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尸棺-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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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早上,我骑着自行车,带着梁厚载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传达室的大爷突然叫住了我,说是有我的信。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刘尚昂给我们写信了,就和梁厚载一起风风火火地跑进了传达室,可当我们拿到一个包裹的时候,才发现东西不是刘尚昂寄给我们的,在包裹上的寄信人信息那一栏里,只写了一个座机电话号码和一个对于梁厚载来说无比熟悉的名字:李良。
四年了,李爷爷一直音讯全无,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主动给我们寄来了邮件。
而且那个包裹不是寄给梁厚载的,而是寄给我的,在收件人一栏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我意识到这个包裹对于梁厚载来说可能非常重要,就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和梁厚载一起拆了包。
我觉得李爷爷出走四年,突然寄了这么一个东西给我,这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玄机。
可打开包裹之后,我才知道我想多了。
包裹里只有四样东西,一封信、一张照片,还有两本很厚的书。
其中一本书的封皮是木制的,打开封皮之后,里面没有纸张,全是一张张的皮革,那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摸起来温润而滑腻,书中的文字全部是用黑线绣在皮革上的,那些文字不是中文,从形状上看有点像是甲骨文。
另外一本书则是一本手抄的古书,封皮上写了三个小篆体的繁体字,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第一个字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看到后面三个字是“語辭典”。我大体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这本书大概就是一部字典,专门用来解释前面那本书中的奇怪文字。
我想,这两本书大概是李爷爷寄给梁厚载的,所以就没多看。
至于照片,就是上次在四川,李爷爷强行为我师父拍下的那张全身照,当时我师父正站在黑水尸棺的棺室里,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瞬间,师父的表情十分木讷,在他身后,是红色和黑色相间的黑水棺。
我知道,这张照片,是李爷爷专程寄给我的。
我从书包里拿出了日记本,将师父此生唯一的一张照片夹了进去,在这之后,我才展开了那封信,和梁厚载一起看了起来。
之前我提到过,初三那一年因为课业压力太大,每天都被埋在试卷的海洋里不能自拔,在那一年中发生的事情,很多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李爷爷跟我通信这件事,其实我也早就忘了,甚至在看到师父那张照片时,我只记得这张照片是李爷爷照下的,却忘了它是怎么到我手里的了。
直到前阵子出远差,我路经故乡,回家看望了一下父母,父亲从地下室里搬了一个箱子给我,说里面装的都是我落在老家的一些东西。
上次我回老家,原本是想收拾一下东西,把该带的、能带的都带走,可我一来是懒得收拾,二来也真是不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最终只拿了师父留下来的一些小物件和初中时的日记本,就匆匆离开了。
没想到在我离开老家之后,父亲终究还是不放心,又回去了一趟,还帮我淘了淘早年留在家里的一些老物件,整齐地收拢进了这口木箱里。
在这些老物件里,其中之一就是李爷爷当年留下的这封信,直到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才回想起来师父的照片是怎么到我手中的。
信中也没提及什么隐秘,只说了一些十分琐碎的事。
以下,就是那封信的内容。
有道:
几年不见,你和厚载都长大了吧。你可能会奇怪,我是怎么知道你和厚载在哪里上学的,也会奇怪,我为什么不把包裹寄到你家里,而是寄到学校。嘿嘿,你觉得奇怪就奇怪吧,反正我也没打算解释。
厚载还好吧?想必跟着你师父,生活上,他肯定冻不着饿不着的,可在练功这件事上面,老柴的要求太严厉,头几年,我还真是担心厚载扛不住,不过想一想也就释然了,反正他现在跟着老柴,我也是鞭长莫及,能不能扛得住,全靠他自己的造化,我担心也没鸟用。
你师父的照片也在包裹里,你留意一下。这张照片你好好收起来吧,你师父这人,唉,迷信得很呐,总说什么,每照一张相,三魂七魄都会被摄走一些,照相照得多了,人就会对照相这种事上瘾,到那时候,元气和三魂都破损了,再也不补回来了。其实我了解他,那都是他的借口,他是因为自己长得丑,所以才不想照相。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可能是你师父这辈子唯一一张照片,你好好保存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给梁厚载寄了两本书,其中有一本用木壳封订的古书,上面记载的是我们夜郎族的古巫术,另一本是对古夜郎文字的注解。这两本书你务必要交给厚载,切记切记,这件事可是涉及到我们这一脉的传承呐。
另外,这封信不要让厚载看到,他看到我的字迹,闹不好又要哭鼻子的。
告诉厚载,我现在很好,让他不要寻我,到了该见面的时候,我们师徒两人自然会见面的。
好了就说这么多吧,我这里还有一些麻烦事要处理。
祝,一切安好。
李良
2001年3月21
一百三十二章 感觉身体被掏空
这封信,李爷爷是在写完后的第九个月,才寄到我手里的。
而且写信用的信纸看上去皱皱巴巴的,好像曾浸过水,可师父的照片和两本书上却没有水渍。
当年我第一次展开这封信的时候,梁厚载就站在我身边,信上的内容他也看在眼里。不过梁厚载没像李爷爷说的那样掉眼泪,他看过信之后,就抱起了那两本书走了,我在后面喊他,他头也没回一下。
那时候我还以为梁厚载是因为他师父背着他给我写信,心里有些埋怨,可那天中午放学的时候,骑车带着梁厚载回家,他却又变成了平时的样子,跟我有说有笑的。
