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贴花黄-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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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时泪流满面,她冻得嘴唇都发紫了,那样冷的天摔一跤都能骨折,何况已经挨了五棍子的瑛时,她咬碎了舌尖,满口的血,才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没昏过去,跟着用尽满腔的力气对皇后喊道:“主子——主子,您听我说,都是我的错,不关梁公公的事,是我勾*&;引的他,要他给我去买鹦鹉,用毒虫子喂鹦鹉,放在吉嫔宫里害的她生出畸胎,都是我的主意,和旁的人没有关系,梁公公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着了我的道儿。主子,您开开恩!”
声音凄厉嘶哑,但字字清晰,不远处的吉嫔自然是听见了,瞪大了双眼,奋力挣脱羽林卫的钳制奔到瑛时跟前抬脚就冲她的头猛力踩下去:“你个贱*%人!贱%¥人!原来是你害的我!亏得我还帮你,你有没有良心!你个贱人投胎了下辈子也只能当个娼&;*妇!”
羽林卫赶忙上前将吉嫔拉开,但她仍是骂骂咧咧,紫萱只得吩咐用布条将她的嘴给堵起来。
梁园儿的脊梁骨已经断了,他睁开眯晞的眼,呢喃了一句:“瑛子,瑛子啊……”见到瑛时一脸的泪水和伤痕道,“别犯傻了。”
瑛时哭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你原本好好的,都是我的错。”
梁园儿朝她苦笑:“这种事到如今谁还说的清呢!”他朝着皇后的方向道,“主子,您别听更衣她胡说,不是她勾引的我,是奴才威胁的她,她在钟粹宫过的苦啊,吃不饱穿不暖,奴才这才趁虚而入,奴才知道性命难保,不求主子开恩,只求主子给更衣一件披风,好歹齐全她一个脸面。”
皇后冷笑道:“还想着脸面?做出这等秽乱后宫之事居然还来和本宫谈条件?!”
梁园儿见求情无用,拼尽全身的力气从绳子里挣脱出一只手,朝瑛时的方向伸过去,道:“瑛子啊……瑛子啊……别难过,没什么的,十八年后就又活过来了。”
瑛时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的腕骨被绳子磨破了,同样也尽力的把手伸出去,使劲的朝梁园儿的方向够,但是怎么够都够不着,最后在指尖还差一些些的地方,瑛时受不住了,终于双眼一翻,一口气歇了过去,死了。
围观的娘子们好些个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哭出来,说不清到底是被吓得还是同情她。虽然瑛时的脾气讨人厌,宫里憎恶她的人海了去了,可当真看到她沦落到如此田地,不免很有触动,好像跟在蕊乔身后的海棠,柳絮和丹枫,俱是吓得浑身发抖。
锦葵和石榴是一手设计此事的,早料到如此,怎么都要报当日被瑛时罚板著之仇,那是她瑛时为人凶恶在先,若她能一早与人为善,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仇怨了。只是眼看着满地鲜血,锦葵和石榴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发凛,只得不停的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咎由自取……
皇后见事儿办的差不多了,便给羽林卫使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上前去探瑛时和梁园儿的鼻息,然后回来向皇后禀报道:“回主子,两个人都死了。”
皇后‘嗯’了一声吩咐紫萱和锦葵:“瑛更衣怎么着安排就按宫里的规矩,梁园儿那边你们得通知一下内侍监,好让他们晓得本宫为何如此。”说完,当着诸位宫妃都在的份上,沉声道:“各位娘子身为后宫滕御,德容言工,妇德首为其一,是正身之本,请各位谨记,若是再有此等事,这就是应有的下场。”
所有宫妃皆蹲身道:“臣妾等领皇后娘娘教诲,自当恪守本分。”
皇后的视线扫过众人,见她们全都整齐划一的保持一个动作,谦卑的垂着头,微微蹲身,贞顺无比,这才满意的离开。
而吉嫔生出畸胎一事是由瑛时策划很快就由皇后向太后禀报,但同时吉嫔欺君犯上,陷害珍贵人等又是不争的事实,其后便被褫夺封号送入延禧宫,据说到那里的第一天就和秦淑珍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秦淑珍用一根尖锐的金簪子刺中了上官蔷的心口,导致她流血而死,随后还没等侍卫赶到,秦淑珍便已经悬梁自尽了。
整件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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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在合欢殿陪了她一会儿,皇帝就去了兰林殿,澜贵人领了一群娘子来接驾,皇帝道:“都起来吧,朕就是过来看看你们。”
几个位份低的很识眼色,行完礼便告退了。
澜贵人见到皇帝有些局促,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皇帝道:“怎么着?朕罚了你一次你就怕成这样?”
“那倒不是。”澜贵人脱口而出,旋即看到自己的贴身婢女一个劲的朝自己使眼色,忙改口道:“那个……是臣妾不敢。”
皇帝轻笑了一下,挥手让众人下去,澜贵人更加紧张了,结巴道:“陛陛陛陛下,您要干什么?”
