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久美子-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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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在家多呆些日子,假期应该还有吧……”我想起了这个这几天一直缠绕在心头的疑问。
“哦,忘说了。”久美子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回来是工作的。”
“工作?”我有些不解,难道又是去日语学校做教口语的临时工?
“日语口语的工作?”
“不是。是酒店的工作。”
“酒店的?”我更加不解。什么意思,那份工作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久美子的留学怎么办。
接下来久美子的话更加让我吃了一惊。心里的温度一下子从桌上铁炉子里烧得烫红的木炭跌成了室外房檐下结成的长长的冰柱,一瞬间跌破了冰点。
“我后天就去上海,是那里的一家酒店。”
“嗯?后天?上海?!”我看着对面的久美子,又低头看看手里的记事本。这不会是永别的礼物吧,这顿饭难道是传说中的最后的晚餐?我的心乱了。
“哎哟!这本儿挺漂亮啊!在哪儿买的。”老金的眼睛虽然不大但挺尖,一眼就看见了我放在办公桌上的久美子送我的那本米黄色的记事本。我正忙着整理价格报表,他竟然随意的翻起来,我一把从他手里把本子夺了回来。
“你看你那个小气劲儿!我还能翻坏了不成。难道,不会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他的脸上马上掠过一丝诡异的神情,简直就是一个打入我党内部长期潜伏的资深特务。
“可以告人,但就是不能告你!”我把本子塞进皮包里,担心被他看见我写在第一页左下角的“KUMIKO”字样。
这六个字母是“久美子”的意思。日语里面也有像我们汉语拼音的东西,只不过他们叫做罗马字,作用功能是一样的。像我在电脑里输日语的时候,就是打这些罗马字,然后转换成日语的汉字假名。要是让眼尖的老金看到这几个字母,他又得刨根问底地打听一番,很是麻烦,我也懒得与他解释。
老金很是潇洒,悠然自得,自娱自乐。他已做出了选择,跟张部长走,另起炉灶,正做着开国功臣的美梦。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本以为我和他是一条战线的战友,怎知我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留下来。
其实在与他谈话之前,我还在犹豫不定,权衡利弊,哪一方好像都不忍舍弃。他认为能够说服我下定决心跟他一起选择张部长的情报,却反而让我清醒了,坚定了,最终做出了与他不同的抉择。
他告诉我说,其实部门里包括他在内已经有六个人决定投奔张部长。当我获知其余五个人的名单后大吃一惊,因为包括老金在内的六个人全是我们日韩事业部的业务骨干,甚至可以说是核心力量。如果这六个人都走了,我很难想象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打击和损失,但可以保证绝对很大。
“我可以跟你打保票,我说得全是真的!我知道张欣赏你,所以才找你的,给你吹吹风,别站错了队。”
我判断老金并没有“忽悠”我,而且很可能他这出戏的背后指使人就是张权盛本人。他这是准备从侧面给我落上一锤,不再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那你已经决定和张部长走了?”我不动声色地问他。
“你说呢?”答案是很明显的。
“你觉得他走了,我们六个再走了,咱们公司能过得去这个坎吗?就算是过去了,也得元气大伤,缓上个几年。你留在这个乱摊子里能撑下去吗?人家张部长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自己出去单干吗,要没有和原东家对抗的资本,你以为像他那么精的人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哼,笑话!”
我也相信老金的这通分析和见解是对的。他对会被釜底抽薪的现公司的前途预测也算准确,但我的心里却起了涟漪,难道就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个样子发展下去吗?离开了出走的人,剩下的还真就玩不转了?
“老弟,因为咱俩处得不错,我才给你透的风。跟着张,他不会让咱们吃亏,别抓不住机会啊……”说到这里,老金俨然是圣人模样,好像从遥远的地方腾云驾雾来到我的身边,给迷惑的芸芸众生指点迷津,一幅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
明天就是张部长与我约定答复的日子。他这几天基本上不在公司,估计早已和公司上层把话挑开,彻底放手干自己的去了。纳闷的是,公司上层却没有人来找我们部里的人谈话,至少我没被找过。是一切善后事宜已经准备好了,还是另有打算。各种传闻在公司的上上下下传来传去,一个问题会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人心动荡,但每个人又都在极力掩盖着内心的变化,害怕被别人偷窥心底真实的想法去。不管怎样,我在经过深思熟虑,又征求了父母的意见之后,决定坚持己见:不走,留!结果会怎样,我也说不清,也无从说清,只是隐约地感觉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不停地念诵:不要走,不要走。
那,就不走好了。
七下 人去位空事变迁 故人不再功与名
往日嘈杂喧闹的办公室显得有些冷清寂寞,几张办公桌后熟悉的面孔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那些曾朝夕相处的身影纷纷选择了道别,不知何时会在何地再次相见。老金的位子上也是空空如也,只留下几张破碎的纸片躺在空荡荡的桌面上诉说着世事变迁。
“好,好吧……虽然有些出乎我的意外,但我尊重你的选择。”张权盛圆润的脸上流露出很意外的神情,微微咬起嘴角。我想他没有想到我会选择留下而不跟他出去打拼,但他还是很有风度的主动伸出右手,我也伸出手来,握手时他的力度明显要比往常要强。
