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贴花黄-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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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全知道太后话里有话,是拿他出气呢,但是不打紧,他皮厚,忙涎着脸上前打了个稽首道:“奴才心里只有太后这一位主子,太后就不要拿奴才打趣了,奴才今儿个来是给太后带个好消息的,虽说过些时日陛下应该就有旨意下达,但奴才是打从心眼里替太后您高兴,这不巴巴的第一时间赶过来告诉太后您嘛!”
太后嫌弃的乜了他一眼道:“说吧,什么事!拣重点的。”
张德全跟攒了什么小秘密似的,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太后,春贵人她有了,您说是不是天大的喜讯?真是可喜可贺!”
太后一愣:“你说什么?”
张德全又重复了一遍:“听说今儿早上珍贵人和春贵人在园子里怄气呢,春贵人突然就朝着珍贵人作呕了几声,珍贵人老不乐意了,立刻找钟昭仪告状去。不过春贵人一个劲的赔不是,说不是有意的,后来召了太医来问,果然,春贵人是跟着陛下秋狝,朝夕相对,日日耳鬓厮磨,夜夜*一刻,眼下肚子里怀了龙种,陛下已经让太医院上下全都戒备了,务必要护住春贵人,就差拿春贵人当菩萨给供起来了。”
太后长吁了一口气,竟有些不敢置信,颤声问道:“真的吗?是真的吗,芬箬?”
“千真万确。”张德全道,“奴才哪儿来泼天的胆子敢诓老祖宗您呢!”
太后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的很,好得很呐,老天总算不亡我上官氏。”说这话时,眼底隐隐泛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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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据芸舒所说,这种功夫的练法十分邪门和阴毒。
一般来说练家子都是打小训练起的,扎马步,上树,然后气沉丹田,脉走经络,学轻功水上漂,都要一年一年的打磨,即便是天才也须这么过来。练兵器更是先精一种,随即才囫囵着把所有兵器使个遍,不说做到精通,但求上手就行。
可有一种方法,能使人的体能超越极限,只一个条件苛刻,那就是练功者必须是个女孩儿,男孩儿没用,因为男孩儿不能受孕。
那女孩儿必须从小养着,到了行经的年纪想方设法的令她受孕,再在合适的时候把孩子流了,整个过程必须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有的姑娘家身子骨弱抵不住三番四次的小产,往往半途而废;能坚持下来的,在那期间则需要专人的照料和调理,待所成时,女孩的身法轻盈,动作迅捷有如鬼魅,体魄亦是常人无可比拟,约莫以一挡五都不成问题。
芸舒思来想去,芸歌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于武学上突飞猛进,练成这卓绝的轻功,只有这一个法子。所以她怀疑芸歌有个男人,眼下听蕊乔说起上官修,心中恨得出血,是什么样的人,能忍心要一个姑娘家为他遭受如此折磨,简直丧心病狂。也只有芸歌傻,才会替那人卖命。
蕊乔想到那一日芸歌在储秀宫的竹林里一个人偷摸着哭,上官修去安慰她,怕且为的就是这个事情,心中一阵血气上涌,拉着皇帝的手,泣不成声道:“五哥,五哥……我要那人千刀万剐,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皇帝按了按她的手道:“放心吧,五哥自有分寸。”
上官柳被带走,一众随从杀的杀,关的关,待人押解的差不齐了,仅剩太后和皇帝的几个心腹时,皇帝突然在太后跟前跪下道:“儿臣谢母后玉成,儿臣之所以能有今日,全倚仗母后的恩典,儿臣没齿难忘。”
太后紧紧握着芬箬的手,指甲嵌进了芬箬的皮肉里,一颗心也犹如在油锅里煎煮,但面上仍是肃穆,仅显露出几分哀伤和疲惫,也是适宜的,一字一顿的铿锵道:“你是先帝的孩子,也是哀家的孩子,尔登大统,哀家奉的乃是先帝的旨意,是顺应天命。”
皇帝再一次叩首,“儿臣恭送母后。”然后眼睁睁看着太后的仪仗逶迤而去。
太后一路强忍着泪水绷着身子回到永寿宫,若不是芬箬的搀扶,只怕踉跄的要跌倒。
她浑身发抖,由着芬箬搀扶到炕上,芬箬知她此刻必不好受,赶忙递上一碗参汤,太后连端的力气都没有,洒了几滴出来沾湿了衣裳,又因心痛的厉害,气息不平,把参汤一口气灌到了底还是没能够缓下来,反倒呛了一口,猛烈的咳嗽不止,芬箬上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太后的背,只见太后目光怔忪的盯着前方一处,愣愣的,似被魇住了,良久以后方才开始压抑的低声饮泣。
芬箬在心中一叹,上官柳打得是上官家的名号造反,就算陛下不认真追究,就算上官家再权势滔天,也难逃大清洗的命运,要回复昔日的辉煌怕是不能够了。
太后是克制的人,经历过一朝的后宫倾轧能生存下来可见其韧性,她没有任由自己的泪水四溢,只有点滴的湿润卡在眼角,那呜咽声也被堵在喉咙里,听着叫人鼻子酸酸的。
芬箬道:“太后,奴婢僭越了,请太后容奴婢说两句,今日之事全是淑妃咎由自取,您能做的都做了,都顾到这个份上了,往后不能再大包大揽,可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奴婢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后,请太后听奴婢一言。”
太后闭起眼,深呼吸一口气道:“哀家知道,哀家就是知道,才中途喝止她,希望她能收手,岂知这个蠢货——这个蠢货啊!”太后怒极攻心,大手一挥,桌上的参汤碗盅落地,稀里哗啦的粉身碎骨,“哀家十几年的经营,全毁在了这个蠢货手里,都毁了,全毁了!”
