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参横-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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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胎。
这两个字曾经让她避如蛇蝎,她明白这两个字对于一个母亲的意义。当年的那种恐慌仍然记忆忧新。可是丹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再拖了,而且她也不确定丹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这件事。
靳轻斟酌着开口:“这次的事,我没有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只要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黄丹丹收回望向远处梧桐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靳轻,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怀孕了,靳轻。”丹丹双手覆上小腹,她终究还是说了。
靳轻看着她手抚小腹的动作,这种心情她怎会不懂?
丹丹继续着:“这个孩子的身份不能曝光,他是私生子见不得光的。”低着头,脸上是只有母亲才有的表情,“我家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你可能都没有听说过。家里穷,三岁的时候,妈妈抛下我和爸爸走了,后来听说是又嫁了人。父亲没什么本事,只是做得一手的好木器,木匠的生活在我们那里不会比乞丐好到哪里去。十四岁那年,他生了场大病,从此就没有再起来。
我像一块抹布一样被几个亲戚来回的推拒,后来有人把我送到我母亲那里,可是那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我在那里只呆了一天,当天晚上就跑出来。那时候我什么都没带,只有一个一直带在身边的书包,那是爸爸这辈子送给我唯一的一样东西,我就这样跑出来,一直一直的跑,其实很本没有人追我,但是我就是停不下来。
你一定猜不到我辗转过多少城市,因为连我自己都记不得了。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因为就连最亲最亲的妈妈都可以把我扔下,我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靳轻怎么也没有想到黄丹丹的经历竟然会是这样,这个清冷的女子背后,那时生活赋予她的考验与磨练。
“我曾经被人强暴过,在十八岁那年春天。”她的神情泰然,丝毫没有因这些可怕的经历而动容,仿佛在讲述别人的事一般,“我忘不了那个春天,那时我第一次知道了男人对于女人的欲望,而且是强迫被拉入习得。就这样了,不过就是这样罢。不骗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一路顺畅的来到圣世。你一定不知道那时候对于一个初出茅庐、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小模特而言,圣世意味着什么?就好像是一个高高的平台,你跃上去,就能看见最好、最美的,你跃不上去,就只能在下边当人家的垫脚石。
于是我和很多男人上床,只要他们能让我走进圣世。也不知道是哪个帮了大忙,我真的进去了。就是这样,我能才认识你。”
真真是完全相左的两个世界。
靳轻听着这样的经历,再次感叹上天对自己还是眷顾的。她走进圣世的经历与黄丹丹相比简直是顺遂得多。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丹丹微微笑着:“别跟我说什么才华运气的,那些都不是我黄丹丹字典里的东西。我很早就听说过你,有些人说你才华横溢,有些人说你运气非凡。那时候我还没认识你呢,我想着,哼!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但是我确实是嫉妒过你,你难以掩盖的才华,没有人会忽略它,还有你那种高洁自赏的气质,我也有小人之心呐!
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嫉妒你,是嫉妒没错,说成羡慕太虚伪了。我实话实说吧,我就是嫉妒你。嫉妒你的才华,嫉妒你的运气,嫉妒你得到大家的喜爱,还有最重要的──”
黄丹丹淡淡笑着伸手到她的脖颈间,小指勾住靳轻脖子上的一根银链,缓缓拉出──尽头是一块墨绿色的玉,纯粹的色泽,那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她握在手里,感受它的温热,苍白的手不意察觉的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你我身份一样,你的靳小透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而我肚子里这个却连出世都不可以?”
第二十一章
握着玉的手渐渐放松力道,拇指摸了模玉的正面。“让我猜猜小透的父亲是谁?”说着作势要把那玉翻过来──
“啪”
靳轻一把攥住黄丹丹的手腕,表情肃杀。
人总要有个底线,现在的黄丹丹已经把她推到悬崖边了。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黄丹丹变了变神情,放开手里的东西。“到了今天,我不得不承认,人的命运果真的是不同的。我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有些人总是很轻易的拥有,哪怕我再费尽心思也改变不了。但是靳轻,即使是这样,有一点你我倒是一样,那就是──”脸庞挨近她,望进她的眼中,一字一句清晰道,“咱们都是婚姻之外、不该存在的女人。”
靳轻放开她,站直身子,有些事如今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握,在听到黄丹丹刚刚那席话之后,她一直害怕的事早已经在别人眼里了,可自己却还在掩耳盗铃般的小心翼翼。
实在是可笑之极!
