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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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十八盘小学。
覃文锋和田世昌坐在操场旁边的山坡上。
覃文锋冲着田世昌发火:“上级!上级的决定就都是对的?!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对不对?!摸着良心你想一想啊!辞退王小兰的决定究竟对不对?”
田世昌:“还用想么?!猪脑子也知道,不对。”
覃文锋:“不对,不对你就要替她据理力争啊!胆小怕事了是不是?怕把你的官帽摘了是不是?”
田世昌:“不是不是不是!覃三多啊覃三多,咱们俩共事十几年了,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一个村小的校长,露水大点前程、菜籽大点官,我真这么在乎?!不,谁罢了我这官,我给他烧三炷高香!”
覃文锋:“那你干嘛不抵制?还要原原本本地传达贯彻?!”
田世昌:“我……我是真心替王小兰着想啊!我问你,眼下王小兰病成这样了,是保命重要,还是保住一个民办教师的职位重要?”
覃文锋:“那……当然是保命重要。”
田世昌:“这不就对了吗?她大姐夫是医生,大姐要她去省城看病。还说医药费他们全包。你劝,我劝,都劝不动。她说是怕耽误了学生的课。现在好了,她自己提出来,要去看病……”
覃文锋:“唉!总算是‘坐在磨盘上吃藕——看穿了,想转了’。”
田世昌:“你说,我们是该劝她去看病呢?还是该劝她带病坚持工作?”
覃文锋:“当务之急,当然是看病。”
田世昌:“只要她一离开学校,我马不停蹄要到处申诉。哪怕把这场官司打到北京去,也要见个分晓。官帽我可以不要,党票我可以不要,就算是搭上我这条老命,也要替小兰讨一个公道!”
覃文锋:“你这么说,我算是想通了。”
田世昌:“保密!我的下一步打算,可千万别让小兰知道。她一知道哇,看病的事又黄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是不是?这道理呀,跟她硬是讲不通。”
王小兰佝偻着腰,拿着把竹扫帚,吃力地清扫着操场,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覃文锋、田世昌一见,赶紧起身,同时去夺她的扫帚:“哎呀,你……你歇会,扫帚给我!”
王小兰护住扫帚,喘着气说:“你别跟我争,你也别跟我抢!打扫学校,你们有的是机会。我……扫不了几回了。”
覃文锋、田世昌伤感地望着王小兰,看着她挥动扫帚。
王小兰停下扫帚,回头说:“田校长,我后天动身,去省城。明天,还上最后一天课。能让我上一堂实验课吗?”
田世昌不解地:“实验课?”
王小兰:“不是你布置我上一堂汉语拼音实验课吗?后来,准备转正考试,耽误了。昨天收拾东西,发现了这堂课的教案。我想把该做的事全都做了,不留遗憾……”
田世昌点头:“行。我来听。我让所有的老师都来听。”
白天。杨松的家里。
客厅中央放着一条长凳。杨小松的双臂和两腿被绑在长凳的四条腿上,不能动弹。杨松手持竹片,狠狠地拷打他,嘴里骂道:“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生就一副贱骨头!老子打你,打你,打死你!”
每打一下,杨小松就说一句:“不疼!不疼!还是不疼!哎哟哎哟……就是不疼!”
杨松更加恼怒,打得更凶了:“看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竹板硬!你小子啥事不好做哇?!跑到县城去讨饭!把姚家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光了!老子是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穿的了?!你为什么要去讨饭?!说,你说呀!”
杨小松倔强地:“不说不说偏不说!老子学习刘胡兰,宁肯掉脑袋,也不说!”
杨松:“你还敢充我的老子?!反了你!”竹板一下比一下重。
“哎哟!哎哟……”杨小松像杀猪一样地嚎叫。
覃文锋、张念念领着丁志强、黄亚男、田巧玲,闯进屋来。
覃文锋见此场景,也愣了:“杨老板,你!”
杨松回头一看,老师领着学生找上门来,心想,一定没啥好事,便更加上火,指着儿子骂道:“你看你看!老师又上门告状来了。老子饶不了你!”
黄亚男上前护住杨小松,说:“杨叔叔,杨叔叔!您别打小松了!要打,您就打我吧!他是替我凑学费,才去讨饭的呀!”
杨松意外地怔住:“啊?!你……他……?”
覃文锋责怪地:“哎呀,错了,错了!”
杨松不明其意:“我知道错了,这不正在惩罚他吗?!”
覃文锋夺下杨松手上的竹板,说:“杨老板,是你错了!”
杨松迷惑不解:“我错了?!”
覃文锋:“乞讨,的确不对。可是他关心同学、团结互助的精神是对的呀!你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死打,打乱了是非,打碎了爱心啊!”
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替杨小松解开绳索。
杨小松翻身爬起,怯生生地上前证实:“覃老师,您刚才说……我是对的?”
覃文锋鼻子酸酸的:“小松,你做得对呀!”
“我……我……”杨小松爆发性地放声大哭,边哭边诉,“我做了坏事,他打我;我做了好事,他还是打我!他好重的手,好狠的心哪!喏,这里打肿了,这里出血了。我是宁死不屈,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说!”
覃文锋:“小松,你真是好样的!我代表……代表班集体给你颁发奖状来了!”
杨小松抚摩着田巧玲递上的镜框:“给我的?!‘杨……小……松。’”他破涕为笑,“嘻嘻!真的是给我的。”
“我看看,我看看。”杨松凑上前来,念道,“杨小松同学:团结友爱,学有长进。特颁发突出进步奖。”转身问覃文锋,“他真有进步?”