“我上官家已经权倾朝野,她还要怎么样?!锋芒毕露不是好事,皇帝没有要收拿的意思,那是顾全我们上官家几代的脸面,是顾全哀家成就他帝王霸业的恩情,她倒好,还嫌上官家的恩宠不够嚒?皇帝说的不错,她究竟还是为了她那一己私利,想要翻了这天,结果把整个上官家给搭了进去,你让哀家怎么不气?”太后不断捶着心口道,“哀家怎么就养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不行。”太后猛然悚立,“哀家得去天牢一趟。”
芬箬‘砰’的跪下道:“太后,太后您慎行啊,千万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无论如何,陛下是会顾念着太后您的。”
太后理了理发鬓道:“你且放心,哀家还没有失心疯到那个地步。如今陛下已经疑心于哀家了,哀家这就去天牢里做个了断。”
芬箬不解的看着太后,太后的目光沉沉:“陛下有勇有谋,比先帝青出于蓝,试问先帝在时,边疆可有如此安宁?外戚林立,藩王割据,哪一样不叫先帝头疼?可而今咱们的陛下呢,靠着惠妃的死,轻轻松松的让佟家把兵权交了出来,离间之计使得高绥被车师和楼兰围困,西域尽数囊括尽我大覃的版图,设乌溪都护府,楼兰和车师这种效果能兴的起什么风浪来?至于外戚,唯独一个上官家,朝堂上大小官员,势力盘根错节,而今由得那上官柳这样一闹,陛下往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如此雷霆的手段,谁说他不适和当皇帝的?!”
芬箬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难道说,傅蕊乔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
“没了。”太后断然答道,“当时落水就没了,阖宫都知道,傅蕊乔偏在肚子里塞了个蒲团,估摸着也是皇帝出的主意,跟着跑来对哀家说她得了癔症,怕她受刺激,让哀家尽量瞒着,哀家不知他心中作何打算,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得很,他原是为了引蛇出洞。因知道上官柳必不能容忍他有自己的孩子,这样以后江山后继有人,上官柳的盘算岂不是尽数落空?!所以哀家说她是个蠢货,竟然就这么等不及了,傅蕊乔若真的肚子还在,过几个月自然见真章,她急不可耐的发动兵变,诬陷傅蕊乔只是引子,要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刺杀陛下是二,结果反被将了一军,到底是沉不住气。”
“可……”芬箬道,“可陛下也是告诉了太后实情,想来也是与太后一条心。”
太后冷笑一声:“一条心?陛下恐怕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吧。他告诉哀家不过是要看哀家会不会告诉上官柳那个蠢货而已,哀家若是说了,上官柳必不会中计,偏生哀家没说,便足以证明哀家与兵变之事没有干系。毕竟畅音阁是哀家提议要建的,那些伶人弄进宫来也是哀家的主意,皇帝提防着哀家实属合情合理。”
芬箬愤愤不平道:“淑妃娘娘也真是的,这不是坑了太后嘛!陛下也许不知,奴婢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惠昭宫改建畅音阁是淑妃给太后您出的主意,弄那些伶人进宫也是淑妃向您保举的,哪一样没有她的参与?这是硬将太后您拉下水了呀!”
太后气的脸色阵青阵白,连嘴唇都在哆嗦:“所以哀家更要去天牢走一趟。”
芬箬道:“太后,那地方最是腌臜不过,奴婢陪您一道去。”
太后叹了一口道:“你是怕还有余孽对哀家不利?”
芬箬垂着头,这是很有可能的,若是能在天牢劫持了太后,便可逃出生天,当然了,太后有嘴也说不清楚,皇帝会怀疑太后是自愿过去当人质的,因此芬箬无论如何要跟着,芬箬磕头道:“先帝爷在时嘱咐过奴婢,拼死都要护着主子,主子生则奴婢生,主子若有个闪失,奴婢也不当活了。”
太后点头道:“好,就为着你这一份忠心,你跟我走。”
芬箬提溜的爬起来,在前头给太后掌灯,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一行人来到天牢前头,守卫也没说不让太后进去,像是皇帝早就知道太后会来一样。
太后一路顺畅无阻的走到天牢里头,每一间关的都是上官家的人,见着太后全部磕头道:“主子饶命啊,主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不关我们的事!”
太后心如刀绞,逼宫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今陛下不过是夷上官氏三族,但也足以将天牢里堵得人满为患了。
天牢关的本就不是普通人,不似平常衙门的牢狱,基本上除了潮湿一些,还算干净整洁。
只是那些原本在朝为官,高高在上的人,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半夜被禁卫军从被窝里拖出来锁进天牢,浑浑噩噩,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还有许多命妇,哭红了一双眼睛,用尽所有力气把孩子抱在怀里,唯恐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但其实心里也知道这无妄之灾是躲不过,是无能为力的。
太后佯装镇定,置若罔闻的直走到上官柳的那间牢房前才顿住步子。
上官柳是独自一间,为了防她自尽,目下已将她五花大绑了,嘴里还塞了棉条,牢房里除了草垛子别无其他,不像上官继和他的养母那里,好歹还有一条棉被。
太后吩咐道:“来人呐,给哀家把她嘴里的东西掏出来。”
狱卒乖乖的上前按太后旨意做事,然而棉条刚掏出来,上官柳就朝着太后的方向啐了一口道:“呸,你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装什么慈悲!”
芬箬赶忙挡在太后身前,太后安然无恙,芬箬身上全是上官柳的唾沫,还掺杂了几道血丝,约摸是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