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十年2-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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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前面有牛,后面有我,狼就没有可乘之机。弟弟很听话,走进了套绳中间。我从车上拿下铁锨,铁锨是用来将车上的粪扒下来的,现在成为了我对付狼的工具。牛也发现了狼,它唿唿地喘着粗气,两个犄角高高竖起,我让妹妹抓住牛鼻绳,就是穿过牛鼻子的细绳,这样牛就不会逃窜。妹妹的手中拿着鞭子,鞭干有两尺多长,这是她对付狼的工具。我悄悄对妹妹说:”把牛抓紧,往回走。〃
我们慢慢地走离了地头,狼在后面悄悄跟着。我一手架着车辕,一手抓着铁锨。我不敢回头看,听妈妈说,狼很聪明,你如果一直看着它,它就知道你胆小,就会扑过来。我们走出了几十米,狼在后面跟了几十米。弟弟抓着牛尾巴,妹妹抓着牛鼻绳,牛也很听话,一路都在配合着我们。我紧张极了,浑身汗水,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这样,我们一路胆战心惊地走着。后来,快走到村口的时候,遇到来找我们的父母,我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妹妹和弟弟放声大哭,狼一溜烟地跑进了庄稼地里。
那一年,我上初二,妹妹上小学四年级,弟弟还没有上学。
那些年里,我在农村学会了做各种农活,如果我现在是一个农民,一定是一个好农民,就像父亲那样,是一个做庄稼的行家里手。
粪拉到了地里后,用铁锨一掀一掀地撒匀,然后就开始犁地。犁地的时候,就要用到犂。前面牛或者马拉着,后面走着庄稼人,一手扶着犂把,一手拿着鞭子。鞭子一声脆响,牛或者马就欢快地走起来。西北农村马很少,种庄稼全靠牛。所以,农民和牛的感情很深。我们家那头老牛死的时候,父亲让人抬着埋在了地里,自己整天没有吃饭。他把牛当成了自己家中的一口人。
犁地的时候,犂的后面往往走着孩子,孩子的手中拿着小笼。沉睡了一冬的土地,在犂片的两边,像波浪一样翻卷,也会把小蒜或者深埋的红薯翻卷出来,小蒜很像小葱,但是味道辛辣,个体更小,是很多庄户人家的蔬菜。而红薯则是前一年冬天没有挖净,还深埋在冻土里。有时候,冻土层里还能翻挖出冬眠的田鼠,孩子们就放下笼,欢天喜地地追赶。然而,田鼠狡兔三窟,孩子们往往空手而归。
犂完地后,就开始耙地,亮光闪闪的耙齿会把大的土疙瘩切割成小块,因为大的土疙瘩会压住种子,影响庄稼生长。耙地结束后,还要耱地,将土地磨得平整干净。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耙上或者耱上,让牛拉着在田地里转来转去。农村的孩子没有机会坐汽车,只能把耙和耱当成交通工具。
土地平整后,就要开始播种,春天播种玉米、高粱、谷子,秋天播种小麦。播种的时候,要用到一种叫做耧(念lou)的农具,现在,这个工具也行将消逝。
摇耧是农村里最讲究技术的活路,一个村子里也只有几个人能做这个。耧的外形像架子车,只是没有轱辘,下面是四个像耩子一样的东西,却又比耩子小得多。摇耧播种的时候,前面是几个人,拉着绳子,后面是摇耧的把式,他的手上下摇晃,就将种子撒播在了犂沟里。把式会将种子撒播均匀,而一般人撒播的种子,要么太稠,出苗后庄稼长不开,要么太稀,影响产量。西北农村把不会摇耧的人叫“里巴耧”。