覃文锋尚未开口,张念念抢先说道:“当然有进步!我刚来的时候啊,他是一天挨三次批评;现在么……三天挨一次。”引来善意的笑声。
覃文锋:“而且,而且……成绩稳定,没有继续下滑……”又是一阵哄笑。
杨松涎着脸,走到杨小松面前:“儿子啊!来,让老子看看,伤着哪里了?”
杨小松盘腿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我不给你看!猫哭老鼠,假慈悲!”
杨松尴尬地:“……呃,吃饭吃饭。肚子饿了吧?”
杨小松余怒未消:“你不是罚我三天不许吃饭吗?一天还没过完呢!”
杨松低声下气地:“爸爸错了。认错还不行吗?来,多少吃一点!”
杨小松乘机撒娇:“饭菜都冷了,不好吃!”
杨松毫不犹豫地掏钱:“去去去!村头,小酒馆。”
杨小松接过钱,撇了撇嘴:“才20呀?!同学们呢?站在旁边参观?!”
杨松爽快地又掏出20块钱:“好好好,满请,满请!”
杨小松腾地跳下沙发,说:“走,走哇!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三位同学热烈响应,蜂拥出门。杨小松跑了两步,方才觉得伤口疼痛,呲牙裂嘴地捂着屁股,一步一瘸地走出门。
村头小酒馆里。
杨小松安排同学们坐下,十分熟练地喊:“小姐,菜谱,菜谱拿来!”
服务小姐热情地递上菜谱:“来了,来了!”
杨小松接过菜谱,大方地:“来来来,今天我们一人点一道菜。从丁志强开始。”
丁志强一看菜谱,叫道:“啊!你们是开的黑店吧?菜咋这么贵呀!炒土豆丝三块?一毛五一斤的土豆,你卖三块?!二十斤能装一脸盆了!”
服务小姐绷着脸:“不赚钱,我们喝西北风去呀?!”
杨小松附和道:“就算你对半赚,也用不了十斤土豆炒一盘吧?!”
轮到黄亚男,她看了看菜谱,说:“太贵了,太贵了!我抓十天蝎子,还不够买一盘素菜……”
田巧玲打趣地:“还不如直接把蝎子吃了,再怎么说,也是肉哇!”
众人哈哈大笑。
服务小姐白眼一翻,说:“本店就这个价。你们先想好了再点吧!”说罢走开了。
杨松的家里。
杨松邀请覃文锋和张念念在沙发上就座,倒茶递烟。
覃文锋:“杨老板啊,你今天下手也太狠了点呀!”
杨松:“咳!你不知道哇!听说我儿子在县城讨饭,好多往来单位都不给我供货了,以为我破产了!哎,对了,覃三多,法院给我送来了开庭通知书。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覃文锋胸有成竹地:“放心吧!现在就能陪你出庭。”
杨松急切地:“有几成把握?”
覃文锋笑吟吟地:“包赢不输!”
杨松不相信地:“你怕是‘杀猪佬捏猪脚——显吹功吧?’”
覃文锋:“出水才见两腿泥。我现在说得口吐莲花也没用,你就等着瞧吧!”
杨松连声说:“那好,那好!我还是那句话:打赢了官司,一定重谢!”说着,就换上了更高级的香烟和茶叶:“来来来。换一支,换一支。这种茶,寡淡无味!倒了重泡。我这里有上好的茶叶,一千多块钱一两呢!还有,瓜子、花生、糖……”
覃文锋:“杨老板,你别太客气了。”
杨松:“吃吧,吃吧!二位老师难得来一趟。”
张念念客气地:“哎呀,您太搞丰盛了……”
上次来家访,被张念念嘲笑,说他一无所有,杨松一直心存芥蒂。今天见了张念念,他总是爱理不理。此时顺手投枪,说:“哟!你别笑话我了!我‘一无所有’,哪里丰盛得起来哟!”
张念念尴尬得无言对答,求助地望着覃文锋。
覃文锋笑道:“哈哈!杨老板还在生张老师的气呀?那天的事,她对我说了。我呀,狠狠地批评了她。我说,‘你这是小知识分子的孤傲、清高!’‘你这是对民营企业家的蔑视、偏见!’”
张念念:“我诚恳地接受批评。愿意向您道歉。”
杨松半冷不热地:“别别,别折了我的福,添了你的寿!我可经当不起!”
覃文锋半开玩笑地批评杨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给脸你,你咋不要呢?我说,是的,也许杨老板不知道司马光的故事,也许他还以为司马光是司马迁的弟弟、司马懿的孙子。可是,他知道的,你都知道吗?建筑行业的成本预算,你知道吗?房地产开发的投标程序,你知道吗?”
张念念:“他问得我是张口结舌、哑口无言哪!”
覃文锋:“我说,当今社会,信息爆炸。知识正以几何级数增长。谁也不是全才。没有谁百业精通。所以,一个人如果以自己之长,嘲笑他人之短,不是无知,就是偏见!”
杨松这才转怒为笑:“对!你这话我听着舒服。真不愧是‘三肚子’老师!”
张念念不解地问:“‘三肚子’老师?”
杨松:“‘三肚子’是他的外号,说他一肚子点子、一肚子学问,还有一肚子牢骚。大家都叫他‘覃三多’知道吧?”
张念念:“这倒是常听人叫他。”
杨松:“跟‘三肚子’是一个意思,说他呀,点子多,学问多,牢骚多。”
张念念笑了:“啊!我还以为他排行老三,父母亲嫌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