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廿年春(桃花浪 III)-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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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秦青又贴紧了些,“你一从我旁边儿离开,我觉着冷了而已。”
“你拿我当手炉么?”晋小四无奈的笑。
“非也,手炉怎会这么大的个儿?你本身就是一团火了。”
“……不怕引火上身么?”
“已经上身了。”秦青低声念着,然后突然转入了正题,“那衣裳,你还给他了?”
“嗯。”晋闰生应着,继而提问,“五哥,衣裳是我还他的,可那衣裳里夹带着的东西,却不是我的作为啊。莫不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哪个?”秦青笑了笑,“不会心疼的吧?”
“不会,药膏而已,没了还能再管老爷要也就是了。倒是你啊……五哥,你是不是早就意料到他会今天逃走?”
“没有。”总算让这话题弄得又清醒起来,秦青揉了揉眼,看着对方,“我只是觉得,他一定会走,而且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
“那,现在岂不成了一场空?”
“不会。”
“怎么又如此肯定的……”晋闰生多少别扭起来,“好像什么事儿都让五哥你看穿了似的,你是诸葛亮么……”
“这算是赞许我吧?”秦青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笑声因为动作而被遮掩了不少,“那孩子应该有些来头,他只是不曾料到你与我在一块儿,而且这梁府还有远比他功夫精深的人在。这一天半的时间内,梁府的人,包括你我,对他怎样他是清楚了的,于情于理,都已经无法再下手,他再留下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就这么回去了……他的主子不会对他施加什么惩戒么?”晋闰生一想到这里,就微微皱了眉头。
“那也是他的决定啊。”脸颊贴上了枕头,秦青再度闭了眼,“只能说,若是有缘分,兴许还能再见面吧。”
“……我可不想再见他了。”
“怎么?讨厌他?”
“那倒不,可你不是说他的目标是我嘛。下次来,他要是准备充分一刀剁了我的脑袋回去邀功……”
“又犯傻。”秦青没辙的轻轻推了晋小四一把,然后低低的念叨,“若真是那样,我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怕是都会开了杀戒给你报仇了。”
“你舍得么……”晋闰生嘀咕,“刚才他临走之前,可算是开口出声儿了,他让我告诉你呢,说他还是当年捡毛笔的他,一点儿也没变过。”
话音刚落,秦青就瞪大了眼。
“他说话了?”
“嗯。”
“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
“哦……”
“怎么了五哥?”
“不是,没怎么。”摇了摇头,秦青伸手去捏皱起来的眉心,“我就是突然觉得……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诀别的言辞呢……”
“五哥你别瞎想。”赶紧拦住了对方的更多臆测,晋小四干脆把旁边的男人抓进怀里,“你这是‘诗礼春秋敏感症’复发而已,哪来的诀别,根本就不可能是诀别,那个蠢小孩儿……”
那些话,是那时候晋闰生对秦青的安慰,实际上到底谁说对了呢?
应该算是都对了吧,因为当时当刻,陶承确实是带着诀别的意思开的口,可他真的没有做到诀别,他和那两个人,还有一段很远的路要一起走。
第三十四章
陶承走后,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三五天,而已。
亲戚朋友该走访的都走访了,有关系没关系的上司下属也都送了或者收了贺贴,时间到了初五晚上,折腾够了的梁老爷只想踏踏实实也结结实实吃它一顿破五的饺子。
后院儿里,家丁院工们也煮了一大锅饺子,本来说是凑到一块儿饺子就酒越喝越有的,但惟独一个晋小四端着一大海碗的饺子,捏着醋碟儿攥着筷子,直奔了他的那间屋。
屋里,秦青在等他。
“五哥~趁热吃~”进了屋,用脚带上门,晋闰生把大碗放在小桌子上,又摆好了醋碟儿和筷子,“有肉的有素的,捏了花边儿的是素的,馅儿挺大,也没少放香油。慢点儿,五哥,别烫着。”
“你就在这个时候才不像小孩儿。”秦青接过筷子,夹起一个素饺子放在面前的碟子里,而后才补充了一句,“像我娘。”
“什么?”
“真的,我娘平日里很安静,只有吃饭的时候话多,家里弟兄多,小时候每到吃饭她都要跟我们废一大堆话。”秦青夹开饺子皮儿,让热气散发出去,“说起来,我还真是好久没听见饭桌上我娘唠叨我了。”
话是带着笑说的,听起来却有点儿酸,晋小四看着他那表情平和的秦五哥,本想说句什么,却让对方先开了口。
“对了,闰生,明天我想就回去了。”
“啊?”