种子撒播后,庄稼人终于能喘口气了,然后就等待收割。收割的时候,是一年最忙碌的季节,那简直比飞夺泸定桥还要紧张激烈。每年夏季,我最害怕的就是收割,手持镰刀,走进麦地里,头上烈日炎炎,能够晒得身上起皮;脚下是望不到头的麦子,一行行,一垄垄,总也割不完。镰刀钝了,腰杆直不起来了,嘴唇干裂了,而太阳还没有落下去,一张张被汗水浸泡的脸抬起来,喃喃地叫着:“水,水……”
田地里,麦子打成捆,装在架子车上,走在狭窄崎岖的山路上,一车一车拉到打麦场里,然后堆成垛。等到麦子基本上都收割了,就开始“碾场”。将麦子摊放在平整坚硬的地上,牛拉着碌础,一圈一圈地走着,人牵着绳子,站在圆心。麦粒被碾出来了,开始“起场”,将压扁的麦秆堆成蘑菇样的麦秸垛,将麦粒装进麻袋里,储藏起来,交过公粮后,剩下的就是自己一家全年的口
粮。
麦粒要变成面粉,还有一个过程。
将麦粒徐徐倒进磨盘的眼中,两扇磨盘叠加,上面的转动,下面的不转,上面的磨盘中间插着一根棍子,人推着,就会慢慢转起来。麦粒进入两扇磨盘的中间,在挤压中变成齑粉,用笤帚慢慢扫,慢慢分离,外面破碎的表皮,就是麸子,一般用来喂牲口,困难时期,也有很多人吃这个;里面的粉末状的,就是面粉。
与磨盘相对的是碾盘。碾盘是用来碾红薯片的。红薯挖出来后,用“叉子”——一种刀片插在木片中的工具——切割成薄片,晒干,堆在碾盘下,碾盘滚动,红薯片就会被碾为齑粉,这就是红薯面,可以用来做成粉条,也可以用来蒸馒头。这样的馒头很难吃,吃在嘴巴里,就像嚼着沙子。困难时期,人们都是依靠这种恶劣的红薯馍来充饥。
现在,这些用来制作粮食的农具都消逝了。而那些耕种的农具,也即将消逝。
消逝的不仅仅是农具,还有农耕文明,还有一段承载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苦难历史。
还有我们记忆中的童年。田园牧歌,鸟语花香,流水潺潺,绿草如茵,还有泥土的芳香,燕子的剪影,野花点缀的旷野,日之夕矣,牛羊下山……以后,我们只能在那些古典诗歌中才能寻找到它们的足迹。
我们生活在工业文明中,工业文明中充斥着冷冰冰的机器,冷冰冰的机器拒绝浪漫和温情谢谢关心我的朋友,你们实在是对我太好了。
前两天签了出版合同,在签合同的前夕,犹豫了好多天,该不该签,敢不敢签?后来想,既然是让大家看的,让大家防骗的,就不怕什么了。签!
我就不信那些坏蛋敢来找我,我就不信他们能够找到我。
书籍出版的时候,用李幺傻的名字,书籍中不出现我的真实姓名。书籍出版后,不接受任何一家媒体采访(如果真的会有人想采访的话),不会向任何一个人透露这本书是我写的。
截至现在,知道这个帖子是我写的,只有我的妻子。母亲不知道,弟弟妹妹不知道,同事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担心家人担心,也担心同事会泄露出去。
我生活很好,每天上班之余,看看书,写写文字,大街上散步,日子很悠闲自在。
谢谢关心我的所有朋友们。匣中剑0003,您好。
西北农村很多地方安葬死者的时候,都会请龟兹。龟兹里有吹唢呐的、敲小鼓的、拍击跋的。他们一路吹吹打打,从死者家中一直到坟地里,那种凄凉的音乐让人心颤。
这些人都是固定的几个人,有出殡的时候,就出去,挣点零花钱;没有出殡的时候,就各回各家,耕种田地。
唢呐的声音高亢刺耳,声如裂帛,平时是不能吹的,否则会带来灾祸。所以,学习吹唢呐的人,都会躲在深山里吹,还不能被人听到,听到的人会有灾祸。
龟兹这两个字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写,也是后来才从书本里看到,龟兹是从唐朝的西域引进的,历史真可谓古老啊。
