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岚-第7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倒是煞风景的若驹,人还未到亭外,已经看到月溟子的身影,一边跑来,一边喊道:“你们先到了啊。”
当然不止是若驹,还有逍遥闲逸信步而来的西煜。颖上身后跟着红衣的玉沁,安梓墨与晨珏走在最末。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凤飞
凤飞阁中灯盏已燃,夜幕已降长岚关,城中华灯初上。
下午在歇雨亭中待客时未正式梳妆的庆岚,此刻正在郑祁的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的变为那个端庄的女王。她头上堆起小山一样高的发髻,压得脖子都快弯了。可她一瞟到铜镜中郑祁难看的脸色,只好立刻直起腰来,显得更威严些。又是凤钗,又是宝玳,珠翠玉坠,玲珑流苏。外面跑进来的宫人端着一篮子鲜花,跪在庆岚脚边。
“这鲜花又是做什么?”庆岚不解地问着镜中映照的正在为她梳妆的宫人。
“是为殿下做发髻装饰的,鲜花娇艳,而且还好闻。”她说着取了几朵大红色的鲜花簪在发髻的后面,随后转向郑祁行了个礼,“已妆扮好了,太师觉得是否得体?”
“应付饮宴已是足够了。明日的祭天典礼记得要更隆重些。”
庆岚听到郑祁这样说,已经快要心灰意冷了。在她看来现在镜中的自己已经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女王模样了,若是明天的妆扮再隆重些,是不是这假髻又要加高一些呢?可她来不及发问,珍珑已在殿外催促了。
若驹候在殿外,也已在郑祈的监督下穿戴的格外得体。玄黑为主,凸显庄严,金冠高束,将那些花白之发藏在内里,好不容易蓄起来的须髯也被全部剃掉了,看起来难得的精神。
珍珑与若驹并排立着,低着头,双手叠放平置身前,一听殿门开启,立刻躬身迎接。庆岚在左右宫人的簇拥下,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密锦织缎宫装,稳住摇摇欲坠的脑袋,总算是跨出了门槛。
“都落座了么?”庆岚贴近珍珑问道,因为珍珑刻意地躬着身,所以庆岚只能又靠着右边歪了下脑袋,可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扯得她头皮发痛。
“三国的使节都已落座,三公与九卿也都在凤飞阁外候着,就等着殿下入席。”
庆岚左手边的若驹倒是对她的衣着起了不小的兴趣,问道,“你是如何劝动那个顽固的郑祈让你搭配如此不庄重的颜色的?”
“大叔你今日却是穿的格外庄重呢?”庆岚白了他一眼,见他冠正衣挺,又玩笑道,“是要做给玉沁看么?”
若驹咳嗽一声,像是在掩饰般说道:“没点正经,玄黑为尊,此刻你我是这雾茗殿的主,不庄重些如何震得住朝臣。”
“我已经在迎合他们的观点了,可今日不过是饮宴,我不想气氛沉重,征得郑祈同意才选定的这件衣裳。不过细想来,拥有这种绝对权力又如何?连一些微末小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真像是被扯线控制的木偶。”
说着就到了凤飞阁外,三公九卿连同少杰一起在殿门外两侧跪迎。庆岚驻足,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双手叠放藏在袖中。珍珑向后退了两步,与庆岚间错开合适的距离。
“走吧。”随着若驹这句话的声音,他二人跨过门槛,在烛火灯光摇曳的光华里,穿过红毯,直通正座。
正座以下,以左为尊,左手首座坐着颖上与玉沁。玉沁堂而皇之地坐在左上,并没有什么要藏匿身份的意思。颖上的脸色似乎也和缓了不少,又重回那个柔美的美人样子。次后两桌便是陵铭与安梓墨一桌,月溟子与晨珏一桌。庆岚见这样安排,以南国为尊,西北平座真是再好不过的。而且看陵铭与安梓墨之间,也是礼数周全,好像并无什么仇怨。
庆岚落了座,三公九卿也陆续入席。齐寰做事的效率极高,此刻饮宴的顺利正说明人尽其用。乐奏,舞蹈。虽无交谈,可还是能感受到浓浓的平和之气。她环顾桌上,一盏茶,一壶清泉之水,几份瓜果,两三斋素。品相都极好,色泽也是清亮。
若驹不能与庆岚同席,只坐在了右手首座上,珍珑在他下手。他看了眼桌上的那些斋素,还有银壶里平淡无味的泉水,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他用余光扫了次座的郑祈一眼,果不其然,严厉监视的目光。
