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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永不止息(上)-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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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偷跑回去白云学苑了。”他叹息著,伸手从她头发里挑出几片细碎叶片。

火红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你不该再回去的,如果被莫三师叔或者其他人发现,他们不会轻易放你走。”

“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能力留住我。”她傲慢地嗤了声。“你知道的,学苑里的多半是脓包。”

“那你又何必回去偷学他们的功夫?”

“如果师傅肯尽心尽力教我,我当然不用那么辛苦跑回去偷师——”

木长青叹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唇办打断她。“师傅对你我从来没有私心,我们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

肌肤相触瞬间的那一颤,他感觉到了吗?他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吗?那种奇异的欲望……连眼睛都会著火的欲望——眼前这清白如玉,干净得犹如初生婴儿的男人能够了解吗?

火红儿别开脸,灼灼双眸依然骄纵地瞪著他。“意思是说咱俩天分不同,明明同一个师傅所教,明明同样的招数,使出来却有著天壤之别?有这回事?”

“就算同一笼蒸出来的馒头,吃在你我的嘴里,也一样有不同滋味不是吗?”他微笑。

“去!这种诡辩也只有木大宗师说得出口。”火红儿不由得笑了。

“别这么叫我。你知道我从来不稀罕当什么‘宗师’。”木长青叹息。

温柔地轻抚过她的发,一片爪形红叶落在她发际,衬得那绝色娇颜更显明媚艳丽。他可以理解白云学苑里那些师兄弟们为何个个为她痴迷,看著她一天天成长,出落得越发艳光四射,就算是木头也会动心。

他知道她每隔几天就回白云学苑去做什么,也知道那些师兄弟们会要求她做什么。他们都不再是小孩了,再也不是亲亲小脸、拉拉小手就能满足,他们需索更多,而她……究竟给了多少?

他嫉妒,可是那些嫉妒从来不曾写在脸上。他知道自己嫉妒,却又无能阻止,那满腔的醋意就只能化为不断追逐她身影的一抹忧郁眼神,日日夜夜。

“真不稀罕?那就赶走山下那些人,叫他们从此不准再上山来找你。”

火红儿妖媚一笑,倏地抽身而去,火红艳影在山林间飞窜。“我这就去打发他们!”

“唉……”

木长青好气又好笑地揉身追了上去,火红儿的身影虽快,但总窜不出他一丈之外。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林间奔驰著。为了摆脱他,她不时回头,神出鬼没地劈出掌风,而他从来都是不闪不避,那掌风到了他跟前便自动化为无形。

火红儿不服气,几次揉身欺上来,那鬼魅般的身影匆前匆后围绕著他,木长青却只是微笑,笑容里包含了无限的纵容、溺爱,像看著小孩要脾气的长辈,他甚至不出手,只是这么跟著她,不让她离开。

“嘿!我就不信逼不了你出手!”火红儿恼怒地嚷了起来,屈指成爪,倏地往他胸口直扑,木长青不闪不避,她脚下却是一蹬,蓦地发出惊呼!“呀——”

“小心——”

青袍瞬间被划出五道爪痕,他本可以躲过这一抓的,可是他们都知道他不会躲。

就算那五根爪子真真戳进了他的心窝他也不会躲,他只知道伸手扶住她,让她不至于跌倒;他的心远远比不上她身上的一小块瘀青,于是那爪子便在他的心口停住了,掌心贴著他光滑微凉的肌肤。

“早晚真会被我抓死……”火红儿嘟囔著,娇躯依偎在他胸前。

掌心之下,他的皮肤好凉好凉,从来都是这样的,无论她的手有多么炙热、无论她多么努力贴住他的肌肤,想给予他温暖都没有用,木长青的躯体总是这么凉凉的,像是不属于这个世间所有。

木长青温柔地拥抱著她,下巴抵住她散发著奇特香气的长发,他几不可闻地喟叹一声。

如果……如果可以就这样到地老天荒,那该有多好。

如果……可以就这样拥抱著,在这幸福的瞬间死去,他真的宁愿……死在她的爪上。

而她聆听著耳边传来稳定的心跳,那声音是世上最美好的声音,只有这种声音可以让她忍不住叹息,忍不住要紧紧地、紧紧地贴住他。

于是,她踮起脚尖,轻柔地靠在他的肩头,将整个身体贴在他身上,她已经感动得想哭。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可以就这样拥抱著,在这幸福的瞬间死去,她愿意。她的心不断不断地呐喊著:我真的愿意!

他就要死了。知天命的他老早预知了自己的死期,就在这个山顶上、就在这个深秋;在枫红时刻、在他毕生最得意的两个徒弟长大成人之际。

他应该要了无遗憾的,毕竟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对上天最后给他的习题尽力了;但他却依然还有遗憾,遗憾自己不能活得更久,不能看到挚爱的徒儿改邪归正……

他清澈的眼光凝视著徒儿身后的合影……

一度,那影子真的消失了,如影随形的魔影在火红儿纵火的那天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真是他们师徒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可是随著时间一天天过去,合影不知不觉地再度出现,从淡淡的、几不可见的一抹阴影变成一团乌云,如今暗影已经与火红儿形影不离,成为她身影的一部分。

他知道、木长青知道,连火红儿自己也知道,那抹合影又成为他们心头上无法漠视的一部分。

这孩子魔性如此之重,他跟木长青两人的爱也无法将之驱离。

凝视著小徒儿那张绝美艳霞的小脸,辜大师傅不由得深深叹息了。

缠绵床杨的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火红儿迟疑了一会儿才握住他,这才惊觉师傅早已瘦得不成人形,他真的已经很老很老很老了。