我还听说唐朝西域有一个名叫龟兹的地方,这种音乐就是因地而名,不知道对不对。
中华民族发展这么多年,很多古老的习俗传播到了中原江南就发生了变异,只有在偏远的西北还保存了下来。西北五省广为流传的秦腔,据说是苏武牧羊的时候,心生悲愤,嘶声呐喊,后来演变成了秦腔。陇东皮影可以追溯到秦二世。陕西最有名的面条岐山臊子面,据说当时是周文王周武王的军粮,为姜子牙所发明。而西北著名的锅盔,可以上溯到韩信的楚汉相争时代。手有馀香兄弟,谢谢你对这个帖子如此偏爱。看到你的文字,我感觉鼻子算算的。这个帖子是我们大家的孩子。
不管出版不出版,我都会把帖子一直写下去。说真的,出版了,除过我的妻子知道这书是我写的,再不会有人知道,咱不图名。出版了,就那么一点稿费,对咱来说,也多不了什么。咱写这书图什么?图的是给自己这些年一个交代,一个总结;再图什么,图的是认识了这么多的好朋友,好弟兄,每天都能在这里看到;图的是让更多人不要上当受骗。
所以,帖子会一直写下去。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母亲在院子里织布,村中另外两个姨娘在纺线。现在,在南方,早就进入了机器化大生产,衣服成批量生产,每个制衣工厂成千上万,谁还会要这些土布衣服?
母亲她们三个人边干着手中的活,边唠着家常,还动不动就会唱起歌曲来,都是在教堂里学会的歌曲。歌声缓慢悠长,绵绵不绝,让人听了很忧伤。
我问母亲:“织这么多布干什么?”
母亲说:“有的人家中困难,买不起床单被罩,教友们就织布做好,送给他们。”
母亲又说:“神父让帮主穷苦人,有钱的出钱,咱几家没有钱,就织些布送过去。”姨娘们看着我,都善良地笑着。
奉献是快乐的。我从母亲和姨娘身上看到了。
走进房屋,我看到了父亲的照片悬挂在桌子上方。那是父亲此生唯一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还是我带着父亲去省城治病的时候,父亲、母亲和我一起拍摄的。
父亲唯一的一张照片,当时加洗了几张,我们兄妹三人一人一张。我一直珍藏着父亲这张照片。我无论走到哪里工作,都会带在身上。
后来,我有了女朋友,女朋友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时候,惊叹道:“老爸真帅啊。”
父亲身高一米八,身材魁梧,五官端正,充满力感。多年的体力劳动,给予了父亲一副健壮的体魄。
父亲确实是很帅,我记得小时候跟着父母去看老戏。西北农村极度缺乏文化生活,焦苦的生活让人们食不果腹,衣不御寒,哪里有心思考虑什么精神享受。每年麦子收割入仓,庄稼人能够闲下来几天,这时候就有戏班子来到。戏班子并不唱戏,而是皮影。那时候也没有人敢登台唱戏,登台唱戏属于封资修,是会像福海妈所说的“无产阶级的铁拳砸碎你”。皮影戏一来,万人空巷,整村整村的人都会来到戏台下观看。皮影戏的内容也都脱胎于“八个样板戏”,什么《红灯记》呀,《龙江颂》呀。皮影这种古老的艺术形式,现在也消失了,它只在像《活着》这样的电影里才会出现,而最后一代皮影老艺人,都在文革中个文革后先后辞世。
皮影是一些人物道具,表演的时候,灯光照在皮影上,皮影的影子映照在白布上,表演的人手持皮影,口中吟唱,手指翻动,皮影就会在二胡笛子和锣鼓的节拍中,亮相登场。皮影忽而在台上扭捏作态,忽而在台上打打杀杀,台下观众如痴如醉,连声叫好。而皮影所有的动作,都在皮影艺人十个手指的掌握中。那时候,电影只有有限的几种,《苦菜花》、《铁道游击队》、《渡江侦察记》等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