“祝你能坚持到底,得到你想要的。”松开手时,他的脸上已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眼神里既有前辈对后辈的期许,又闪烁着成功者共通的自信。
“你也一样。祝你一切顺利。”留下这句话,我向他点点头,扭身便走。空旷的走廊里只留他独自一人看着我远去背影的若有所思。
正如老金所说,包括他在内的六个业务骨干跟随张权盛辞了职。不单是我们部门,生产车间里的一个副主任和两个系长也投奔了他。技术部也有两个主力向他们认为的光明前途义务反顾地迈出了步子。在春节来临之前,这场传了很久的风暴总算停息,落下了帷幕。据无法辨明真伪的消息称,张权盛的出走,至少挖走了公司百分之三十的业务量,成了一股新的力量,新的竞争对手。
风暴平息后,公司管理层给我们部门单独开了一个会,因为我们是这场风暴的发源地,也是受影响最大的地方,公司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稳定军心。会议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团结。把个人的命运和公司的兴衰联系在一起,克服现阶段面临的重重困难,一起渡过眼下的难关。
散会后,公司的王副总还特意找到我,又和我单独谈了半个小时。
原来公司早就知道张权盛找过我,之所以没有事先做我的工作,就是要看看我到底会做出何种决定。听完这番话,我感到后背发凉,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不要以为天下有什么密不透风的隐秘,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人家的眼中,只不过给你一个表演发挥的舞台罢了。
王副总说看来公司没有看错人,他们一直认为我不会跟随张权盛走,会留下来支持公司,帮公司渡过暂时的难关。王副总向我宣布,转过年后,我的工资将会提高百分之二十,以后在公司的发展空间也会很大,我只需要沉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干工作就好,至于其他的,公司都会想到。对于这突然的涨薪,我倒是没有料到,也从没期盼过用留下来换取待遇上的提高。但是我很清楚,春节过后,对于公司,对于我个人,都会是比较辛苦的一年,关键的一年。
久美子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上海,在那家去年新开业的五星级酒店的前台开始工作。这份工作是她在上海留学的一个朋友介绍的,主要的服务对象就是来自日本的客人。工作期大约是一个半月左右,顶替一个因故辞职的日本女孩儿。
久美子说她想利用这份工作去尝试一些新的体验,丰富自己的留学生活,也为将来做一些准备;再加上她一直对上海这个巨大都市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很期待在那里实际生活上一段。
每当我翻开那本她送给我的米黄色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一天的安排时,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一身制服勤恳认真工作的久美子的样子。她的每一个笑脸都让每一个来住宿的客人感到回到家里的温馨安详。这时,我的身上也会涌出新的干劲儿来,发誓不会输给远在上海的她。
国际到港的出口早就围满了前来接机的人群,所有人都在翘首企盼下一个出来的就是自己接的那个人。很多手举“某某样”字牌的人格外醒目,有些人还捧着鲜花。“样”这个日语汉字在此种情况下是一种敬语,接在人名之后可以视情况翻译成诸如“先生”、“女士”之类含有敬意的说法。
这是一班从名古屋来的班机,电子屏幕上显示它刚刚降落。人群里还有很多父母是来接从日本回来过春节的儿女,早已是望眼欲穿,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努力搜寻着自己儿女的身影。在接机的人群中,还有这样一批人群,那就是被日本人称为“现地妻”的年轻貌美的中国芳龄女子,岁数大多在二十五六上下。即使不懂日语的人,大概也能从“现地妻”的字面上看出些端倪,猜到几分来。用汉语说,也就是俗称的“二奶”,只不过是特殊一些的国际二奶。(恕此处用词粗俗,但绝无恶意,更无鄙视之意)
我曾经看过不下一次,一个银发徐徐的矮个子日本男人出来,一个身形高挑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便迎上前去,没有热辣辣的肢体碰撞,也没有含情脉脉的眼神交流,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此处无声胜有声”。随即二人前后走出大厅,上了女子的车,一骑绝尘而去。
说实话,二人外形上和年龄上的差距让身为旁人的我稍感不适。可随着工作久了,见的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了。说心里没有多余的想法那是假的,可好像我也没有资格去说三道四,评论他人。这个世界越来越复杂绚烂,也越来越要求人们要有包容力和接受力。凡事都那么较真,那么“愤世嫉俗”的话,好像不是明智之举。世间有些东西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对与错也像一对孪生兄弟,由于长得过于相像,使人们往往对错颠倒,把对当成了错,把错当作了对。
松冈先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他穿着黑色大衣,系着厚厚的毛围脖,本来就稍显瘦小的身体仿佛被包裹了起来,外表有些卡通滑稽。他来到取行李台,朝出口方向四处张望,我颠起脚尖隔着前面的人向他招手,他也很快便发现了夹杂在人群中的我,挥手示意。
“啊……好冷!好冷!”松冈先生钻进车来,不停地搓揉冻得有些发红发木的双手,我笑了笑。
今年冬天确实比往年冷了许多。媒体上不是一直在说地球变暖吗,可为何这气候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分呢。我后来才搞清楚,有关地球气候问题的准确说法应是“异常”一词,变暖只是其中的一个具体表现。诸如几十年不遇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