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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阿尼玛-第4章

小说: 阿尼玛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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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学校的状况如何,但晚一个钟头出门的我,从此不再遇见她。

乘客换成上班族和一些买菜的妇人,不再几乎全是学生。

这路公车已坐了三年,如今我竟然觉得好陌生。

而且好孤独、好寂寞,有时甚至觉得伤感。

我想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夜间的阅览室开放到考前三天,我一直待到最后一晚最后一刻。

离开学校(这次真的是彻底离开)后,独自在站牌下等公车。

突然又想起她,不知道她准备得如何?会紧张吗?考得上吧?

我想她应该和我一样,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压抑所有念书以外的念头,

一心一意专注在联考这件事吧。

车来了,我仍然从后门上车。简单瞥了一眼,座位只坐了三成。

我依照习惯转身往车尾方向走,打算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走到第四步,发现她就坐在身旁,略低下头,或许休息或许沉思。

再往后走也不是、站著也不是、坐下也不是,我所有动作完全暂停。

车子重新启动,我吓一大跳,嘴里不禁发出一声「啊」。

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右手反射似的向上抓,刚好抓住一个吊环。

这扰动应该唤醒了她,她抬起头看著我,眼神充满惊讶。

互望了一会后,我觉得在略显空旷的公车中当唯一站著的人实在很怪,

便继续往车尾跨出一步,然后把书包和袋子放上行李架,

在她右侧50公分处坐下。

这距离差不多是一个成年胖子的屁股宽度。

我感觉坐著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座椅有些硬或是坐姿不自然吧。

或许不是座椅或坐姿的问题,而是我根本不习惯在她身旁坐著。

眼角余光偷瞄了她几次,她似乎仍然维持著休息或沉思的状态。

一想到应该开口跟她说些什麼,顿时觉得紧张万分,心跳狂飙。

我猜联考当天听到钟声要进入考场时的紧张感约莫也是如此吧。

从未以坐著的角度跟坐著的她交谈,我得先克服这股陌生感才能开口。

暗自深呼吸试著冷静,脑海里也迅速搜寻合适的字句当开场白。

想了许久才想出『这麼巧,你也这时候才回家』之类的话。

我打算等心跳恢复正常后便转头开口。

没想到心跳恢复正常时,我也快下车了。

公车正在等红灯,绿灯亮后右转100公尺就到站了。

我无暇细想,按了下车铃,站起身拿下行李架上的书包和袋子,

书包挂上左肩、左手提著袋子,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停下。

绿灯刚好在此时亮起。

回到我站著她坐著的习惯位置,我想我可以开口了。

「你也在学校待到这麼晚才回家吗?」她反而先开口。

『是啊。』我说,『家里比较吵、诱惑也多,便想在学校多念点书。』

「我也是这麼想。」她点点头,呼出一口气,「不过还真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联考加油哦。」

『第三句了。』

她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那麼再说第四句吧。」她说,「祝你金榜题名。」

『谢谢。』我说,『你也是。』

公车开始减速靠站,我也该往前走了,但脚步始终无法迈开。

我惊觉我似乎被「下车小心」这句话制约了。

换言之,当她没说「下车小心」时,我根本无法下车。

「下车小心。」她终於说,在公车静止的瞬间。

我很努力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我知道,这一眼很可能是最后一眼。

车门哗啦一声开启,我转身快步向前,在司机回头时刚好经过他身旁。

低头跃下车门阶梯,车门在身后迅速关闭,然后公车继续向前。

我转头看著公车渐渐没入远处的黑暗,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

脑海里冒出许多凌乱的字句,但排列组合后似乎别具意义。

这些文字如泉水般涌出,止也止不住,而且源源不绝。

如果是这时候,那张爱情留言卡只需五分钟就可以填满。

看来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写诗了。

刹那间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真的很喜欢她。

第一次遇见她是去年四月初,离别是今年六月底,总共约一年三个月。

扣除假日,再乘上遇见她的机率值0。38,我遇见她超过100次。

我到底是从何时或是从哪次开始,喜欢上她呢?

也许每一次的相遇都像是往骆驼背上添加的一根稻草,

我并不知道哪一次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只知道骆驼已经倒了,而且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公车的离去带走我身上所有重量,我彷佛置身於无重力状态的太空。

在太空中,眼泪也没有重量,因此泪水不会沿著脸颊流下来,

只会不断累积在眼球周围。

所以我没有流下一滴泪,但眼窝里满满都是泪水。

这一年是1992年,也是尾崎丰猝逝的那一年。

2。 珊珊学姐

承她吉言,我侥幸考上南部一所大学。

虽然榜不算太金,但终究是题了名。

我在南部求学和成长,原本期待能考上北部的大学,可惜无法如愿。

也许是因为遇见她的机率只有0。38,如果超过0。4,

应该就能考上北部的大学了。

差可告慰的是,虽然仍在南部,但起码换了座城市。

放榜前一天我透过电话查询榜单,电话拨通后输入准考证号码,

三秒钟后便听见答录机中传来甜美的女声:

「蔡修齐同学您好。恭喜您录取国立OO大学XX工程学系。」

我没有特别的兴奋感,只觉得松了一口气,黑暗的日子终於结束了。

不过我随即想到,如果输入的准考证号码不在榜单中呢?

「XXX同学您好,请节哀。请相信生命依旧美好,一定要坚强哦。」

会是这样吗?

隔天报纸出来后,摊开一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

找到录取的校系,确定自己名字真的在上头后,突然觉得很失落。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根本无法知道她是否录取?或是录取哪间大学?