“我该回我家了啊,刑部的活儿终归还是要干的,积压的公文也要誊写,虽说谷大人让我过了正月十五再回去也不晚,可我总不能真的从腊八闲散到元宵节啊。”
“不是,五哥,既然谷大人都开口了,你干嘛不多歇几天?”晋小四放下了筷子,皱起眉来。
“嗳~又皱眉头又皱眉头。”无奈的笑着,伸手去用指尖轻轻碰触那小子的脑门,“上司干活,下属闲着,哪儿来的这等道理?谷大人自己可是明天就回三法司啊。”
“哦……”虽说不大高兴,可想想也有道理,而且既然三法司衙门明天就开门儿营业,五哥倒是也确实该回去干正经事儿了,总窝在他这个小屋里算怎么档子事儿呢。
“又闹气了?”哄小孩儿似的稍稍歪头看着对方,秦青轻轻把大腕推到晋闰生那边,“有什么不满,吃了饭,有了气力再跟五哥撒娇吧~”
“我哪儿撒娇了……”声音郁闷的嘟囔着,嘴角却有些奇怪的想笑,总也板不住脸的晋小四干脆低头往嘴里塞了个大饺子。
那顿饭吃了不多时,两个人都不曾饮酒,秦青不胜酒力,晋闰生更是受了影响滴酒不沾。他还记得楠子哥所谓酒色乃是穿肠毒药刮骨钢刀的话,虽说耳朵比狼都灵的梁老爷听见之后直接否定了后半句关于色的定义,但酒确实并非什么好东西的观点,一直就在他心里扎了根。
于是,端着碗盘准备送还到后厨的晋闰生从屋里出来,看见那一群喝得脸红如猴子屁股的家丁们还在兴高采烈划拳行令时,就只剩了无奈与庆幸。
还好自己不喝酒,否则若是真的醉了,那个屁股红的脸,还有那满嘴的酒臭,不让五哥给上一巴掌才怪。
待洗的餐具放进了装满水的木桶里,又从纱橱里抓来两个小碗,从大锅中舀了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饺子汤,晋闰生端稳了两个碗往回走。
喝口汤,歇一会儿,把被子铺好,等那帮吵闹的家伙安静下来,就跟五哥热烘烘的钻被窝。得早点儿睡了,明儿个五哥还要早起去刑部呢……
边想着边往回走,只顾低头看路的晋小四怎么也没想到,一阵虽轻盈却也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紧跟着就在他还没回过头去看时,一个黑影就倏地由墙头翻了下来。
不偏不斜,那影子整个撞在了他身上。
手里的碗跌落在地,摔了个碎,热汤弄湿了新布鞋,但晋闰生没来得及心疼,因为就在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把抓住那险些把他撞翻在地的影子时,接着屋中传来的灯火光亮,他猛然发现,来者居然会是陶承!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孩子竟然满脸是伤,浑身是血。
第三十五章
那是个令所有当事者都能记一辈子的,最特别的一个大年初五。
定了定神,连忙抱着那细瘦的身子进了屋,在秦青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将陶承轻轻放在炕上,晋闰生咬着嘴唇,伸手过去,摸了摸那孩子的寸关尺。
脉很弱,而且急促非常。
“不成……这个我解决不了。五哥,麻烦你看他一会儿,我去叫老爷!”慌忙交代着,在看到秦青点头后,晋闰生用最快速度跑到梁尚君的暖阁。
他连着敲门,直到把明显意识到这敲门声绝对不是什么喜事来报的梁老爷叫了出来,用最简练的话说了情况之后,主仆二人,连带任天楠,一起赶回了后院。
看见正紧闭着眼躺在炕上,指尖不停颤抖的陶承,一贯没正行的梁老爷少见的皱了眉头。
他沉默了极短的片刻,便做了决定。
“天楠,你先回去,把柜子下层夹板后头的银匣子拿出来准备着,四儿,拿被子来,把这孩子能裹多严实就裹多严实。他快不成了,再不保暖非死了不可!”
任天楠和晋闰生听了安排各自行动,梁尚君看了一眼还算镇定的秦青,想了想之后开口:“秦师爷,委屈您帮个忙吧,这事儿非同小可,不便让梁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么着,我让四儿把这孩子抱到我那儿去,您辛苦一趟,从后厨打盆热水,再多拿几条手巾来,行吗?”
“梁先生放心,我马上去!”了然的点了头,秦青在梁尚君帮着晋闰生把裹在被子里的陶承抱出了屋门之后,从屋角的洗脸架子上端起还算比较深的铜盆,倒掉了里头残存的凉水,而后直奔了后厨。
他小心不惊动他人的端着热水上了暖阁时,屋里正是一片忙乱但是安静的景象。
床脚扔着带血的外衣,任天楠坐在床沿,正小心解开那孩子中衣的带子,梁尚君坐在桌边,把银匣子里头白色的蜡质药块小心切碎,而后在杯子里用茶水化开。晋闰生则帮着任天楠小心抬着陶承的胳膊或是脚腕,以便那已经让血迹粘在身上的衣裳可以脱下来。
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秦青看向梁尚君。
“梁先生,如何?”
“很难说,只能撞撞运气了……”见那药已经完全化开在茶水里,梁尚君端着杯子走到床边,抓起一块儿手巾,用一角蘸了一下,而后小心凑过去,在陶承肩头那最深的一处伤口旁边慢慢擦拭。
已经溢出的血被擦掉了,将要溢出的血随着药液的渗透凝结起来,终于渐渐被止住。
“阿弥陀佛,管用了!”梁尚君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他把杯子里的药直接倒进了那盆热水里,而后回头看着秦青几人,“天楠,四儿,秦师爷,你们就跟我刚才似的那样,慢慢儿给他擦伤口。这药就管止血可不管还魂,我得去找一趟水月庵那老尼姑!”
梁老爷急匆匆换了衣裳,推开窗子就翻了出去,屋里留下了都紧锁着眉头的三个人,守在床铺周围,小心给陶承擦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