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贴花黄-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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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闹得了眼下不可收拾的地步,心里着实是懊恼的。
皇帝看着他道:“你母亲有朕陪着,你管好你自己吧,这次的事,朕已经有了决定。”
永邦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道:“儿臣也有话要对父皇说,儿臣这几日一直在奉先殿里抄经,想了很多,觉得儿臣一直在宫中锦衣玉食,不曾见过什么世面,好像父皇在儿臣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把江山大半都跑遍了,所以儿臣有一个想法,打算去四处游历,请父皇答应儿臣。”
皇帝眯着眼打量他:“游历?”
“是。”永邦抬起头,双眸清澈见底,坦诚道,“儿臣不想做一个无用之人。”
“好。”皇帝一口答应,“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是好事,横竖朕近日里收到消息,说是边关不太平,像是高绥的旧部隐隐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你便带兵去那里看一看吧。”
“即刻便启程。”
“什么?”永邦诧异,“可是母亲……”
永邦道:“可否让儿臣等母亲病愈了再启程……”
“打仗是能等的吗?”皇帝反问他,“你跟敌方说,等等,让我回家看看我娘,让我换个衣服,你们等我一阵子,咱们再开打,有这样的事吗?”
永邦被呛得无言以对。
“须知军队里多少士兵都是离乡背井,抛妻弃子来保家为国的,不止你一个,走吧,既然说的那么好听,要去游历,就做的体体面面的给朕看。”
“是。”永邦拱手,“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在那之后,永邦又休整了几日,待万事齐备,便带着大队人马先行赶往乌溪都护府一探究竟。随后深入大漠,雪原,冰川,河流,虽然边关条件艰苦,远不如宫中奢华,但是民风淳朴,着实增广他的见闻,同时开阔的场景也让他的心境平和了许多,对很多事情有了新的看法,比如说先皇后的执着,又比如说父母的苦衷……
他蹲在山洞里吃过窝头,也跟着老兵们一起喝过烧刀子,结交过江湖人士,也认识一些三教九流……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到他手里的很多关于邻国的第一手资料,都是他从这些人手里获得的。
在外游历了一年,他成长了许多,本以为还会继续下去,谁知道宫里传来急报,是小福禄偷偷捎人带给他的,说是皇贵妃病重,已是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永邦看清信上写什么的时候,手不由的一颤,信纸轻飘飘的落地,他整个人僵立在那里,许久没回过神来,再接着便是不分昼夜的策马回京,一路上骑死了几匹马,总算顺利回到了宫里。
风尘仆仆的,还来不及梳洗,先去关雎宫请安。
然而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关雎宫的守卫仍是不肯让他进去,永邦已不似从前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了,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三个守卫的钳制,奔到了关雎宫正殿的大门前,却见到太医们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而出,边走边交头接耳,紧张的探讨着什么,都顾不上对他行礼。
永邦预感不太好,拼了命的高喊:“父皇,儿臣回来了,请父皇允儿臣见母亲一面。”
“父皇,儿臣求您了,儿臣知道您在里面,请您让儿臣见母亲最后一面。你们不能这样狠心。”永邦不顾一切的捶着房门,但是殿外的守卫比宫外更多,围得水泄不通,饶是永邦使了蛮力都冲不进去。
良久,皇帝出来了,永邦见了他,气愤的质问:“母亲病重,父亲为何不通知儿臣?”
皇帝道:“还是那句,你母亲不想见你。因为你从没把她当过你的母亲,眼下又何苦来做这孝顺的戏码?做给谁看?”
永邦道:“儿臣知道错了。”说着,给皇帝跪下,磕头:“请父皇让儿臣见母后最后一面。”
皇帝痛苦的阖目道:“朕又何尝愿意硬生生拆散你们母子,但是你伤透了你母亲的心,朕此生欠你母亲良多,为了朕,你母亲一生被困在禁庭,没有出去过,你也欠你母亲良多,就因为你的一句‘朕宠妾灭妻’,你母亲一生不能为后,你怎么能对她说这种话?这一年来,她缠绵病榻,郁郁不欢,而今你母亲心意已决,到死都不会见你,朕自然也不会做违背她心意的事,你走吧,朕不会让你见到她的。”
所谓恨错难返即是如此,知道错了,但是回不了头,无法弥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犯下的错误成为心上一道永久的疤痕。
永邦恸哭起来,一步步跪行到门前用手扒住门框喊道:“母亲,母亲,是儿臣,儿臣回来了,你让儿臣见一见,儿臣以后再不乱说话了,求您原谅儿臣。”
屋内毫无动静,静的有些不寻常,似乎所有人在同一时刻屏息,随后先传来了木槿的哭声,跟着哭声震耳欲聋,皇帝一个踉跄站不稳,小福禄赶忙上前先扶住皇帝,劝慰道:“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
皇帝挥了挥手道:“无妨。”言毕,迅转身回到屋内,永邦也要跟着进去,被皇帝喝令一声‘不许他跟进来’给堵在了外头,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屋内,太医们一起跪下了,悲恸道:“臣等无能,皇贵妃薨逝了,请陛下节哀。”
木槿,海棠,柳絮和丹枫也一齐跪在地上痛哭,庄妃是宫里仅剩下的和蕊乔走的最近的人了,闻言用帕子捂住嘴呜咽不断。
皇帝却异常的冷静,冷静叫人觉得可怕,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对着蕊乔睡着的方向,久久的凝视着,仿佛她还活着一样。
从屋外侧耳倾听,甚至还能听见皇帝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太后得知了皇帝的痴态,也火赶来了,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她的脚不好,走的很慢,一步一步,没有人能敲开房门,是她把皇帝从里头请了出来,是她说的:“人已经走了,你还捉着不放,是让她去的不安宁啊。还是着手办该办的事吧。”
皇帝终于醒悟过来,开始替蕊乔张罗丧事。
永邦是直到此时才知道母亲的葬礼是根本没法和孝慎皇后相比的,孝慎皇后有一大家子的人,一个个上前来哭灵都能哭上几天,而她的母亲只有他,一个总也不向着自己,一个不贴心的坏孩子。
永邦在梓宫前哭的不能自己,永定六岁了,已经懂事,几个孩子加上皇帝亲自给蕊乔的棺椁敲的钉子,永定一边哭一边喊:“母亲,母亲,儿子要敲钉子了,你躲开一些,你躲开一些啊!”