直到此刻我才死心,我之后的生命历程不会再有她的踪迹。

但即使没有踪迹,她的身影应该会在我脑海里逗留很长很长的时间。

因为你怎能经过一片海,却忘了它的蓝?

算了。上了大学后,下一个春天便会来临。

仔细察看未来同学的名字,发现女生只有5位,而男生有50位。

果然如传说般,这个学校工程学系的男女比例悬殊。

不过聊胜於无,起码比高中时代好多了,因为我高中念的是男校。

开学后才发现班上女生只有4位,原来有个叫李君慧的同学是男生。

这世界很残酷,取女生名字的可能是男生,但取男生名字的就是男生。

一下子班上的女生少了两成,对我的打击还满大的。

而这个叫李君慧的同学也刚好成为我宿舍的室友之一。

他的身材算魁梧,个性有点软,但人很正直,是当朋友的好人选。

学校宿舍是四人房,我得学习和适应跟别人共同拥有私密的生活空间。

还好我的个性虽然没有大的优点,但也没明显的缺点,

室友们看来也是如此,所以相处还算融洽,几天后就能打成一片。

另两位室友分别是阿忠与小伟,依姓名的最后一个字叫。

至於李君慧,我只能连名带姓叫他,因为如果我叫他「小慧」,

旁人搞不好会以为我和他之间有暧昧。

高中时代6点不到就得起床,出门得花45分钟车程才能到校。

现在只要5分钟就能到上课地点,对我而言简直是天堂。

大学是个培养独立思考的地方,这点我有很深刻的感受。

例如我会因为第一堂课的上课时间而自动调整起床的时间,

8点上课7点40起床;9点上课8点40起床。

而且我脑袋真的会独立思考喔,它会根据该堂课是否会点名、

老师是否机车、是否很想继续睡等因素,判断该不该起床。

11月初系上学长办了两天一夜的迎新露营,地点在垦丁。

对大一新生而言,这是很重要的活动,也很令人期待。

玩趣味游戏时,因为女生实在太少了,只好由男生扮演女生的角色。

比方咬著小吸管传橡皮筋的游戏,原本应该贴近青春女孩的脸庞,

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感受她吹气如兰,光幻想一下就觉得亢奋。

然而现在却是跟臭男生耳鬓厮磨,我猜我和对方都很想死。

晚上躺在满是汗臭味的帐棚里,在鼾声雷动中我开始思考人生。

如果持续这种状况,我四年大学生活或许很充实,但可能会太阳刚。

回到学校后左思右想,决定要参加社团,拓展女孩人脉。

但我仔细想了几天,竟然想不出除了念书以外的专长或兴趣。

经过高中三年的摧残,所有非念书的兴趣在萌芽前就被连根拔掉了。

剩下可以称之为兴趣的部分,可能是基於人性,而非兴趣本身。

比方如果我对游泳社有兴趣,不会是因为喜欢游泳,

而是因为喜欢看女孩穿泳装。

但我不会也不该因为泳装女孩而加入游泳社,即使她们穿上比基尼。

阿忠与小伟加入国术社,书桌旁各自摆了把木制苗刀,看起来很酷。

李君慧加入合唱团,书架上放了几本乐谱,偶尔还有女孩来教室找他。

周三晚上很难熬,因为国术社和合唱团当晚都有社团活动时间,

我只能独自待在寝室里思考人生。

乾脆去学生活动中心走走吧,所有社团办公室都在那里的三楼和四楼,

或许我可以找到合适的社团。

爬上学生活动中心的三楼,眼前是一块自由空间,约有两间教室大小。

左右各一条长长的走廊,社团办公室就分布在走廊两侧。

办公室门口挂著社团名牌,墙上也贴满活动讯息或招募新社员的海报。

我两条走廊各走了一遍,没发现感兴趣的社团。

叹了口气,继续爬上四楼。

四楼的格局跟三楼一模一样,自由空间里摆了一些桌椅,分布很凌乱。

墙上钉了几块白板和布告栏,剩余的墙面几乎被海报占满。

学生分成几群,坐在椅子上聊天或讨论,谈笑声非常响亮。

刚刚在三楼没仔细观察这种空间,我想在这里看看或许会有新发现。

我在一张海报前驻足,因为上面写著:公车吊环握法测性格。

那是心理社的海报。

这个测验有六个选项,我选了第五个答案:用五根手指紧握住吊环。

如果以我高中时的通车经验来说,我觉得其他答案的意义不大。

例如一手同时抓住两个吊环、两手各抓一个吊环这两种答案。

在那种拥挤的状况,一个人要抓住两个吊环根本不太可能,

即使可能也不应该,如果有人因此而没有吊环可抓,就太没公德心了。

至於用三、四根手指钩住吊环这个答案,最好你指力够强,

不然你要有在公车上跳国标舞的心理准备。

国标舞?我整个人瞬间冻结。

我经常想起她,但从未突然莫名其妙想起她。

四个多月了,她的影像在脑海里只蒙上一层细细的灰尘。

我用嘴巴轻轻一吹,影像立刻清晰无比。

栀子花女孩啊,此刻你在哪里?正在做什麼呢?

「呆板的发型、青涩的神情,他应该是大一生。」

「从他的视线看来,像是对这个地方很好奇,可见他很少来或是根本

没来过这里。所以他应该没有加入社团。」

「上衣没扎好,露出一小截衣角,头发没有梳理而且双脚踩著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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