回想当年,这只手每隔几天总会牵著她漫步穿越白云学苑到校门口吃—碗热呼呼的糖馄饨。

那条路很长,路上充满了学生的嬉闹声、练武声。他们远远地就能听到糖馄饨小贩所用的响板趴跶趴跶地叫唤著。

那样的日子总是在傍晚有著暖暖夕阳的时刻,金色的阳光照耀著一老一小,他们沉默无语地走著,偶尔她会抬起眼睛狐疑地打量著老人,等著他随时用力甩开她的手……可是那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凝眸注视著老人的脸,看到他脸上那温柔的笑容,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吧?那些吃糖馄饨的日子,老人坚定地牵著她的小手,每当她贪婪地喝著热甜汤时,他总带著这样的笑意温柔地轻抚著她的发,轻拍她炽热的手。

火红儿微微抿起唇,别开脸,不愿意让老人看到自己脸上的悲伤;她的师傅,是这世上第一个对她毫不设防的人;他毫无芥蒂地收留了她,每天每天都用这种温柔宽容的眼光爱怜地望著她,守护著她成长。

而他……就快要死了,就在今晚。她仿佛可以听见从冥界传来的催促声。

握著老人枯瘦的手,她心中充满了悲伤,而那种悲伤说下出口、流下出眼泪,这世上……她再也不是任何人心爱的小徒儿,再也不是了。

老人的另外—只手握住了大徒弟木长青的手,他已经无法说话了,只能以眼神与徒弟交流;对这个木讷寡言的徒儿,他心中有太多骄傲,也有太多不舍。他将要吃苦啊……这天性憨直、丝毫不懂得人间险恶的首徒。他只能深深一叹。

这两个徒儿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多想知道……多想知道啊。可惜上天却不愿意再给他多点时间,他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于是老人将两个徒弟的手轻轻叠放在一起,来回凝视著他们,那珍爱无比的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的形貌永远镌刻在自己的灵魂里。

他微微一笑,如同每天早晨教他们练功时低下头来凝视著他们的那种温柔……

陪伴老人多年的水烟杆终于熄了,如同老人的生命之火。

心爱的徒儿们,永别了。

月光照耀著白云山山顶的小山洞,这是他们几年来的住所。山洞看起来很小,但其实里面别有洞天,师傅跟师兄在山洞口做了木门,山洞里面也布置得颇为素雅,就算在严冬里,他们三个人躲在山洞内生火也不至于感到寒冷。

这些年来,除了莫三师叔刚开始时来过几次要求师傅把她交出去之外,他们过著真正隐居山林的生活,日日云淡风轻的生活几乎快闷死她了。她一直期待著可以离开这里,而今,那样的时刻终于来到。

月光下,她凝视著山洞前的墓碑,眼前彷佛又出现老人温柔的微笑、和蔼宽容的脸庞。

自始至终,她没有流过半滴眼泪,相反的,她心中的恨意越来越强烈……如果不是白云学苑那些欺人太甚的可恶家伙,她的师傅又何至于孤单被留在这山顶上?

她想起了莫三先生那张咄咄逼人的嘴睑,想起过去学苑里那些孩子们对她跟木长青的嘲笑,想起了宗人凤那张伪善得扭曲的脸庞。如果这些人都还好好的活著,她的师傅为什么要死呢?

她的师傅既然已经死了,她又怎能让他们好好的过日子!

复仇之火熊熊燎原,她几乎想立刻转身往山下冲,但却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她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无法移动脚步,因为她知道只要跨出这里一步……只要跨出这里一步,她就要跟这个地方永别。

背对著师傅的墓碑,背对著山洞小小的木门,心里有某种声音尖叫著想留下;她知道,只要她想留下,木长青便会在这里陪她终老,他们可以在这里无忧无虑、安安静静地过一生。

那会是很美好、很幸福的生活,她知道,她真的有机会拥有那种幸福,只要她现在不走……

山洞里背对著她的男人是她这一生最爱的人吧?她几乎可以这么肯定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待她更好。一个女人所求的下就是这样吗?多么想就这样说服自己,留下吧,不要再去想报仇,让心头上那血腥的痕迹淡去,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不要再跟这个世界过不去了。

为什么她做不到?

她用力抱紧自己下断发抖的身体,内心的怒气像浪涛一样下断翻滚、挣扎。

她的眼睛转成火红,嗜血残忍的念头一再涌入她脑海中,叫那些平静、那些幸福都去死吧!在她的怒火平息之前,她将永下得安宁!

她不能留在这里……继续留在这里她会发疯的。她一定要做些什么……一定要!

月光下,她的眸子转成野兽般的火红色,回头再望一眼那孤零零的墓碑——她飞身纵起,往山下直扑。她的血液沸腾了,体内嗜杀的恶魔全数苏醒。是封印解开的时候了。

兽的赤红色眸子在夜里窥探著……月夜蒙上了阴影,皎洁雪白的月光黯淡了。

那双魔眼虎视眈眈,悄悄地凝视著,是复仇者的眸。

远处传来雪狼凄厉残酷的呼叫声,腥甜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

多年多年以前,也在这样一个夜里,她也曾在某人的窗外窥视著……

她的嫉护犹如野火燎原,她的护恨强烈得几乎撕裂了她。

当时她不断地想著:果没有她,如果没有她的话,大师兄就会属于自己了。

那个该死的、甜美得人见人爱的小女子是多么凝眼的存在,使得从来都不动凡心的辜大师兄也受不了诱惑。他们背地里偷偷来往著,学苑里到处都有他们留下的龌龊痕迹。

她不能容许,绝不能容许自小一起长大的大师兄被那女人抢走;于是,就在这样一个夜里……她放火烧了那女人的屋子,而自己就躲在屋外兴奋地听著她凄厉的哭叫声……

也是这样的夜。

只可惜烧死那个女人之后,辜大师兄却依然不是她的。他经常用一种奇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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