进山去,天都擦黑了,还没回来,我是怕她……”
黄金发:“怕她被老虎吃了?!放心吧!如今山上没老虎!就是被老虎吃了,也是活该!女娃子干点啥不好!去砍柴!哼!逞能!”
罗花:“孩子她爹,说话要凭良心啊!星期天她不在家歇着,上山去砍柴,为的啥?!为的是挣学费呀!去年的学费还没交呢!今年的又催来了。”
黄金发毫无印象:“去年学费没交?”
罗花:“是人家覃老师给垫的。”
黄金发:“今年还让他垫不就得了?!我跟你说,上头有个‘普及率’管着老师,咱们就是不交学费,老师也不敢把学生撵回来!”
罗花:“好意思!人家老师可怜巴巴的几个钱……”
黄金发:“那就别读了!让她回来干活!我还正愁没帮手呢!”
罗花:“咳!这孩子命苦啊,读书就像打摆子,读一阵,歇一阵。十六岁了,还在读小学六年级!好歹你……你就让她把小学念完吧!明天你去替她把学费交了吧!”
黄金发瓮声瓮气地:“没钱!”
罗花:“昨天你不是去卖鱼了吗?”
黄金发:“就那么几张毛票子,我还要留着买酒喝呢!”
正说着,黄亚男挑着一担柴来到门口。
“哎哟!亚男回来了!”罗花赶紧起身,接过,“累了吧?快歇着。”
黄亚军一瘸一跛地倒来一杯水:“姐!喝水!”然后讨好地,“姐!刚才我娘叫我爹,拿卖鱼的钱,给你交学费,我爹不肯,他说,要留着买酒喝……”
黄亚男硬气地看着黄金发:“我不要你的钱!学费,我自己挣!”
黄金发啄了一口酒:“谢天谢地!那我太高兴了!”
县城街道。
田世昌下了长途汽车,满脸灰尘,也没先住旅店,急着直奔县教育局而去。右肩背着黑包,左手拎着网兜。
看他的这副模样,十足一个山里的老农,怎么也难与“校长”的形象对上号。
黄亚男的家里。
黄亚男正用毛巾擦汗。
黄亚军拿着小本走来:“姐姐,你看我这几个字,写对了吗?”
黄亚男一看:“啊,富裕的富字写错了。其他都对!富字呢,是个宝盖头,‘财富是个宝,家家离不了’。跟家字一样,这上面有一点,记住了?”
黄亚军:“记住了。”说着,拿笔在字上加点。
黄亚男发现:“哎!你怎么用我的双色圆珠笔?!还给我!”
黄亚军:“借给我用一用嘛!”
黄亚男不容商量地:“不!”一把夺过。
黄亚军告状:“娘!姐姐她抢我的笔!”
罗花:“亚男!你还小哇?”
黄亚男:“是我的笔,是我作文比赛得的奖品!”
罗花:“你就借给他用一用嘛!”
黄亚男:“不!我自己都舍不得用!我要等到进了初中才用……”
黄亚军:“小气鬼!”
已是掌灯时分。县教育局。
田世昌走进教育局大楼。到处关门闭户,只有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