这些年,对外她一直是解释自己的单身是由于离婚,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并不会让人感到奇怪。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逃避身为一桩婚姻外第三人的身份所带来的耻辱与难堪。
好多年以来,她经常做一个梦。在梦里,她一直极力隐藏的事被揭穿,她蓬头垢面地被一些人追赶,忙不择路的一脚踏空,掉进一个冰冷而深不见底的湖,一直沉下去,直到身体里的空气一点一滴的耗尽,直到窒息,然后她才能浑身汗湿的醒过来。
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是可以一直这样隐藏下去的,她知道被揭穿是迟早的事,但是当真面对时仍然让她惊慌失措。
黄丹丹望向不远处的梧桐,风吹过,呼啦啦的轻响。此时,她的神色宁静,不再像刚刚那般激动,双手轻拂着小腹,沉静着。
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身旁的人,只有那颗凝结在她身体里的心跳声,
她,才微微苦笑起来。
靳轻逃出医院,身心俱疲地走在大街上。
在黄丹丹面前,她似乎已经脱光了最后一件衣服,赤裸裸地任人评断。
车声、人声混杂,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要去专注的事。而此刻的她没有,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觉得自己要想的事太多了,可是要想什么却又没有头绪。
这时候的天气还是说变就变,犹如人的心情。刚刚还是明媚的秋日,此时已经乌云密布,想见一会便是瓢泼大雨。
身边的行人开始渐行渐快,似乎都在急着躲避即来的雨,只有她一个人游离于周遭。
隆隆的雷声也开始警报,身旁跑过一双母子。
年轻的母亲抱着她的孩子快步走过,还一边念叨着:“就要下雨喽。”小孩子却是新奇的,一双打眼望向灰暗的天空。“没关系的妈妈,还有两个路口就到家啦!”
家。
多好的地方。
这所城市不是她的地方,她从未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一直留在这里是因为在这里的牵绊太多。
人总要有一个自己的归宿,她也想,只是得不到。
其实她是很自私的一个女人,自私、自卑、没有安全感。很多时候她都在演戏,她表演的不是她自己,只是一个叫靳轻的女人。
电光火石间,世界白芒一瞬间。
刚刚的一道闪电让路上胆小的女生惊叫一声,身边的男生连忙细声劝慰,将小女友拉进怀里。
靳轻看到这一幕微微笑了。
雨滴开始降落,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可人们都在躲避它。
秋雨寒凉,果真如此。
雨水冲刷掉温暖,带来的只有冰冷。
这雨来的真好,她开心的想。
因为大家都在匆忙赶路,谁也不会注意到路边有个女人已经哭红了眼。
第二十二章
一记闷雷过后,大雨开始滂沱。
“顾先生,顾先生?”
“呃──”顾谦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发现对方正在研究他的表情,不觉有些微愠。自己竟在这时候走神?
对面是个中年人,略显发福,简单的装扮。双手不住的来回搓着,一脸焦灼。
“顾……顾先生,我想过了,我……我还是……”厚实的手掌将手边的信封推向顾谦。
意思很明显了。
顾谦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还是表现出一副发愁的模样。
见他皱眉,老实的男人言辞拙劣地试图解释:“您该知道,我跟大少爷有十年了。这些年,大少爷对我没有亏待过,我老王虽然读的书没有您多,但是我还懂得一个‘忠’字。”
仿佛就是这个字给了这老实人勇气,他的目光不再闪烁,直直地看向对面一脸泰然的男人。
没有动他推回来的东西,顾谦从他的语气中就能判断出他的决心。这人不是在欲擒故纵,他是真的忠诚。
“我并没有要求你什么过分的事,我只是叫你记录他何时去了何地干些什么,这很让你为难?”
“那我可不可请问您想知道这些是要做什么?”
看着眼前的信封,顾谦笑了笑:“看来,我的谈判又失败了。”
“你的大儿子去年被控私藏禁药还涉嫌贩卖,被抓时正好是他过完十八岁生日的第三天。三天的时间,就能决定他人生里未来的一年或是十年。一审在今年年初已经有结果,你不服上诉,二审什么时候开始?你请的哪位律师?”
中年男子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重重砸在座位上。“顾先生……”
顾谦摸了模已经凉透的咖啡,招手又叫了一杯清茶。
试了试温度,刚刚好,轻饮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你请的是晶远的方骋,而据我所知二审的法官已经定下是景昆,碰巧的是──”他放下茶杯,看着旁边的玻璃上淅淅沥沥蜿蜒的雨水,声音轻轻却明晰,“我和景昆是大学同学。”
“小孩子总会犯错,我觉得有时重要的不是惩罚而是得到教训,他已经在里面呆了大半年了吧,也差不多了。想他么?”
中年父亲面部肌肉微微颤抖,咬肌一鼓一鼓的,额上的青筋也开始显现。
“这样的案子我见的多了,只要你点个头,我保证明年他的生日你就能在家帮他过了。”
某人是猎手,在这场角逐中他早已看准了对方的软肋。
蛇打七寸,人也是。
“这钱还是你的,算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给小孩子的见面礼,给他买个好点的生日礼物。”
那个信封还是装进了中年男子的口袋。
人总是要做选择的,顾谦看着刚刚离去的背影,暗暗的想。
没人能真正的任意妄为,束缚与抉择永远存在于每个人的生命里,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第二十三章
大雨变成小雨,细如牛毛,却不停。
难得的空闲,他独处这一方宁静,不被打扰,只一杯清茶相伴。
这茶室建的极好,安然怡人。玻璃厚重却清透,将内外分隔开。哪怕外面已狂风暴雨,这里依然安祥一片。老板是一对青年夫妇,很亲切,照顾周到。
有些事会按部就班的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而有些也会脱离他的掌控。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让整条街,包括茶室中的客人都纷纷侧目。
顾谦只注意到那白色轿车在马路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刹车线,可见当时的紧迫与急速。
驾座上的司机恐怕也是惊惧犹存,许久才推开门出来,原来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虽然细雨还下着,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人们凑热闹的兴致,不一会就聚集了一圈人,而有些则开始议论,无外乎就是“好险,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