皇帝乐死了:“大白天的,朕能干什么?你会下棋吗?陪朕安安静静下一局吧。”
“哦。”澜贵人松了口气,结果这一局棋一直下到暮色四合,皇帝道,“你胆子够肥的,也不知道让着朕。”
澜贵人道:“陛下棋艺高超,让棋反倒是对陛下不敬了。”
皇帝朗声一笑,拿手点着她道:“会说话。”
这个澜贵人打小是在漠北长大的,性子就和男孩子一样,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进宫,奈何老父以死相逼,她只有无奈的从了,好在陛下至今没有一次召幸过她,她过得还挺自得其乐的,也不用与其他妃嫔争风吃醋。再者她也不是爱计较争取的人,关于这一些,早在她入宫之前,皇帝就已经打探好了。
尽管他的下属们一个个都想当他的老丈人,但他也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够尽量是个省心的,要个个都和上官蔷那样,皇帝觉得自己恐怕要折寿五十年都不止。
看着窗外天色渐深,由淡蓝缓缓没入一股鸦青色,皇帝收手道:“罢了,今日便先这样,既然不分胜负,这棋局就封起来,留待朕下次与你再比过。今日朕就先回长乐宫去陪皇后了。”
澜贵人虽然下棋正在兴头上,瘾很大,但还是毕恭毕敬的把皇帝送走了。
回到长乐宫,皇帝和皇后一同用了膳,说了许多话,都是皇后在善和的所见所闻,皇帝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问她:“那你可有微服偷偷溜出去玩了?”
皇后嗔了他一眼道:“臣妾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皇帝哼哼笑道:“别和朕打马虎眼了,都离了宫,还不赶紧的出去尝个鲜,咱们夫妻说悄悄话,你还藏着掖着。”
皇后的嘴角弯起一道深深地弧度,唯有认命道:“好了好了,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臣妾是偷溜出去了,不过仅一次,就一次,叫人知道了不好。”
“那什么情形,说来朕听听?”皇帝至了深夜还不想睡,一双幽深的眸子亮晶晶的。
皇后知道他玩性大,便道:“善和很热闹,一点也不输京畿。他们有一条大街,由头至尾都是好吃的东西,然臣妾吃不惯那里的地方口味,都是烤肉,且酒肆林立,品流复杂,臣妾因此不敢多呆。”说到这里,皇后很不好意思,面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道,“不过那里的舞姬跳一种回旋舞,姿态甚是曼妙,臣妾至今未见过那样奇特的舞蹈,就是她们衣着暴露,肚脐眼儿都露出来了,臣妾没好意思看。之后就再没出去过。”
皇帝道:“没事,以后朕和你一起去善和,朕带着你,你就不用怕了。”
皇后掩嘴笑道:“坦白说,陛下是想看舞姬吧?”
皇帝轻轻‘咳’了一声道:“皇后。”
皇后笑着靠在他肩上,软语温存道:“陛下还不睡吗?真的夜深了。”
皇帝轻轻喟叹:“朕睡不着,好好的大过年,被搅得一团乱。”
皇后垂眸不语,皇帝搂着她的肩,手里拿着一卷书,默默的看了起来。
脚边的香炉袅袅的冒着白色的轻烟,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皇后的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她多希望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或者就这样一直延长下去,她和皇帝永远如此。皇帝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道:“来,朕念一段文章给你看。”
“芸作新妇,初甚缄默,终日无怒容,与之言,微笑而已。事上以敬,处下以和,井井然未尝稍失。”皇帝的声音如馆陶埙萧般动听,令人沉醉不已。
皇后幽幽道:“是《浮生六记》。”
皇帝道,“嗯,朕每次看到这一段就想起皇后。”
皇后对着他微笑,认真而坚定的说:“陛下要相信臣妾必会把后宫事务料理清楚的,陛下不必忧心。”
是夜,在皇后的好说歹说之下,皇帝总算歇息了。
之后的三日,虽说仍是新年里,但气氛肃然,浑然像是满城戒严了。
尤其是咸福宫,驻守的羽林卫人数越来越多,每三步便是一个太监,五步一个侍卫,上官蔷瞧着心焦难耐,反复再三的问雪吟:“你东西可藏好了?确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雪吟点头道:“放心吧主子,查不到咱们身上。”
“那就好。”上官蔷松了口气,坐到八仙桌边上喝御膳房给她送来的例汤,是由御医们专程为她制定的食疗,鸡汤里加了黄芪,枸杞之类的,总之都是好东西。
哪知喝到一半外头传来动静,连羽林卫都惊动了,上官蔷吩咐雪吟出去看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没多久雪吟回来禀告说是皇后主子的养的一条狗丢了,如今阖宫都发散了人手去找那只名叫‘鹭鸶’的名犬呢。
上官蔷‘嘁’了一声,满脸的不屑,谁知就在她汤还没喝完的时候,门‘砰’的一声被羽林卫给叩开了,为首的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道:“吉嫔娘娘,皇后主子有命,请您赴长乐宫一趟。”
上官蔷狐疑的看了雪吟一眼,雪吟默默地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知道,上官蔷冷冷笑道:“可否请这位将军通融一下,待本宫喝完这盅汤再去?”
门外缓缓踱进来一个人,是皇后身边的紫萱,冲上官蔷微一福身道:“见过吉嫔娘娘,吉嫔娘娘万安,皇后主子催的紧,不过倒也不妨您多喝这最后一盅汤。”
上官蔷将调羹一摔:“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站起来,绕着紫萱走了一圈,眼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道,“亏得你还是皇后身边的丫头,竟不知尊卑分寸。有你这么说话的嚒?”
“真对不起娘娘。”紫萱捂住嘴,“是紫萱的不是,紫萱失言,请吉嫔娘娘恕罪,只是紫萱以为,吉嫔娘娘的宫里发现了这么污糟的东西,若不及时去向皇后主子解释一下的话,最后吃亏的只怕还是娘娘您自己,说到底紫萱也是替娘娘您担忧呀,一不留神才说错话了。请娘娘您大人有大量。”
上官蔷紧张起来:“你什么意思?”
紫萱话说一半留一半,只朝门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吉嫔娘娘去到未央宫便清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