“祭司是想喝酒吧?”珍珑在乐奏的空隙里小声地问道。若驹被问的稍显尴尬,只好干笑两声。“其实祭司大人饮酒的这个习惯,在我入雾茗殿之时,爹爹就提醒过我了。还有郑太师,他今日特意嘱咐了我,要一直看好你的动作,不让你有机会偷换掉银壶之中的清泉。当然,庆岚殿下也是如此吩咐的。”
“他们倒是为我设想了不少呢。”若驹回首一笑,不去管那银壶,只端起茶盏痛饮。
“因为您是一国的祭司啊,如此违背术法者的训例,大家都想帮您指正回来。”珍珑看若驹那副样子甚是搞笑,接着说道:“祭司饮茶的方式不对,这样粗饮就是饮酒的俗人了。”她笑的时候脸上的梨涡浅浅地印在那里,竟有几分像玉沁。若驹放下茶盏,平视正对面的玉沁,她还是红衣如火,仿佛烧尽周遭一切,只留下她一人。
他的脑中浮现起离开徽郡时与玉沁的道别。“珍珑,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问题?”
“你这样年纪的女子,会钟意什么样的人?”
亮麒的脸庞立刻跃进珍珑的脑中,她也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挂着什么样的表情,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若驹又继续问道:“若是不能得到,会抱憾终生么?”
珍珑点点头,“会吧。”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若是芳魂已逝,那岂不是更要让人魂牵梦萦了?”
珍珑听不懂若驹在讲什么,他突然转向庆岚那一边,侧着头。不是玉沁,亦不是珍珑,是蓝霞。
正座上的庆岚,端着银质的杯盏,双目凝视着凤飞阁门外的无尽之处。这一瞬,这一眼,这一切足以当成蓝霞的样子印在他的心里。他心下一痛,原来这些时日的坚持,还是掺拌了太多个人的情感。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会
遣散所有的宫人,庆岚披着一件薄褂子坐在窗前对着空中的明月发呆。陵铭相送的红木匣子就放在窗前的格子上,它紧闭着,却仍旧透出许许清香。她抬手拉开匣子,白色的瓷盆在这夜晚里格外亮眼,红瓣金蕊,棕枝绿芽。红梅,印在她的眉下,也印在心里。
森森月光洒在地上如白雪一般,就像,就像曾经的北之茫国。
红衣飘过窗檐,珠钗碰撞清脆的声响。是玉沁。庆岚赶紧合上窗,将褂子穿好,推开殿门去,果然是玉沁高坐在屋顶上,在月华之下,冲她笑着。
“你也不怕被侍卫带走么?”庆岚也跃上了屋顶,小心翼翼地在玉沁边坐下。她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玉沁的脾气,一国之君总是喜欢这样番强上房的行径。
“你以为你们朝里的那些大臣都是糊涂的么?今日饮宴时颖上让我居于上座,他们就已经洞察了不少,所以今夜是不会对我怎样的,他们也不敢。而且说来我们又没有过节,他们防着的只有陵铭与安梓墨罢了。”说着玉沁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庆岚。“这是贺礼,我特意从南国带过来的。一路上小心谨慎提心吊胆的,又怕被颖上发现了我,又怕把它弄坏了,真是辛苦死了。”
庆岚接过那根红玉花簪,脸上露出不小的欣喜,“我记得这是你带我去祭云阁时买的簪子,后来也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被我小心收藏了。所以听说你要登基时,我就铁了心一定要跟来,尽管会被颖上痛骂,还是这么坚持地来了。”
“玉沁……”庆岚握紧了那根花簪笑着,就算是玉中丝凉,还是有那些温暖沁入人心。
“庆岚会害怕么?”玉沁的目光如水中鳞波,柔弱闪耀。“明天就是祭天仪式了,一旦祭天羽化接受天敕,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庆岚仍笑着,“你看这雾茗殿,金色为身,楼宇间庄严肃穆,郎中令带领的侍卫绕行左右,那些黑金色的铠甲反射出的血色暗光。像不像一座监牢?我们每日被人左右簇拥着,深埋在那些锦缎华服之中,我们看似高高在上,其实仍旧束手束脚。而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跟着既定的天道,听从所谓的天帝天后的意志做这个木偶罢了。”
“我当年倒是很害怕的,因为一旦祭天羽化就不再是凡尘之中的俗人了,必须要褪去很多的东西。”玉沁收回目光,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的水袋,她打开后喝了一口,递给庆岚问道:“要喝么?”
