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爷们儿-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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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还有那一幕幕在烧烤摊上猜拳拼杯豪气冲天的情景,今后也将永远不复存在了。过去,整个地球都在我脚下,头上是一片蔚蓝的天空;现在,地球仍在我脚下,但头上却是一片无边的迷茫。体育系的哥们儿毕业后去了北京,给人当保安,一个月的收入一千左右,勒紧裤腰带才勉强够伙食费;英语系的佳人才子毕业后纷纷奔往外企,漂亮一点的为洋鬼子担任翻译,混得人模人样;稍逊一色的也能做一个助理,勉强度日;实在不中的,回老家参与改造我们漂亮的地球,注定此生与学业无缘了;农业系的大佬们毕业后,按理也应该安安分分地回农村去发展,但偏偏一个个大脑发热,死活要往城里钻,估计混得也不怎么样;唯有中文系的人毕业后不知去向,似乎是刚走出学校就消失了。总而言之,去年一起毕业的同胞们,很大一部分人目前所从事的工作仍然是找工作,听说每个月还可以得到不扉的收入,我觉得很奇怪,忙向哥们儿打探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结果哥们告诉我说,其实那些钱是他们家中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给的。于是我经常这样想,难道这些就是当初父母们含辛茹苦供他们上大学,而他们寒窗十数载下来,想要的结果么?
我读了四年的法律,当初在学校里无论考试还是答辩,都从来没有人胜过我,什么程序正义什么实质正义分得一清二楚,老师都常常夸赞我是国家栋梁之才,快赶上三好学生了,但后来又能如何?在进入律师事务所之前,我认为律师就是一个维护法治建设,捍卫人间正义的职业。然而进入律师事务所以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最卑鄙无耻最会钻法律空子的人就是他妈的做律师的——他妈的,这话说得太刻薄了,我指的是我国律师行业中的一大撮人和盘踞在法院中被称作法官的一小撮人。法官和律师,前者是爹后者是儿子。倘若你在律师界混了一辈子,有一天你儿子都当上法官了,而你还想继续混下去的话,那你爷儿俩必须得把称呼改改。
这是一条千百年来恒古不变的河流,要想在其中出淤泥而不染,成长为一名捍卫人间正义和维护法律道德的纯爷们儿,我承认穷尽我一生的努力都做不到。 。 想看书来
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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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学时候的法律讲师叫杨必胜,一个曾经纵横成都律界二十余载的大牌律师,经过几十年光阴的洗礼,终于熬成一名白发苍桑老头儿。杨老头儿四十岁的时候,个人资产已经过亿,也是他一生事业正如日中天的年头,一场狂风暴雨风驰电掣般地来了。那是一九九七年夏天,成都市谋院正在受理一起刑事案件,当事人都是当时成都上流社会的重要人物,辩护律师杨必胜。该案的一切程序都在顺利进行,谁料中途一个环节上出了一丁点儿纰漏,便立即引来反贪局的注意,连检察院也介入其中,于是整个案情的性质就发生了巨大变化。那原本只是一起简单的刑事诉讼案,后来逐渐演变成行政诉讼案,杨必胜也由辩护律师直接变成了被告人,最后他输掉了那场官司。杨某在被捕入狱前曾仰天长叹:“我杨必胜这一辈子,纵横律界二十余载,从来不曾输过一场。但最后一场输了,输掉了我的一生。”
五年后杨必胜刑满从监狱出来,财产没了,家也没了,老婆和女儿都嫁人了,风烛残年和孤家寡人这两个词儿也注定要落在他身上了。当然这些都是他亲口说的,后来我认为杨老头儿既然走到这步田地了,不去文殊院诵经礼佛,还跑来这学校当什么讲师?——答案不言而喻,八成是他年轻时候吃多了撑的!此外我还听他讲过另一件离奇不靠谱的事儿,当年和杨某一道横行成都律界的人还有他当年的师弟,这人名字叫林自翔。
林自翔四十岁的时候比杨必胜有钱,在成都律界的名声也比杨必胜响亮,一生都比杨必胜幸运,玩转法律的手段还比杨必胜高明。二零零六年,国务院下令实行官改,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一级法官和三级法官正式划为公务员编制。此君趁水浑好摸鱼,由一名恶贯满盈的大律师摇身一变,成了成都某院的三级法官。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重点了,也更加荒唐可笑。这人当上法官以后不仅从来不收贿,同时为了证明他为官心志清明,还不惜重金自己掏钱购买奢侈品,不断捎人送往反贪局、中纪委以及检察院,并注明这是什么场合什么人送的赃物。据统计,林自翔在一年之间光送往反贪局的奢侈品价值竟达五百多万元,最终顺利当上了该院的院长。林法官成了林院长之后就开始收贿了,色胆包天,专门征收良家妇女,夜总会那些专门提供特殊服务的女人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说那些贱女人他早玩腻了,还是觉得给别人带绿帽子技术含量高。此君的生活作风通常是别人赠他鲜花和美酒,他赠别人绿帽子,后来终于有一顶绿帽儿戴超标了,不小心戴到一个实权官员的头上。人家一反手,他就铿锵入狱,但只在里面待了几天就出来了。林自翔刚从监狱出来就跑到银行提款,然后四处送礼,最终打通所有关节逃之夭夭,至今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第七节
这绝不是神话,这就是一个现代职业的生存法则。
25