梁厚载就是这样,大部分时候,他对我都非常坦诚,可偶尔,他也会像这次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摸清了梁厚载的规律,每次碰上和夜郎古巫术有关的事情,他都是这样一副模样。
以至于就算到了今天,我也只是偶尔见梁厚载施展过几次古巫术,除此之外,我对于夜郎古国的那些巫术,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没办法,梁厚载捂得太严实了。
2002年六月底,中考总算是结束了,以我和梁厚载的成绩,只要发挥正常,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没有任何难度。
对了,之前还有一件事忘了说,其实从92年开始,我们那地方就不是县,而是县级市了,不过老一辈人还是习惯“县城、县城”这么叫,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我也忘了那年是几月份下的成绩了,反正我和梁厚载的成绩都算是意料之中,和平时比不算好,也不算坏。
这一段最难在我人生中留下什么印象的初三经历,也在中考之后画上了休止符。
师父常常说,一个人,这辈子不管经历过什么,最终都要归于平淡。
可对于年少时的我来说,这样一份平淡,几乎可以和枯燥画上等号了。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对于我们这个行当中的人来说,那种只需要考虑柴、米、油、盐的平静生活,几乎是一种奢求。
在多少年以后,我也很想对自己说一句:“生活就是柴米油盐,我的生活也是柴米油盐。”可惜这句话我说不出口,因为这样的生活离我太遥远。
中考之后的那个暑假,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应该算是人生中最轻松的长假之一,可对于我和梁厚载来说,却是无比煎熬的一个假期。
早在中考结束之前,师父就将我们的这个假期安排得满满当当,在这两个月里,他又开始了揠苗助长式的疯狂授业。
不过师父也不算太心狠,在中考结束之后的第一天,师父大发慈悲地放了我和梁厚载一天假,让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连那天早上的晨练都免了。
可那时候的我和梁厚载也不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两个人完全没有珍惜这无比宝贵的一天假期,窝在家里看了一天电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我正做着美梦,师父的吼叫声就在我耳朵边上响了起来:“快点起床,几点了还睡,快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眼卧室墙上的挂钟,当时的时间是早上四点半。
这时候梁厚载也跟在师父身边,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正不停地揉眼睛。
我就问我师父:“这才几点啊,不是六点晨练吗?”
我师父也不回应我,撂下一句:“少啰嗦,快起床!”说完就带着梁厚载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我的卧室。
这么早要我起床,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可我又不敢逆着我师父,只能带着满脑袋的困意硬撑着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草草洗漱了一下,来到师父家的院子里。
师父一看见我,立刻就说:“走罡。”
我刚开始还怀疑我是听错了,开什么玩笑啊,我这才刚起床,人都没清醒过来,这就让我走罡?我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呢,能不能进入思存境界都是一个问题,怎么走罡?
可师父见我没动,又说了一遍:“走罡。”
我这才知道自己没听错,而且师父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腰上解下了番天印,还用一种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师父招手让我过去,然后直接将番天印塞进了我怀里,第三次对我说:“走罡。”
他说话的时候,拍了拍我的后背,又指了指院子里最宽敞的一片空地。
我看了看手里的番天印,又看看师父,有些担忧地问:“在家属院里走罡,真没问题吗?院里还住了这么多人呢。”
师父笑笑说:“没事没事,就你那点道行,掀不起什么风浪,放心走吧。”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当时就有种痛处被狠狠戳穿了的感觉,我道行浅我知道,可师父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而且他是笑着说的,明显就是在嘲笑我。
其实我师父平日里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非常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经常是每一个词、一个字都要反复拿捏。可每每到了我这,师父却从来不在意我心里怎么想。
这时师父又拍了拍我,指了指空地的方向。
他已经连着催了我好几次了,如果我再不照办,很可能又要复习几十遍道德经。
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抱着番天印来到空地中央,沉下一口气,凝练心神,默练起了定禅,试图达到思存境界。
可我那时候才刚刚起床,人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这一静心,还没等进入思存呢,困意先涌上来了,我半睁半闭着眼睛,感觉头沉沉的,整个人险些睡过去。
但就在我想要闭眼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一阵凉意从我的头顶倾泻而下,瞬间覆盖了我的全身。
我顿时打了个机灵,朝着身上看,就看到我的衣服上全都是水,师父就站在我旁边,手里端着一个脸盆。
师父晃了晃他手里的脸盆,对我说:“醒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倒也不生气,听语气,还是乐滋滋的。
我朝师父点了点头,师父则冲我微微一笑,又朝我扬了扬手,示意我继续。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