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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蔍T公司,人聪明又肯干,职级升得很快,两年后开始负责整个华南片区。家境自是无忧,孙智鹏也不舍何淼出门吃苦,何淼因此一天也没工作过,家务也由两个保姆分担。两人多年没生育小孩,却都不着急,何淼真正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日子。
这些年来,林立曲和何淼一直保持密切往来,原因之一是两人都是闲人。林立曲是一直未婚,没什么俗务需要烦心。教学的工作又很有规律。一年两个寒暑假,多得是空闲时间。两人于是常结伴出门逛街旅游。只是,十多年时间一晃过去,林立曲渐渐显得腰肥胸垂,皱纹隐隐。何淼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跟林立曲一起上街,倒显得像两代人似的。
四年前,孙智鹏认为自己积累已足够,辞职开起自己的软件公司,拉起一票人马,为大企业做应用软件和技术咨询。何淼曾告诉林立曲,私心里,孙智鹏很羡慕岳阳明的成就,不是没有想法,有天能跟岳总一较高低的。不过看人游泳和自己游泳总是两回事。每日早出晚归,辛劳不已不说,终是看不到盈利的希望,多年积蓄消耗却快得惊人。孙智鹏又是那种执拗的性格,决不轻言撤资认输,只是咬牙坚持着。
两年后,答应给某企业开发的一个软件程序已做了三个多月,即将到单元测试的环节,才发现设计有严重缺陷,评估后发现无论推倒重来还是修复缺陷继续走下去,代码量都非常大,不可能赶得上企业要求的交付时间。不但要退回定金,还要面临几百万的巨额罚款。而且,此时公司已没有周转资金,给员工的工资都开不出来了。偏偏这时,多年不孕的何淼怀孕了,每日吐得天昏地暗。从未受过这般罪的何淼,少不得把一腔委屈倒给孙智鹏,全不管孙智鹏已经在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两夫妻多年来首次天天吵得天翻地覆。林立曲现在想来,孙智鹏那时确是在受着内外一起煎炸。或许,这是促使他最终破釜沉舟的原因?
那一日,林立曲去陪何淼,正遇到孙智鹏兴冲冲回了家,不顾何淼的冷眼,嘘寒问暖,又是端饭又是送茶,回复了几分当年在大学追何淼时的样子。哄得何淼开心了,孙智鹏才吐露说目前的项目充满希望,最多再有两个月就可以结束了,投资方今天来看过了,很看好该项目,也很看好孙智鹏。但说起公司的资金困境他又愁眉不展,央问何淼和林立曲,可否帮忙想办法短期内筹到一笔周转资金,只要度过目前暂时的难关,项目发布了,一切都会好转。
林立曲知道,孙智鹏是独子,父母家在农村,没可能借到他要的那么多钱。何淼父亲去世,母亲跟着哥哥过,哥嫂家境很一般,一时也不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去银行借,要抵押房产,何淼又不同意。
看不过孙智鹏那么痛苦,又总觉得自己对何淼有一份责任,林立曲思量再三,决定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暂借给孙智鹏,她想不过是借两三个月而已。孙智鹏转头又去找了林成非,林成非看在老同学情面上也把自己的积蓄拿出部分借了给他。何淼又撺掇着林立曲带她去找简家姐妹,林立曲本不想去,奈不过何淼的眼泪,还是去借了。那时简青恰好去国外出差,还没回来。两人只找到了简云。简云见何淼挺着大肚子,顶着大太阳前来,心上不忍,也慷慨地借了一笔钱。简青回来后很不以为然,认为孙智鹏完全可以去跟银行贷款,责备姐姐不跟她商量自作主张,就将预备给晓晓上大学的钱拿出来。
无论如何,林立曲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终于帮孙智鹏凑够了他需要的周转资金了。孙智鹏那时曾当着林立曲的面掉了眼泪,信誓旦旦地发誓,最多三个月,会以远高于银行利息的、8%借息还钱。不过当时,林立曲可不知道简云是把看家的钱借给她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祸不单行
一周后,林立曲去北京开年会回来,如常联系何淼,发现电话打不通了,孙智鹏也是。当时没多想,回来后去她家,看到早已人去楼空,才惊讶万分。还不肯相信两人确已人间蒸发,百般联系周围人等,互相印证之下,才惊惶地去报警。
警方介入调查后,林成非兄妹才知道,在半个月时间里,孙智鹏夫妻俩不止向他俩和简云“借”钱,还从岳阳明那里“借”了一千万元。只是,虽不如岳阳明借出的多,林家和简家都可算是倾囊相助了,损失尤为惨重。最让林立曲无法接受的是,简云借出的,是预备给晓晓上大学的钱。肯借这笔钱,还不是看在林立曲的份上?
