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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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云意味不明地瞅了古绯一眼,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收了,声都不敢吭一声地就要退出凉亭。
古绯眉心微拢,她开口道,“轻云管事慢走,今日过来,有事要麻烦管事。”
轻云不敢轻易答应古绯,只得抬眼皮瞥了九先生一眼,踟蹰不定。
“哼,”九先生冷笑一声,他几下将弄脏的外衫脱了,随手扔进湖泊里,捻起黑白棋子就道,“轻云出去,绯姑娘要麻烦的事,和我谈就好。”
闻言,古绯细长的娥眉都拧紧了,她习惯地摩挲着扶手,面色变换,也不知是不是心有后悔了。
轻云朝古绯行了一礼,裙摆拂动,转身就走。
古绯暗自叹息,也不想再多呆,手转着轮椅,当下事也不说了,跟着就要离开。
“你去哪?”刻意压低的尾音上翘一个音阶,带起让人莫名的心悸。
紧接着,古绯只觉耳边有劲风拂面,就听“嗖”的一声,赫然是枚黑子擦着她耳鬓碎发,狠狠地掷进凉亭柱子里,连带白纱也给穿了个洞。
黑瞳一缩,古绯猛然回头,她唇线紧绷,“先生,这是要失君子风度,以武相逼不成?”
九先生嗤笑了声,他靠着凉亭栏杆,转着手中棋子,看着古绯道,“既然你说君子,那么我就做回君子,说吧,是何事需要琳琅阁出面?”
话到这,古绯也不再纠结之前九先生的无礼,她灵活地转动轮椅,正视九先生,“想必先生近日有所耳闻小墨家和黄家的恩怨,阿绯来此,是想让琳琅阁吹点风声出去,给这两家来个火上浇油。”
九先生正色,黑色棋子在他骨节匀称又修长的指间来回转动,越转越快,最后带起一片看不清晰地光影,他只考虑了一刻钟就回道,“你想怎么浇油?”
古绯勾了勾嘴角,粉透指甲在扶手上敲了敲,“第一透出大京墨家欲采买大量易墨之事,第二表示琳琅阁有批易墨要出让。”
九先生动作一顿,黑子从他指间啪地落地,尔后,他望着古绯就低低笑出声来,半张银面冷光如水,映衬着他薄唇边的冷漠无情,“最毒妇人心,姑娘连心肝都是黑的。”
古绯权当是夸奖,白玉脸庞微侧,她同样挂起浅笑,“不敢当,先生谬赞了。”
九先生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棋子,落到棋盘上,“可会对弈?”
古绯摇头,目光从棋盘上一扫而过,她从前一心都扑在制墨上,女儿家那些琴棋书画女红确是一样都不会。
九先生作罢,他一连落了三子,才又开口,“不管是小墨家还是黄家,想要从琳琅阁买这批易墨,所得银两,姑娘准备如何分配?”
这还真是事没成,便想着分赃。
“七三,我七,琳琅阁三。”古绯说出早就考虑好的方式。
狭长的凤眼在银面上形成好看的弧度,九先生衣袖一拂,搅乱棋局,“姑娘好算计,空手套白狼就要七成,这批易墨的风声从琳琅阁传出去,日后损了名声,琳琅阁还怎么开门做买卖。”
有华光宛若鎏金从古绯眸底闪过,她垂头目光放在黑白混杂的棋盘上,“空手?先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为钓小墨家这条大鱼,这中间我谋划的环环相扣,岂是一句话说得清的,且若琳琅阁咬死了一口话,谁还敢怀疑。”
九先生沉吟片刻,“四成,加一枚你亲手制的药墨,没得商量。”
说完,便自顾自地摆上棋局,又自个一人对弈起来。
古绯怔忡,药墨者,如其名,即可入药之墨丸,可治背疮、咯血等顽疾,素来有“黄金易得而药墨难求”美名,且每种药墨因配伍不同,故对顽疾效果也是不同的,这便要求制墨师不仅要极为懂墨,且还要知医善药。
缓了缓情绪,古绯知没得讨价还价的余地,可又心有不甘,故一字一顿咬着牙道,“雁过拔毛,先生连五脏都是铜臭的。”
九先生一愣,继而失笑,他刚才说她最毒妇人心,这会仇不隔夜,她便回敬他雁过拔毛,还真是眦睚必报小心眼的很。
“来,我教你下棋。”他起了兴致,长臂一伸,拉着古绯轮椅到跟前,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将一钵白子塞到她手里,“角上四子黑白各二,执白先下,走交叉点,交替行棋,以围地多者为胜……”
一时之间,整个湖泊上,只闻朗朗清辉嗓音,宛若汪打着旋的幽冷清泉,沿着碎石巨岩,一泻而下。
待古绯从琳琅阁出来之时,已是申时末,九先生就像是个棋痴,硬是要在一天之内教会她如何对弈,如此才在琳琅阁耽搁了一天的时间。
她揉揉眉心,感觉头胀晕的厉害,满脑子都是黑白色的玉石棋子,简直是折磨。
苦妈给古绯敛了敛衣襟领子,“姑娘,起风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古绯点点头,她头往后靠,枕在轮椅背上,闭眼养神。
街坊上显得冷清,多数这个时候,小贩回家,商铺悬灯,古绯放空脑子,略觉疲惫。
苦妈大步向前,推着轮椅拐了个弯,来不及停住,就从深巷冲猛地蹿出个黑影来,那人影飞快地在古绯腰身如风触过,那枚血玉狐狸的坠子就不见。
“哪里来的小贼!”苦妈冷喝一声,眼见那黑影眨眼之间就跑出丈远,她想也不想跟古绯丢下一句,“姑娘,稍等。”
尔后脚一跺,人跃起,追了上去。
古绯瞧着苦妈几个闪逝人就不见,她眨了眨眼,摸上系坠子的腰际,杏眼之中一片凝重。
