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沙-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简云含泪笑着：“它们很漂亮，是不是？”她随手从另一个格子里捡起一叠纸片，打开笑道：“哦，这是你刚会走路那天，留下来的脚印。这是你画的第一幅画。这是你做的第一件手工，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晓晓匆匆扫了一眼那个彩色的小脚印，那个闪光纸叠成的爱心，调转头不再看，颤声问妈妈：“要离开的时候，会很舍不得是不是？”
简云紧紧地搂住晓晓，深深嗅着女儿的发香，除了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晓晓把脸埋在妈妈怀里：“你放心吧，妈妈，以后大家都会过得很好的。慧姐姐也不会再自杀了，我保证。。。”
简云哭着哭着又笑了：“傻孩子，你能保证什么呀！妈妈只要你保证，以后无论有多伤心难过，为了妈妈，一定要坚持下去。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呀。。。。”
晓晓用鼻子来回擦着妈妈的衣襟，轻轻地说：“我知道，妈妈。我也一样爱你，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我会一直在。” 她紧紧闭上眼睛，又看见那束凋零的薰衣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拜访
住院部的楼房之间，有个不大的中心花园。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花圃里的太阳菊，深橙色的花瓣被前日的雨洗的干干净净，在太阳下娇嫩地舒展着。几只蝴蝶闲闲地在花间穿梭，其中一只正落在简慧面前，翅膀在微风里颤动。简慧想，要不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捏住它的翅膀，它就无处可逃了。
一个孩子的笑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打碎了花园里的宁静。那只蝴蝶也受了惊，展翅飞走了。简慧叹口气，看着闯进来的这个孩子。是个四五岁的男孩，背着个大大的书包，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就摔脱了保姆的手，扑过来撒娇地叫着妈妈。那女子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柔声问他：“放学了吗？今天在幼儿园做什么了？”孩子叽叽喳喳地跟妈妈比划着。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妈妈笑得前仰后合，抱起孩子亲个不住。
简慧羡慕地看着阳光下的母子俩，眼睛里渐渐溢满了泪。在妈妈面前撒娇，对简慧而言太陌生了，印象中，妈妈似乎从未抱过她。至于幼儿园？小时候，简慧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每天要去幼儿园。尤其讨厌的，就是入园和放学的时刻。早晨，幼儿园画着向日葵的绿色大门两边，会站着年轻的女老师，迎接来上学的小朋友。几乎每个小朋友都是有人送的，书包是有人代背的，可从来没人送简慧。每看到那些小屁孩在园门口猴在大人身上撒娇，不肯进园子，简慧就鼻孔朝天，不屑地翘着小脑袋快步跑进园门。下午临近放学，幼儿园的园门外，又会早早聚集了爷爷奶奶或爸爸妈妈们。孩子们出了园门，就开始四处张望，笑着叫着，一个个扑到大人怀里。简慧从来不张望，低头出了园门，就一路小跑着回家，脖子上的家门钥匙是她唯一的伙伴。她只有在云姨和梁爹爹面前，可以撒撒娇。啊，梁爹爹！简慧流着泪微微笑了。