林立曲曾把自己每月工资省下来,要逐月还给简云,简云却坚决不肯要,说孙智鹏夫妻的错不能怪她,况且她自己也受骗损失了,反而让她不要太自责。
从此林立曲无颜再见简云,原本过年过节的走动,能不去就不再去了。
自那时又是两年多过去,林立曲和众人都再也没有见过孙智鹏夫妻俩。警方未查到孙智鹏夫妻俩的出国记录,估计两人所持的是假护照。随时间过去,林立曲对简云的愧疚越来越深,对何淼夫妻的愤怒和鄙夷也随之越深。
林立曲后来反反复复回想这件事,特地去了投资给孙智鹏的公司,见了那家公司的老总,才知道孙智鹏所谓的“投资方很看好”根本是假的。事实上,当时他们已经决定了撤资,孙智鹏正面临四面楚歌。体会到孙智鹏当时根本无意挽回败局,立意就是要骗一笔钱逃掉,林立曲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恨自己被感情蒙蔽了。当然,哥哥和岳阳明也为二十年的朋友骗了,但这根本不能抵消她对自己的痛恨。
不知不觉,左一杯红酒,右一杯红酒,林立曲把前因后果,把这两年来的委屈,都倒给了岳阳明。
岳阳明一直默默地听着,此时拿走她手边的酒杯,正色道:“你是成非的妹妹,所以我也当你是妹妹了。有一句话,想说给你听。”
林立曲在心里暗暗苦笑。
岳阳明温和地道:“其实我并不痴心要追回我那笔钱。。。”这还用说?林立曲的一抹笑浮上嘴角。以他的实力,如果真要给警局施压,一百个孙智鹏都早被拎到他脚边了。当然一千万人民币,对寻常人是大数目,对岳总不过是九牛一毛。
岳阳明不管她的脸色,接着说:“倒不是钱多少的问题。只是,”他叹口气:“我总想着,老孙活了一把年纪了,孰轻孰重竟还没活明白,可惜啊!算起来跟老孙相交二十年,他也四十几了,比我和成非还大着几岁,枉了‘四十不惑’这几个字!至死都是个糊涂人!所以我敬成非。。。。既然老孙把钱看得这么重,那就随他吧!就当二十年认识清楚一个人,只是他不值得我再上心,更不值得我烦心。我关心的是成非和你。”
林立曲笑出声了。你当然不烦心,你又没把侄女上大学的钱交给骗子。
岳阳明推心置腹地道:“我有个在大学教书的朋友,前段时间跳楼死了。他留了遗书说,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一些过不去的坎。我想,那些坎,无非‘贪’,‘嗔’,‘痴’罢了。。。若这是你的坎,千万要想开点,别为了‘嗔’字让自己陷进这件事。否则到时身陷棋局,抽刀断水水更流,头绪越斩越多,是非越理越乱,茫茫然想抽身的时候,就已经回头无路了。”
林立曲不答,只是喝酒。
岳阳明看看她,缓缓摇头:“我知道你听不进去。成非早跟我说,他这个妹妹啊,做什么事都认真,较真!”他打个哈哈:“当然,不是不好啊!来,喝!”