“姑娘,可是姓古名绯?”蓦地有轻浮声从身后响起。
古绯回头,见一浪荡的富家公子带着两三小厮站在巷子口。
她眸色闪烁,心头划过不好预感。
却见那公子拍了下手,“姑娘不回答也没事,在这易州需要坐轮椅的,不过古绯姑娘一人而已,所以,姑娘还是跟在下乖乖走一趟吧。”
话落,一小厮上前,推着古绯轮椅往巷子中去。
“你们是何人?”古绯冷静无比的问。
那富家公子淡笑一声,弯腰凑到古绯面前,嗅了口她细颈幽香,“古姑娘总会知道的……”
41、打脸,制墨
古绯心里有很多的揣测,她被请上没家族徽记的马车,到了地儿,被人以黑绸蒙眼,她坐轮椅上,感觉到走了有一刻钟时间,期间遇门槛处,轮椅颠簸了两三次,她心里有数,知晓这是入了某宅院深处了。
黑绸猛然揭开,突如其来的明亮刺眼,她虚眯杏眼,感觉面前有数道人影在晃动。
“古姑娘是有大能耐的人,如此相邀,还请姑娘勿怪。”
不甚清楚的视野中,有一穿宝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弯腰说道。
古绯嘴角起讥诮,她抬手揉了揉眼,黑瞳湿润了看的清楚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房间一番。
房间布置奢华,粉色纱幔,缠枝雕花黄梨木妆奁,六幅山水屏风,外间的有方书案,上有稀落的墨丸和毫笔。
她面前有三人,其中一个是挟持她的富家公子,另一个是刚才和她说话的中年男子,还有个站最后的年长者,黑须面带轻微的浮肿,眼角还有淤青。
她视线在那淤青上转了圈,心头一动,遂看着那人道,“黄老爷府中原来是这样治下的,下人不尊,子孙轻浮!”
字音掷地,已然带着铿锵冷意。
年长者也就初初五十来岁,他一愣,想也不想的开口,“你怎知我姓黄……”
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他蓦地住口,面色难看地盯着古绯。
古绯笑了,她知前几日这黄品元同墨成在坊间动了手,眼角的淤青便是那时留下的,她随口一诈,还真给她说准了。
云淡风轻地弹了弹长袖滚边,古绯道,“既然黄老爷这般盛情,那必是有事相求,黄老爷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阿绯定无二话。”
黄品元挥手,那宝蓝色长袍中年男子弯腰行礼,退了出去,并将门外候着伺候的婢女遣散。
古绯按兵不动,眸底暗色浮浮沉沉,那中年男子她第一眼就瞧出只是个管家的身份,那身长袍的衣料明显没黄品元身上的好,且样式也较为简单。
黄品元没说话,古绯自然也不会再开口,虽说她被带到此,那就更不能落了下乘任人宰割。
那年轻公子轻咳一声,上前斯文地朝古绯拱手行礼,“在下黄如风,此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古绯冷笑一声,这世家子弟眉目间的纨绔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遮挡的,她朝黄如风勾了勾手,“近前来。”
黄如风不明,果真依言靠近,哪想,古绯倾身,一扬手——
“啪”响亮的耳光就落到黄如风脸上,霎时就起五根手指头红印!
黄如风懵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黄品元跳脚大怒,指着古绯手指颤抖,“好你个古家丫头,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
古绯斜了黄品元一眼,她张开五指,放至唇边,轻描淡写地吹了吹,“这是惩戒公子起先对我的不敬。”
黄如风面色涨红,只觉一边面颊火辣辣的疼,他心有怒意,可碍于古绯还有用,不敢发作,只得望着黄品元,咬牙切齿地回道,“爹,古姑娘教训的是,是孩儿举止孟浪了。”
黄品元冷静下来,他眼神阴鸷,示意黄如风也出去,末了才对古绯道,“古姑娘的秘密,老身早便知晓,古姑娘若识时务,还是早些都说了的好,这样老夫还能承诺挤垮墨成后,你我利益均分。”
古绯搓了搓发红的手指头,头都没抬一下,“黄老爷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言词讽刺又奚落。
黄品元抚了下胡须,他走几步,回身道,“我要知道大京墨家下月可是真会到易州来大量采买易墨?你去琳琅阁是为了什么?还有你究竟是何身份?”
古绯抬眼看黄品元,带点来不及掩饰的惊诧,“你从何得知?你还知道些什么?”
黄品元自得的笑了,他为行商之人,最擅察言观色,古绯那点情绪哪里能瞒过他,“古姑娘可以考虑下要不要和我们黄家合作,等弄垮了小墨家,黄家便是易州的鳌头,到时自然能让古家也鸡犬升天,而且听闻你还有不错的刻墨模手艺。”
闻言,古绯沉吟片刻,神色犹豫不定,“我要考虑。”
黄品元也不逼迫,他双手背剪身后道,“一天,我只能给姑娘一天考虑的时间,这段时间还请姑娘在府上多做客段时间,日后老夫自会跟古仲解释。”
“你要软禁我?”古绯尖声吼道,显得失礼又歇斯底里。
黄品元却是不理,他径直到门口,对管家吩咐了句,“拨两个婢女过来,古姑娘一应要求都给伺候好了,要是怠慢,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黄品元,你眼里可还有王法?”古绯在后面,不甘地问道。
黄品元已经走远,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