那一天，幼儿园放学，简慧和一群小孩在游乐场玩，为了谁先坐那个大秋千，和一个梳小辫的女孩子争执起来。那孩子急了就说：“你是没爸爸的！”这样捅心窝子的话，简慧如何消受，当即出拳解决，把那孩子打哭了。周围一群小孩却都开始拍着掌起哄：“简慧没有爸爸的！简慧没有爸爸的！”简慧的眼泪只在眼眶里转，就是不让它掉下来。正忍得辛苦，忽听得身边一声暴喝：“谁说她没有爸爸？我就是！”一群小孩一吓，都怔住了看这人。却是一个很温文戴眼镜的叔叔，鼻子有点红，四方脸上有点麻麻坑，瞪了眼的样子倒很威严。简慧一见这叔叔就喜欢了，但对他自认爸爸又不高兴，正待分辨，一只小手握住她的手摇一摇。她看去，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理着小平头，四方脸的男孩子冲她轻轻挤挤眼，不松开握住她的手，倒凑近她耳边道：“他是我爸爸，我让他冒充你爸爸！”简慧感到耳朵被他吹得痒痒的，不禁咯咯地笑出来。又听那叔叔再喝一声：“谁再欺负她，说她没爸爸，看我不揍他！”说着作势握紧拳头举起来。一群孩子立刻吱吱嘎嘎地喊着逃散了。梳小辫那小姑娘跑得急，被秋千架绊了一下，竟翻个筋斗直摔到秋千对面去了。简慧禁不住放声笑起来，跳过去抱住那叔叔的腿，欢欢喜喜地喊起爸爸。那男孩子见了，也去学简慧抱另一条腿，倒叫那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揉他的红鼻子。简慧一边笑，一边问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简慧！”那孩子点点头：“我叫梁小军。爸爸叫我阿军。”那梁叔叔一手一个把他俩从自己腿上揪下来：“好了，玩去吧！两个小淘气！”。
自那天起，梁先生就做了简慧的干爹，简慧自作主张叫他“爹爹”。梁爹爹与简慧也真的颇投缘。而因为阿军的存在，简慧的童年开始有一点亮色。两人自认识那天起就好得一日不见三餐无味，见面就说不完的话，又极少闹别扭，也许是因为身世相近，也许因为在纷繁艰难的日子里，两个敏感的孩子早早体会到，什么叫做相依为命。
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学也一路读上去，总是同一所学校。直到现在，虽不在同一所大学，但还在同一城市，两人还是成天腻在一起。简慧一直在心底里相信，只有死才能让两人分开了。可是。。。
“慧！”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叫她。简慧匆忙抹了抹眼泪，回过头。简云正心疼地看着她，手里捧了一大束花。
简慧咧咧嘴，哽咽地叫了声“云姨。。。”。
简云将花束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亲切地搂住她道：“你妈妈本来要来，又怕见了你哭个不住，所以让我来了。”简慧将头轻轻靠在简云肩上。半晌，抽泣着说：“对不起。。。。云姨，我对不起你们。。。”
简云握了握简慧瘦瘦的肩，摇头道：“孩子，你跟自己说过对不起吗？”简慧抬起泪眼望着她。
简云擦着她的眼泪，柔声道：“我们每个人，首先不是为了爱你的、或你爱的人活着。如果只为了爱你的或你爱的人活着，那不叫伟大，叫不负责任。”简云轻抚着简慧额前的乱发：“孩子，人首先是自己的。你首先是‘简慧’，没有任何头衔，其次才是简青的女儿，我的甥女，或者未来是某某的妻子，某某的母亲。。。”简慧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简云拿起简慧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放在简慧胸口：“孩子，看看这儿。抛开‘爱梁小军的’这个词，抛开‘没有爸爸的’这个词，抛开一切修饰，直接看看‘简慧’―――简慧站在哪里？简慧想成为什么人？怎样才能照顾好简慧，让她健康快乐，让她去到想去的地方，成为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 想看书来
燕老师
