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娇-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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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绯动作一顿,瞅着封念那小眼神,冷不防手头的酥卷就被抢了去。
她哑然失笑,封念还像只护食的小松鼠,捧着酥卷背转身子,给墨绯只留了个后脑勺。
而坐在堂下的两人,面色就不太好。
白梓鸢一身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下配白色泥金缠枝菊纹裙,乌发云鬓,垂髻于胸前,单单斜插金镶玉步摇钗,一股子风情万种的气息才她眉目舒展开来,映着那张脸,矛盾而尖锐的情绪在她身上发酵。
至于明修远,他还是那副披发不整的模样,脸上小指粗细的疤痕,狰狞如蜈蚣,他垂着眼,并不看任何人。却是没再背从前那把象征死士的断刀。
墨绯沉吟片刻,开口道,“姨母,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愁找不到白家门户在哪。”
提起白家,白梓鸢默然,那丝冰冷中多了几分复杂的酸楚。
她抬手抚了下鬓角。似乎在斟酌措辞。“我不能去。”
墨绯转头看着她。
白梓鸢苦笑一声,“从前不是与你说过么,我是被老父逐出家门。并令我此生不得回王都,此次归来,我已是坏了规矩,自然更不能登门。”
说到这。她难得的瞥了眼明修远,“让他带你去。”
墨绯敏锐地捕捉到明修远握圈椅扶手的五指一紧。她眼波流转,轻笑了声,“也好。”
明修远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仍旧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墨绯并不想再多耽搁。眼下日头未落,她遂起身道,“劳烦明……公子。”
明修远顿了顿。他似反应慢几吸,眨了眨眼。粗犷的五官因着眉目的阴沉而多让人不亲近。
他蓦地起身,从白梓鸢面前过,带起一阵轻风,径直就往外走。
墨绯安抚了封念几句,带上苦妈,便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头,除了封念,就剩夜莺白鹭,以及白梓鸢,夜莺示意白鹭带封念出去玩一圈,她这才温言细语道,“姑娘暂未寻落脚之处,婢子这就去再开间房,委屈白姑娘今日歇脚客栈了。”
白梓鸢点点头,并无不允,只是她一直心事重重,面色冰冷,显然心有不欢。
主子的事,容不得夜莺多管,夜莺为白梓鸢准备妥当茶点,就出去做自个的事了。
而跟着明修远出了客栈的墨绯,在其带领下,穿过三条街,后拐进横七纵八的巷子里,墨绯一直暗自记在心里,然后就见明修远在一不起眼的院门口顿了脚。
此处已经极为偏僻,属王都以南,且还隐在深巷中,并不容易被找到,况,周围来往之人多为贫苦百姓,很是清贫的模样。
“白家。”明修远舍得开口了,他在那院门数丈外,并不靠近,多半心思难辨。
墨绯上前,就见门口杂草丛生,从前镇宅的石麒麟也是碎成石块,七零八落,除了石墩,哪里还能分辨半分,那院门也是朱漆斑驳,铜环发锈,甚至门板底下,还有个偌大的洞。
院门上并无匾,只有很边角的地儿能看到有个巴掌大的木板,上依稀刻着“白府”二字。
墨绯眸色幽深,她问道,“从前就是这般光景?”
明修远这才将目光投到院门上,好一会才道,“并不若此荒芜。”
确实是荒芜,古老的世家,还是有一技之长的,却到如今这等地步,着实让人心酸又痛心。
明修远转头瞥开视线,白家是败的厉害,可他明家,都已经断了血脉!
苦妈走上前,叩了扣铜环。
“吱嘎”一声,犹如岁月沉淀下来的积灰被吹起,那院门缓缓打开,就露出一头须银白年逾古稀的老翁来。
那老翁佝偻着身子,很是干瘦,一身宝蓝色的粗布葛布穿上他身上,空落的厉害。
他浑浊的眼眯了眯,看着门外的人问道,“你们找何人?”
苦妈笑了笑,“请问,白老先生可居于此?我们找他。”
老翁往前探了探身子,好似眼睛不好,看的十分吃力,可他仍旧一眼就落到墨绯身上,细细地打量了她的眉眼,觉得有几分的面善,可却实在不认识,“老朽就是白祝,敢问这位姑娘找老朽有何事?”
院门外站的,唯有墨绯与苦妈两人,明修远却是在开门之初就隐身进了角落,倒有几分怕白祝认出他的相貌来。
墨绯也在打量白祝,她从老翁的身上感觉到依稀的亲切,遂道,“您可还记得,白姿兰与白梓鸢?”
白祝神色一变,原本浑浊的目光霎那锐利起来,他盯着墨绯,绷紧了唇,“你是何人?”
墨绯直接道,“晚辈大殷易州人士,名墨绯,父墨徽,母白姿兰。”
这话一落,就见白祝神色一震,他本就瘦骨嶙嶙的身子抖了起来,又是吃惊又是伤恸,“你说你母亲叫……叫白姿兰?”
