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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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巧玲帮她拣柴。
黄亚男:“巧玲,你到家了,回去吧!”
田巧玲:“不!这么重,你一个人怎么拿得动啊!我们两人抬吧!”
黄金发家。
门联、窗花、喜子都已经贴好。
罗花和大姑抬走装猪菜的木盆。
黄金发拎着一挂肉、两瓶酒走来,喊了声:“大妹!”
大姑责怪地:“哥!你这里咋按兵不动呢?!说好的事,想变卦呀?!”
黄金发斩钉截铁地:“你这话咋说的?!吐了的涎,还能再舔起来呀?!你大哥我答应的了事,死人翻船也不得变。”
大姑:“不变就好。快去学堂里,把你闺女找回来呀!”
“还没回呀?”黄金发骂骂咧咧地出门,“人家早放学了,她咋还没回家呢?!又死哪去了?!”一抬头,见黄亚男和田巧玲抬着一捆柴禾。黄亚男白了继父一眼,回了一句:“拾柴去了!”
黄金发并不领情,依旧责怪道:“戳事揽干!家里又不是没柴烧!去去去!洗把脸,把衣服换了。差点误了大事!背时鬼!”
大姑上前解劝:“哎呀,孩子今天大喜,你就别骂她了!亚男啊,收拾收拾,跟大姑上天柱峰你婆家去!”
黄亚男惊异地问:“娘!这是咋回事啊?”
罗花哆嗦着嘴唇:“儿啊!花轿就要来了,等着……抬人哪!”
黄亚男扑通一声跪在长辈的面前,哭喊道:“爹!娘!张老师不是跟你们说好了,退亲,退亲的吗?!怎么,怎么又变了?!”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地来到门前。花轿也来了——所谓花轿,与以往大不相同,只是一张躺椅,绑着两根竹竿,装饰得花花绿绿的而已。
罗花擦着眼泪,无言以对。
黄金发愣了片刻,对大姑耳语:“快!抬走哇!”
大姑恶狠狠地朝迎亲的男人们一挥手:“动手!”转脸,她又笑吟吟地扯起嗓子喊道,“送新人上轿!”
男人们如狼似虎地架起黄亚男,按在躺椅上。
黄亚男死命地挣扎,撕心裂肺地嚎叫:“不!我不去——!我不去——!!”
黄金发一咬牙,一跺脚:“绑起来!把她的嘴堵上!”
瞬间,黄亚男被五花大绑,不能动弹,不能出声。
罗花徒劳无益地抗议着:“不能!你们不能这样啊!”
大姑毫无表情地完成着既定的仪式,她嚷着:“鸣炮……奏乐……起轿!”
黄亚男像牲猪一样被人抬走了。
罗花腿脚一软,坐在地上号啕痛哭:“亚男!儿啊!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呀!”
黄金发朝罗花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道:“丧门星!嫁闺女,是好事,你嚎的哪门子丧啊!”
愣在一旁的田巧玲,拔腿朝学校跑去。
第十八章 师生易嫁 乡长挨打
山道上。
张念念背着黄亚军,吃力地行走。
黄亚军:“张老师,让我下来,自己……走。”
“咳!你别跟我讲客气了!”张念念宽慰着黄亚军:“王老师走了,覃老师有事,送她去了。张老师背你,不是一样的吗?”
黄亚军浑身不自在:“我……太沉,张老师背不动。”
张念念腿软嘴硬:“背得动!张老师正好要减肥,就算你帮我了!”
田巧玲仓皇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张……张老师,快,快!黄……黄亚男……”
张念念:“黄亚男她怎么了?”
田巧玲:“……被……被人抢……抢亲,抬走了!”
张念念大惊失色:“啊?!追!巧玲,你把亚军背回去,我去追!”
黄亚军:“不!我也要去追姐姐!”
张念念问:“有近路没有?”
田巧玲答:“有。”
张念念当机立断:“抄近路,追!”
张念念和田巧玲轮换着背黄亚军,拼命奔跑。
岔道口。
凄厉的唢呐声,掉了魂似的鼓点,迎亲的人们沿山道逶迤而来。
张念念背着黄亚军,与田巧玲一起抄近路赶来,拦在队伍面前。
张念念放下黄亚军,叉着腰,大喝一声:“站住!光天化日之下,抢人逼婚,没有王法了?!”
迎亲的人停住脚步。
大姑上前,傲慢地:“花生壳里钻进一条蛆——你充个啥人(仁)啊?!咱们一没抢你的妹子,二没抢你,你管得着吗?!”
“你们抢了我的学生,我就得管!”张念念理直气壮。田巧玲在一旁帮腔,声音却有些颤抖:“对!就……就得……管!”
黄亚军哭喊着:“姐!姐……”
大姑干笑两声,上前道:“哟!这么说你是亚男的老师了?误会,你误会了。您是教书先生,可不能给咱乱扣帽子啊!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双方自愿,怎么能说是‘抢亲’呢?”
张念念走到躺椅前:“五花大绑、塞嘴堵口,有你们这么娶亲的么?今天,自愿不自愿,听黄亚男说句话。只要她说个‘愿意’,你们立马抬走;要是她说个‘不’字,你们休想强迫我的学生!除非……把我杀了!”
人群中有人鼓噪:“别理她!抬上新娘子,快赶路吧!”
张念念一把扯出黄亚男嘴里的破布。
黄亚男声嘶力竭地喊:“不愿意!不愿意!我坚决不愿意!”
张念念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边解绳索,边说:“违背当事人的意愿,包办代替,这是无效婚姻!让开,都让开!让我们回去!”
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挡在张念念等人面前:“回去?!没那么容易!”
有人怂恿:“臭娘们,多管闲事!揍她!”