庆岚摆摆手道:“若是若驹在此,必能与你痛饮。”
玉沁见状收回水袋,也不打算强人所难,又饮了一口后说道:“两百年前,那时候我刚刚做储君,颖上去接我。在西之沧国的国境边上,若驹师叔送了我这壶酒。我当时舍不得喝,就一直把它藏在寝殿的角落里,每日都想着看着。后来先王的仙法用尽,需要我继任登基,策划了一个月的登基大典,我夜不能寐,整晚整晚的抱着这酒袋发呆。然后在祭天仪式的前一夜,我像个疯子一样哭闹,还打骂颖上说她不该选我的。第二天仍旧是容光焕发地出席了祭天仪式,接受了天敕。”
“玉沁,其实你是……”
“动了凡人才该有的七情六欲。”玉沁突然笑了,笑得很大声,也很张狂,“两百年,我放了两百年再喝这酒,终究还是无味啊。他送我的不过是一壶清泉,我竟傻的当了真。”
天刚微微亮,庆岚就见珍珑端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屋。后边跟着的宫人全部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头压得更低些。庆岚本想唤她们起身,可也觉得无趣,因为她们一定会惧怕那些权力,却忘了这些权力的尽头就站着她们面前的这名女子。
“梳洗罢。”庆岚吩咐之后,宫人们就各自忙了起来。
雾茗殿中一片热闹喧哗,月溟子候在陵铭的房门外还在等他更衣。良久终于开了门,几名宫人端着东西远远离开,陵铭一身浅紫色的常服正悠闲地坐在案边。
“还算得体么?”陵铭为月溟子斟好了茶,递给她问道。
“殿下在衣着上一直甚有心得,自然是得体的。”月溟子谢了茶,并没有入座,反站着,“殿下饮完此杯也是该走了,在别国,失礼了总是不佳。”
陵铭点头称是,“祭司一直谨慎小心,真是为我设想颇多啊。那便走吧,如何也要赶在安梓墨之前。”
正巧此时的安梓墨经过他的房前,听他这样的玩笑话,也没给什么脸色,对着屋内行了一个平礼。晨珏却仍是那副高傲的样子,既不行礼,也不回头。陵铭不在乎这些,月溟子当然更不会在乎。
“一同去吧。”陵铭还了礼,与安梓墨并肩前行。安梓墨还是一身黑衣,虽是常服,可因黑色本就庄重,看起来倒是更适合今天的场合一些。“梓墨殿下似乎只穿黑衣呢,一百年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何时变得女儿相了,竟在意这些东西?”安梓墨不屑地瞄了他一眼,若要换成别人可能会觉得安梓墨太过高傲,可陵铭温润的性格让他更能平易地与安梓墨相处,至于对方到底是否有恶意,只要不在意就可以了。
“一国储君的衣着怎能跟女儿家的妆扮相提并论呢?你莫忘了,我们可是代表着各自的国家来的。”
“何止是国家,还有说不尽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