墨绯点头,见白祝神色激动,还真担心他那身子骨倒下去就起不来了,“是,我名墨绯,父墨徽,母白姿兰,还有一兄长名墨玄。”
白祝跨过门槛,他像墨绯张开双手,似乎想好生看看她,可终究那手到半路又垂了下去,只是眼眶泛红的叠声道,“好,好,我就晓得,我儿尚且平安,这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听闻这话,墨绯却生哀色,尽管很不想刺激白祝,可还是实话道,“母亲,十年之前就不在了。”
白祝一愣,尔后眼前一黑,人就往后栽倒,苦妈眼疾手快,将人接住。
“我儿啊……好生命苦……”白祝再忍不住,悲伤地哭了起来。(未完待续)
271 当年之事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楚,哪里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墨绯鼻子一酸,拉着白祝的手,声音喑哑的道,“外祖切莫大悲大喜,千万保重身子骨,梓鸢姨母如今就在王都,她说不得您老人家的原谅,她无颜回来见您。”
白祝忍住伤痛,他在苦妈的搀扶下站起来,紧紧抓着墨绯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墨绯,似乎想从她眉目间多看几分白姿兰的音容。
“姿兰已经不在了,她不回来,谁给我养老送终?”许是墨绯的话起了作用,白祝果真收敛了几分情绪,他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看着墨绯就还慈爱的笑了笑。
墨绯扶着白祝另一只手往里走,“是,孙女这就让姨母回来。”
进了院门,墨绯这才看到该是影屏的地儿,碎石倒塌,但还能依稀看出,那影屏从前是个扇面的形状。
宅子已经很是破败,檐下雕花腐朽,斑驳的色漆零落,更勿论说长至半人高的杂草,便是那厢房,都倒塌了一半有余。
唯有一间角房算是完好,还能见角房前种了一方菜畦,翠幽幽的,很是喜人。
显然,那角房便是白祝的居处。
分明是个三进的院子,却只有个角房能住人,这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
白祝在角房前的小杌子上坐下,他脚下还放置着一些削的轻薄的竹篾。
不用他吩咐,苦妈都自行进去,搬了唯二的另一张杌子给墨绯。
墨绯提起裙裾坐下,思量片刻道,“外祖。如今姨母归来,您看,不若孙女另行置座宅子,也好方便孝顺外祖?”
哪知白祝摇摇头,他捻起两根竹篾仔细地叠在一起,“祖宗家业,不敢丢。我在这里住的挺好。”
说完。他看着墨绯,笑眯眯的又道,“来。外祖带你看看你母亲的闺房。”
墨绯并不在宅子的事上纠缠,她赶紧扶着点白祝一口应道,“好啊。”
白祝带着墨绯径直往后院去,穿过倒塌的厢房。一路根本就没有路小脚,到处都是杂草个断砖碎瓦。
好不容易到了后院。墨绯才发现,破败的一片厢房中,竟有两小紧挨的精舍完好无损。
伫立在断壁残垣中的两座精舍,四角朝天。两层楼高,精致的很。
白祝领着墨绯往左边精舍去,屋子上了大锁。白祝颤巍巍地打开,“边上那座是你姨母的。当年,你娘和你姨母,虽然是相差三岁的姊妹,可关系却很是亲密,单独开院的时候,你姨母小孩子心性,非要让我给她建座与你娘的闺房一模一样的小楼,还要挨在边上一个院子。”
“你姨母啊,从小就任性的很,而你母亲,却是个早慧的,乖巧懂事。”
白祝一边回忆一边推开门,带着墨绯直接上到二楼。
“这便是你母亲的闺房,她走的这几十年,我就打扫了几十年,半点都没动过。”白祝倚靠在楼梯扶手上,脸上虽是有笑,可眯起的眼,却有湿润。
墨绯站在楼梯口,她看着进门的一溜珠串,皆是用色彩斑斓的小碎布缝制的小扇,龙眼大小,又串成一串垂下来,很是好看。
里头的布置很是简单,一方紫檀水滴雕花,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墙角搁着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再里面,就同是紫檀雕花海棠的妆奁,以及鎏金宝象缠枝床。
最为让人眼花缭乱的还是屋顶梁上倒挂的美人扇,各式各样的美人扇,或纸糊,或绢布不等,但唯一相同的,扇面上绘的皆是美人仕女无疑。
“你母亲,最是爱好绘美人,从小在大街上,见着貌美的,就会想动手画到扇子上,为此没少让你外祖母在她耳边念叨女戒。”白祝微微抬头,他看着屋顶垂落的美人扇,脸上就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墨绯缓缓走进去,她甚至看到那书案边,还有幅未曾画完的美人图,殷红的海棠丛中,纱衣妙曼的扑蝶美人,侧脸半露,青丝如瀑,好生一番让人神魂颠倒。
墨绯淡淡的开口道,“我从不知晓,母亲竟是精湛此道,她……不曾在我与兄长面前画过半张画。”
她这时候才想起,幼年根本就没见白姿兰握过笔,她最多的时候,就是拿绣花针,且手不能提重物,每每阴雨天,那手腕还会酸疼的厉害,故而时常需要喝药。
“母亲好像……手腕被伤过。”良久,她才得出这结论。
想到此处,墨绯便问,“外祖,当年母亲为何会离家?还千里迢迢的到了大殷。”
这话似乎勾起了白祝的某些不太好的记忆,他站的久了,腿开始泛麻,可他却缓缓开口道,“旁人只道她离家是为寻你姨母,可实际,却是我赶的。”
墨绯怔忡。
“白家,本是制扇传家,你母亲画笔传神,而你姨母,长的很是有番姿色,我便捉摸着,白家中算是后继有人,画师有了,扇面美人也有,日后再学了那制扇骨的本事,白家指不定就能重振昔日荣光。”
“明家扇骨传家,那会,明家更是没落的厉害,唯一的子嗣与你姨母私奔,徒留一座空宅,我一心想重振白家,就用了点手段,将明家的宅子收归已有,从宅子里找到了制扇骨的古籍,可事与愿违,我做了螳螂,去不想有黄雀在后。”
“等我察觉之时,已是晚矣,未免灭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