张念念神情有些紧张。大姑脸上反而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张念念见来硬的不行,便改换策略:“乡亲们!亚男她才只十六岁,十六岁呀!你们强逼她去结婚,这是伤天害理、违反法律的事情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是你们的妹妹,你们的女儿……”
众人的恻隐之心被触动,面露犹豫。
一抬轿人煽动:“伙计们!别听她说这些没用的!不把新娘子抬回去,咱们今天不就白忙活了?”
另一个吹唢呐的,流里流气,附和道:“对!放跑了新娘,喜主家不给钱,咱们这几十号人,上你家吃饭去呀?!你不用跟我们讲大道理,有理你跟喜主家讲去!爷们只认钱,有钱才是硬道理!”
有人响应:“对!有理你跟新郎家讲去!”
张念念豪爽地:“好!我跟你们走一趟!去跟新郎辩个理!就一个条件——放黄亚男回家!”
大姑还想阻止:“那可不行……”
倒是那些男人们先妥协了。吹唢呐的道:“不行又能咋的?!抬一个回去交差,先把工钱搞到手,你们说,对不对?”“对!”好多粗嗓门一吼,大姑没敢再吱声。
吹唢呐的踱到张念念跟前,嬉皮笑脸地道:“大妹子,走吧!”
张念念:“走就走!”
黄亚男和田巧玲胆怯地劝阻:“张老师,别去,别去!”
张念念嘱咐学生:“别担心!你们快回家去吧!快走哇!”
众人簇拥着张念念,继续前进。
没走两步,吹唢呐的道:“慢!大妹子,这山里的路,还没走惯吧?这么磨磨蹭蹭地走,得走到下半夜去……”
张念念没好气地:“我走不动,你说咋办?”
几个男人异口同声:“上轿子,我们抬你走!”
张念念头一昂:“上轿就上轿。有福不享,过期作废!”
张念念坐上躺椅,被人抬着上路了。
吹唢呐的招呼一声:“伙计们,吹打起来呀!”
黄亚男和田巧玲含着热泪,目送张念念远去。
远远地传来张念念的喊声:“明天我上不了课了!记得帮我请假……”
黄昏。杨家院场。
唢呐、锣鼓声从远处传来。“来了,来了!新娘来了!”有人喊了一嗓子。守候在院场上的人们顿时忙碌起来。
鞭炮声中,五大三粗的杨家老大,头戴呢帽,帽子两侧,插着两根鸡毛,寓意是古代的“宫花”,胸前挂着红绸子扎成的彩球。他傻笑着,迎出门来。后面跟着他年迈的父母。
花轿刚一落地,喜娘就边说,边用手势指点:“新郎倌,快来!把新娘子抱进房去!”说罢,扯起嗓子喊道:“新娘不沾地,百事都如意!新娘不沾灰,一生不吃亏!”杨石头乐呵呵地伸手去,欲抱起张念念。张念念吓得往后躲。
大姑急忙上前拦住:“哎呀!错了错了!这不是你媳妇,是你媳妇的老师!”
众人皆感惊讶。
杨父赶紧用手势制止儿子。
杨石头顿觉扫兴,不知所措。
张念念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给你们宣传《婚姻法》来了!乡亲们!《婚姻法》规定,结婚要男女双方自觉自愿,你们买通了黄亚男的家长,包办她的婚姻,这是违法犯罪呀!……”
没等张念念说完,四周嘘声、反驳声已是响成一片。
大姑乘机向杨父撺掇:“哥!就是这个女人,拦住花轿,死活不让我们把你的儿媳妇抬来。坏了你家的好事!”
吹唢呐的一边数着钞票,一边煽风点火:“就是她!害你空喜一场,害你儿子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叔呀!幸亏我把她骗来当个人质……”
大姑赶紧怂恿杨父:“你赶紧把她扣起来,扣起来,逼黄金发退钱。要不然啊,你那三千块钱,就打了水漂了!”见杨父犹豫不决,又用手势向杨石头示意。
杨石头眼里冒着火,牙齿咬得咯咯响。呼地一声,他抱起了张念念,大步流星地走进洞房。“嗵”地一声,张念念被扔在地上。“叭”地一声,房门被锁上了。
杨石头抓起酒瓶,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酒。
吹唢呐的发出淫亵的奸笑:“大兄弟,这个美人自己送货上门。你不成全了她,还算得上个男人么?!嘻嘻,嘻嘻……”边说,边做着动作。
张念念这才感到了几分恐惧。她又拍窗又踢门,色厉内荏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山道上。
一辆又老又旧北京吉普,哼哼着爬上了一道陡坡。
开车的小司机嘟嚷着:“这破玩意,早该进博物馆了!许乡长,啥时候,换辆车吧!人家好几个乡镇,都把帆布蓬换成乌龟壳了!咱们的桑塔那让你给卖了……”
许家明半躺在后座上,疲惫地打着盹,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就凑合着开吧!别老想着换车!咱们高寒山区没法跟平原乡镇比。坐帆布蓬,我心里都不踏实;钻进乌龟壳里,我怕烧屁股!”
小司机赶紧改口:“那是,那是。许乡长来了这么久,上山下场,总是靠两个轮子、两条腿。难得坐我一回车。”
许家明:“这老爷车,耗油多,烧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我心疼啊!”
小司机嘴巴朝前一努:“乡长,前面就是枫树垭了。杨石头今天办喜事……”
许家明:“哎哟,你不说,我还忘了。拐进去,拐进去。去杨石头家看看去。”
小司机高兴了,一打方向盘:“喝喜酒去哟!我说乡长啊,人家办喜事,三请四接你不到,怎么杨石头这么大的面子,带个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