鑫协律师事务所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县城,我大学毕业后在那里领过一段时间的工资,老板是成都市一名叱咤风云的大牌律师,听闻此人混迹律界的手腕也不低于数年前的杨林二人。我们所里一共就两名律师,都是此人的徒弟,牛律师执业八年,马律师刚领了律师资格证三年,两人都混得风风火火,我是牛律师的助理兼徒弟。因为地方小,所以业务资源有限,大家也都很清闲,几年来接过最大的案子就是一起关于劳动赔偿的民事纠纷。案子是去年立秋之际审理的,该案给我带来了诸多感触,慢慢地我终于发现在自己学校里所学的东西,其实在现实中一丁点儿也用不上,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可言。
案例是这样的,建筑工人张某在工地上作业时弄断了左手,承建方承担了八万元的医疗费用,但医好以后那只手也基本上废了,最后鉴定出四级伤残。事后张某欲向承建方讨要二十万元赔偿款,而建筑方却称是张某违规操作才导致受伤的,拒不承担任何责任。这就让人伤心了,双方多次协调未果,伤者遂将承建方告上法庭,两边都请了律师。
鑫协律所虽然不是什么名流之所,但在这小县城里却足够算得上大牌。于是工人张某和承建方法人代表分别在前后一天登门造访。前者是泪眼婆娑地来的,哀求我们所的牛律师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打这场官司,并说无论输赢都给三千律师费;后者是财大气粗开着奔驰风风火火地来的,连说话都是财大气粗的声音,一开口就承诺给百分之三十的风险,算下来就是六万。这下我们碰上难题了,第三天所里召开了一次研讨大会,议论到底该帮哪一边?我将办公室墙壁上的“秉天地良心,持人间正义,做法律之师”十三个大字认真读了一遍,立即对牛律师提了建议,说应该出面帮助原告一方。哪料牛律师瞪了瞪眼牛气冲天地对我说:“小孩子不懂事就别多嘴。”
我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试探了,其实牛马二人心里早就有了谱,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马律师的助理是一个妖艳无比的小娘们儿,不知道读过几本书,反正看起来很白痴,我一直都在怀疑她恐怕连“法律”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不过这小娘们儿虽小,但胸高臀翘极具*,深得马律师喜爱,平时对马律师也是干爹长干爹短地叫个不停,两人眉来眼去,关系十分暖昧,连牛律师看了都会眼红。这时小娘们儿也发话了,嗲声嗲气地说:“干爹呀,要不你们一个帮助一边吧,两边的律师费都拿,那不是更好!”
此言一出,牛马二畜生对望了一眼,相互笑笑没有说话。
我瞪了小娘们儿一眼,冷笑一声,想,除非哪一天这两个家伙为你搞翻脸了,或许会采纳你的建议。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节
两天之后,案子正式在该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牛律师出面,站在被告席一方。其实这个结果应该是我能够预料得到的,三千和六万这两个数字孰大孰小,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何况我一个本科生?事后仔细想想,我可能就是那天被墙壁上的“天地良心,人间正义”几个大字冲昏头脑了,才至于冒出那句话来。作为一名律师,选择站在报酬给得高的当事人一边,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在这个物质至上的世界里,良心正义值几个钱?
该案从开审到结束我都一直跟在牛律师身边。开庭前被告方一直咬定该工人违规造作机器导致受伤,但张某始终不承认这一点,所以庭中双方的辩护律师便对此展开了辩论。中途承建商还请来了当时在工地监工的李师傅作证,结果李师傅提供的证词中却说张某在作业时并未违规操作。
张某听闻此言,就好比在这满是罪恶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丝正义的曙光,顿时天灵盖上灵光乍闪,喜不自胜。
该案的主审负责人是县里一个著名的鸡贼法官,听到李师傅的证词后顿时就像被人抽干了精液似的,脸上变得全无血色,被告席这边的人也全都傻了眼。鸡贼法官与身边的两名法官交头接耳一阵子后,问张某:“既然你没有违规操作机器,那又是怎么受伤的呢?”
张某顿时被这个问题卡主了,连辩护律师都卡得无比尴尬。
此时被告席的牛律师发话了,说:“既然张某没有违规操作机器,那一定是他自己不小心受伤的,所以承建方没有任何责任,甚至连事后的医疗费用都不必要出。”
这便是该案的审判结果,鸡贼法官当堂宣判,判原告方张某在工地上作业时,由于自己不小心弄断了左臂,导致四级伤残,被告方四川某某建筑公司无需承担任何赔偿。但该建筑公司事后主动为张某支付了医疗费用共计八万元整,现经过承建商法人代表承诺,该建筑公司出于人道主义,张某无需退还建筑公司之前支付的所有医疗费用。
钦此!
张某听完宣判结果后,眼泪立马就掉出来了,拖着一条空荡荡的衣袖有气无力地走出公堂,站在庄严宏伟的法院门口,抬头注视了五星红旗半天,悠悠叹道:“天理何在?”紧接着整个人就瘫倒下去了。
我觉得这个案子确实是荒唐之极!一家鸡贼公司,一个鸡贼律师,再遇上一群鸡贼法官,混在一起就是一窝鸡贼,声称工人受了工伤是自己不小心,所以施工方就不需要承担责任,完全是扯他妈的蛋。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事儿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这世上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玩完了的人也不少,又有谁来为他们的生命买单?要是张某对该案提出上诉,我希望他能碰上一个还有一点正义感的律师和法官。如果官司再打不赢,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又碰上鸡贼了。
该案开庭审理的前一天,牛律师带着当事人四处打点,还跑了两趟法院,第二次约了两名法官出来,到一家豪华餐厅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就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鬼混了一晚上,这官司要是打不赢就真的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