永邦闻言,手一个不稳,险些把钉子敲歪了,好在最后一切顺利。
丧仪结束后,皇帝便无心政事,上朝总是有一日没一日的,甚至还听信方士们的谗言,爱在宫中作法,内阁几番劝谏无用,终于找到永邦,皇帝便下令从此由皇长子监国,他自己搬到行宫去住。
孰料皇帝到行宫还不满三个月,便传来消息说皇帝暴毙于畅春园内的‘天地一家春’。
永邦顿时一个头两个头,因为外界流言纷纷,有说皇帝是因吞食了大量丹药而死的,有说当时皇帝身边只有一个小太监,由于除了皇贵妃以外,皇帝常年不太亲近后宫,就有了皇帝娈&*童暴亡一说,更离谱的是,听说那天是下雨的,便有说是给雷劈死的。总之皇帝的死因成迷。
为防止朝政与人心不稳,永邦只得想法让御医先对外给出一种说法,归结为皇帝太过于思念皇贵妃的缘故,最终突心痛而亡。证据是皇贵妃生前与皇帝感情甚笃,在皇贵妃死后,皇帝还写过一诗:凉秋率感人,况逢形影单。九御咸备位,对之吁若空。
群众算是普遍接受了,但是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皇帝在位时,虽然让永邦监国,但并未明白的立下太子,燕昭容思来想去,便越过庄妃,去找了敦肃皇太后,请皇太后下旨立永邦为储君。
至此,永邦登基,改元宏文,年仅十五岁。
御极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生母懿如皇贵妃为孝淑睿皇后,并下令关雎宫必须永远维持蕊乔还在时候的样子,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不得有所改变。
奉敦肃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依旧住在慈宁宫,助他登上皇位的燕昭容则成为了燕贵太妃,迁居永寿宫。
孝慎皇后的哥哥6耀跟着鸡犬升天,不但由二等公升为一等公,再次回复了安国公所在时的地位,还兼任工部侍郎,内侍局大臣,手握重柄。
只是三年之后,御史台连同朝中内阁一起向6耀起进攻,连参数本,举报他利用内侍局大臣的身份,收受贿赂,让一些不明身份伪造户籍的女子入宫,并且有证有据,只要交了钱,就是良家子。
永邦撤去6耀内侍局大臣一职,派他去修建皇陵,其实大覃的每一任皇帝在世时,都会替自己修坟,先皇亦不例外,可是6耀每日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并且以次充好,用下等的砖瓦来修补先皇陵墓的下水道,直接导致先皇与孝慎皇后,也就是他自己妹妹的陵墓渗水。
永邦再次勃然大怒,这一次不能姑息养奸,彻底撤去其工部尚书一职,只留了一个爵位给他。
因为陵墓事关重大,待朝政没那么忙了,永邦便命钦天监特选了一个吉日亲自去皇陵给先皇和先皇后,以及生母上香,并且看望庄贵太妃。
庄妃是在皇帝驾鹤之后自请来看守皇陵的,对她来说,宫里已经没有熟悉的人了,倒不如在皇陵外住着来的舒适。
永邦先去给庄贵太妃请了安,随后才进了陵墓。
里面的布置也和他预设的一样,皇帝的棺椁居中,左边是孝慎皇后,右边是孝睿皇后。
永邦情不自禁的走近孝睿皇后的棺木,当时他母亲死的急,葬礼又按照她生前的愿望,办的极为简朴,永邦便只作为儿子在棺椁上敲了钉子,眼下一想,心痛万分,手指沿着棺椁的边沿温柔的抚摸,后来更是不知为什么,总之鬼使神差的就想看他母亲一眼,于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打开了棺材板,谁知一打开即刻傻了眼,只见棺椁之内空空如也。
确切的说,并非是空的,只是没有人而已,仅有一双虎头鞋,孤零零的摆在里面。
那是母亲亲手做给他的虎头鞋。
永邦的双眼不禁泛起几许泪意,伸手拿起那双鞋子,同时脑中电光火石,想起父皇生前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再联想到父皇也死的那么突然和蹊跷,心跳骤然快了起来,再跑去掀他父皇的棺材盖。
果然,宏武皇帝的棺椁内也是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件衣服,一件是皇帝的龙袍,还有一件是蕊乔晋封为皇贵妃时的吉福,也就是说这座坟墓里,除了孝慎皇后之外,根本没有他的亲生父母。
这里不过是他父母的一个衣冠冢罢了。
永邦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带着几分快意和了然,只是笑着笑着,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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