跟岳阳明分手,已是黄昏时分。林立曲怅然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今天都跟岳阳明说了些什么?似乎说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说。不过她很肯定地知道,她绝不可能和岳阳明走到一起,即使两人日日相对,即使他未娶,她未嫁。两人根本是两个频道的,无法互相收听。
几个学生变颜变色地跑过来,其中一个老远看见了她,就喊:“林老师,快去!快去!林晓晓被车压了!”
林立曲眼一黑。是喝多了的幻觉?那孩子已扑过来,抓住她袖子往前拖。
海边,夜深如墨。两个年轻人跪在沙滩上,惊惶地看着面前湿淋淋的女子,女子黑发覆面,一动不动。其中一个年轻人抖着手揭开女子脸上的头发,借着不远处水族馆的灯光,看清了之后,不禁吸了口气。他的伙伴粗暴地推开他,开始给女子做人工呼吸。
生死之间
晓晓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小胖胳膊搭在床沿上,显得是那么无助。
望着一动不动的晓晓,简青也一动不动。林立曲轻轻拥着简青,身子在微微发抖。她们身后站了一群人,包括那个开车撞了晓晓的孩子,那孩子的父亲,以及晓晓的班主任,教导主任,还有几个同学。那个肇事者米琪,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瘦弱的孩子,从在医院见着简青开始,就涕泗交流地跟她道歉解释,他的父亲则不断地对简青和林立曲又是劝慰又是承诺。简青只是示意他们禁声,把他们从面前推开,一句话也没说过。她只想看着晓晓,任何语言此时又有什么意义?那群人也慢慢沉默了,不声不响地陪着他们,只有米琪偶尔抽泣一下。
晓晓身边围了那么多医生。有人为晓晓接上心电监护仪了,显示屏上只是一条直线!简青眼前一黑,几乎栽倒。一位医生为晓晓注射了强心针,另一个医生在一次次做电除颤。晓晓的小身子每次从床上弹起,显示屏上的直线都纹丝不动。医生开始为晓晓注射肾上腺激素和多巴胺,并耐心地一次次电击。简青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慢慢歪斜,跪倒,匍匐在地上。林立曲流着泪死命地掺住她。
晓晓感觉自己在一个无尽的隧道里飞,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翅膀。隧道的尽端,是一团隐隐约约白色的光。越接近那尽端,白色的光越明亮,已能看到,在光的中央有个变换的人影。妈妈!是妈妈!晓晓欢喜地加速飞过去。那人向她转过头。不是简云!晓晓失望地停住,漂浮在隧道中央。那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悲悯的眼神看着晓晓,向她伸出双手。那张脸如此和善可亲,晓晓迟疑地继续向那团光飘去。远远地,哪里传来微弱的呼声:“等等我,等等我。。。” 晓晓侧耳听着,是简云的声音!那人的脸色变了,泫然欲泣。晓晓大喊着妈妈,在隧道里转着圈地飞。妈妈就在某处,可是她找不到。简云的声音越来越急切,晓晓求助地转向白光里的那人,却发现那团光竟在渐渐熄灭,那人只来得及向她指了指隧道墙壁上的一个小门,白光就黯淡得看不清了。
晓晓扑过去,推开那个小门。一道阳光射进来,晓晓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跑道。这是。。。学校的操场!斜阳把最后的余晖投在几个围成圆圈玩球的孩子身上。一般儿高低的身材,黑衣蓝裙的校服。晓晓看到还有个黑衣蓝裙的孩子没有加入她们,只坐在操场边身边简陋的阶梯形观众席上,捧着一本书在看。她仿佛近在咫尺,晓晓能清楚看见那孩子,也穿着一双巴布狗黑漆皮鞋,梳着两只小辫,头发上别着一个很眼熟的发卡。。。。晓晓低低地惊呼一声,那是她自己!那孩子就是晓晓!她明白过来,她在看的是她车祸那一刻!还记得,当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