简慧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嗫嚅道：“我，我没这样想过。。。”。从出生起，睁开眼睛起，就在往外看。谁爱我，对我好？谁给我委屈给我气受？别人拥有的一些东西，我为什么没有？我拥有的，怎么会被别人抢去了？本来爱我的那个人，什么时候不爱的？别人手里的，比我多还是比我少？这个世界，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我们太习惯、太执着向外看了，看得陷进去走不出来了。
简云望着她低垂的头：“孩子，你的生命不能‘还给’任何人！你才是她唯一的主人，她是你的‘作品’，怎么构思、怎么雕刻，一笔一划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可以浪费她，可以虐待她，可以强迫她去变得跟别人一样，甚至可以关闭她。。。除了对你自己，不用跟任何人说对不起。但云姨相信你，你会好好照顾她，让你的作品发出最亮的光芒。。。。因为你是慧啊，你不会辜负我给的这个名字。”
简慧流着泪，紧紧拥抱着简云：“云姨。。。”
简云轻轻推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放在她手上。简慧看着那个盒子，是一个邮寄品，寄自一个叫‘燕珉’的人。她打开盒子，见只是一些干花，几朵海棠，几束树枝，几片红叶。她不解地看着云姨：“这是什么？燕珉是谁？”
简云痴痴地看着那些干花，拿起一束榆钱枝轻嗅着。是真的还是幻觉，榆钱上还残留着故乡阳光的味道？
“燕珉是一个男孩子，比你大几岁，现在在我家乡的小学校做老师。她的妈妈燕老师，曾经教过我小学一年级。”简云微笑地看着简慧：“云姨想给你讲个故事，爱的故事。”简慧抹抹眼泪依偎在简云怀里。
“我的燕老师，有一双最美最亮的大眼睛。”简云吻吻简慧的头发：“她是一个很爱哭的人，总爱在课堂上为我们读童话故事。比如‘海的女儿’，‘丑小鸭’，‘灰姑娘’。。。。她读几段，就掉一行眼泪。等不到一节课结束，已经把漂亮的大眼睛哭得红红肿肿的，末了总是把书一合，用真诚的语气叹息一声，‘哎呀，这是多美的故事啊！’”
简慧静静地听着。
简云看看她，微微一笑：“她是个好老师，对我们很和气，可我却怕她。因为那时我是个调皮的孩子。我奇怪，她漂亮的大眼睛明明没看我，为什么总知道我正用铅笔去捅邻桌的胳膊，或拿尺子准备拍别人的头？我想不通，就去问她‘你怎么知道的呀？’燕老师说，她是用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看着我呢！我问什么是‘鱼光’呀？燕老师笑着说，小孩子没有‘鱼光’的，长大了才有！那时我觉得，长大是一件多神奇的事呀。”
简慧笑了，温柔的云姨，小时候也这么淘气？
“这个美丽又和气的燕老师，每天不但要照顾班里三十多个小朋友，还努力照顾好婆婆，丈夫和儿子。可她的婆婆总是不满意。”简云叹口气。
“燕老师常说，老人小孩都需要补钙。所以她每天很早起床，走很远的路去买牛奶。小镇的冬天零下三十多度，燕老师也清早摸黑出发，为了婆婆一起床，她就可以把煮好的热牛奶端给她。冬天雪大路滑，天又黑，燕老师难免常常摔跤。一旦摔了，鼻青脸肿是小事，牛奶也洒啦！燕老师就要回去再重新买，有时牛奶泼到身上，立刻冻成冰疙瘩，冷得透骨。可回到家，婆婆不心疼她，反会骂她浪费。又嫌她煮的牛奶，不是太热就是不够热，不是太甜就是不够甜。还总撺掇儿子打媳妇。夏天燕老师上课的时候，从来不穿短袖，因为怕卷起袖子以后，别人看到她胳膊是青紫的。终于在儿子燕珉六岁时，燕老师被逼离了婚。离婚后，爸爸又给燕珉找了个后妈。后妈不但不疼小珉，还对婆婆很刻薄，这婆婆非但喝不上媳妇煮的牛奶，每日早起买牛奶的人也换成老婆婆啦！老婆婆这才念念想到前一个媳妇的好。冬天在雪地上摔倒，老婆婆鼻青脸肿的时候，才又体会到前一个媳妇的不易。可是，她在雪地上大哭的事，却不敢回来跟她儿子媳妇说半句。”
简云说到这里顿了顿。简慧没作声，世上真有这样蠢的老妇吗？
简云继续说：“过两年，新媳妇和儿子出外跑生意，车把一个过路的老太压了。儿子说要送医院，谁想媳妇走到半路越想越怕，竟骂着丈夫，把老太抬下车扔在路边。老太死啦，两人都被判了重刑。可怜奶奶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