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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凤隐天下 (全文完)-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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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惊愣,似疑惑……

    “这是你的吗?”

    花著雨被蛊毒折磨的脑中有些混乱,魂魄似乎飘离了身体,她无意识地答道:“是。”

?    “你的?”萧胤慢慢地从她身上跨了下来。

    花著雨感觉到萧胤有些异样,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他手中拿着的,是她胸前一直戴着的挂坠。

    这是锦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是一个白色的挂坠,非金非银非玉,不知是什么材质雕琢而成,手工很粗糙。形状也不太规则,上面似乎是雕琢着两个字,已经磨平了,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字。

    她还记得,那一夜,锦色是如何将这件挂件戴到了她的脖颈上。告诉她,这是她自小戴着的东西,是和家里人团聚的信物。她说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家人团聚,这件事,就拜托她为她完成了。

    锦色,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代替她是会死的,她是在交代遗言。

    “这个竟然是你的!”萧胤重复道。俊美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流露出丰富的复杂的表情。

    认识萧胤这么久,花著雨还是首次看到他脸上呈现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震惊而不信,欢悦也惆怅,高兴又悲伤……许多对立的情绪在他一向冷冽漠然的俊脸上糅合交织,轮番变幻,真是……说不出的精彩纷呈。

    他忽而深邃的紫瞳倏地一收,手脚颤抖地用床榻上的锦被将花著雨狠狠裹了起来,然后,缄默不语地转身离去。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踉跄着几乎跌倒。他离去的背影,很匆忙,甚至还有些仓惶,似乎是落荒而逃。

    萧胤离去不久,回雪便匆匆走了进来,一直服侍着花著雨直到天明。

    这不堪回首的一夜,她终于挺了过来。东方破晓时,她趴在床榻上,沉入到黑暗之中。

    这一觉睡得真的很沉。

    她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漂泊,身子变得很轻很软,身边飘过许多熟悉的人影,那是她的亲人和朋友,让她留恋。

    在梦里,她很幸福,很快活,她很想沉醉在梦里永不再醒来。

    可是,似乎有人不愿她这么幸福。

    身畔有人在说话,一会儿低低的斥责,一会儿轻轻的咆哮,似乎还有杯盏落地声,清脆而响亮地传了过来。

    “杨御医,你说过,只要挺过一夜,她就会没事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你说,她到底何时才能醒来,若是救不醒她,我要你陪葬!”强势而霸道的声音,不断地咆哮着。

    “殿下,您放心,她的蛊毒发作了一次,已经解去了,如今她只是累极了,所以才会沉睡。等她睡够了,自然会醒来。”

    “可是她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有醒来?”

    咆哮声持续着,吵得她无法安睡。过了好久,才终于停了下来。她想,她终于可以再好好地睡了。可是,她的手,被谁的手攥住了,攥得很紧,好痛。

    “那一年,我才七岁,我在父皇送给我的吊坠上,刻上了你的名字……卓雅。”

    “我将它亲手戴到了你脖子上,那时候,你好小,好软,胖乎乎的,被阿妈抱在怀里。你好像晓得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朝着我挥舞着小手,笑啊笑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笑的像两弯月牙儿,真是漂亮极了,可爱极了。”

    “我也跟着你笑,阿妈也笑,阿爸也笑……”

    有人在她身畔低低地说话,声音很轻,好似梦呓一般,可是每一句话,她却听的清清楚楚。他描述的情景是那样幸福,可是他的声音却那样伤感。

    花著雨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床榻边,坐着一个人。

    他握着她的手,脸埋在被褥中,只露出一头漆黑的发。

    “你真是吵死了!”花著雨声音低哑地说道,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利用她也就罢了,还不让人睡觉。

    萧胤听到她的声音,猛然抬首。

    花著雨吓了一跳,他那张俊美如雕琢的脸竟然憔悴至极,紫色的眼眸更是布满了血丝,几乎变成了红眸。

    他直直地凝视着她,眼睛都不眨,紫红的眸中,布满了狂喜。

    “你……醒了!”他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花著雨只觉得一阵痛楚,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已经包满了纱布,昨夜的情景顿时在脑海中齐齐涌了过来。

    蛊毒的折磨,他的强吻,他将她扑倒在床榻上,还有他最后望着她脖颈上的挂坠沉思的样子……

    萧胤也同样的神色一震,显然,他想到的也是昨夜的事情,脸上顿时呈现出痛楚悔恨的神情,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你方才在说什么?卓雅是谁?”花著雨嘶哑着声音问道。

    “卓雅是我的妹妹,当年,父皇收复草原时,打了一场败仗。那一战,母后受了伤,奶娘去找药,是我照顾妹妹,可是我却将她弄丢了。我的妹妹,她就叫卓雅。她的脖颈上,戴着的就是这个挂坠,我亲手做的挂坠。”萧胤轻轻开口,声音无比地低柔。

    花著雨的心口猛然一震,卓雅……挂坠……他的妹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锦色,竟然会是萧胤的妹妹。

    萧胤说的话,她信。否则,那夜,已经陷入情欲之中的他怎会瞬间冷静?

    锦色最后的遗愿便是找到她的亲人,亲人找到了,可是她却去了。

    花著雨心中酸楚至极,清眸中早已漾起了泪水,缓缓淌落下来。

    萧胤悲喜交加地擦去她眸间的泪水,柔声说道:“妹妹,哥哥确实是禽兽,昨夜让你受苦了,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他将她纳在怀里,紧紧抱住,拍打着她的肩头,柔声低语。

    花著雨凭空多了一个哥哥,还是萧胤这样一个冷冽霸气的哥哥,感觉还是很怪异的。但是,再感觉怪异她也得将锦色的身份演下去。她可不想再被萧胤利用一次,或者再被萧胤扑倒在床榻上,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下次她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而且,她也不知该怎么向萧胤说起锦色的事情。

    锦色已死,他的亲妹妹已死,他若是知晓,不知会多么悲恸。若是再知晓是替她死去,他或许会掐死她,她倒是不怕死,这条命本就是锦色救回来的,只是,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现在,还不能死。

    花著雨苏醒过来当日,萧胤便带领她进宫去见了北帝。

    北朝巍峨的宫殿之中,北帝萧乾端然而坐,身畔再没了夜妃。那一夜,夜妃被幽禁,她的父亲夜狄起兵反叛,和萧胤的兵将展开了一场殊死之战,最终夜狄败北身死,夜妃自裁而亡。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了,总是有些情分的,北帝未尝不是伤感的。花著雨的出现,就好似隐晦天幕之中的一道阳光,照亮了北帝黯淡的心情。

    失而复得的小公主,令他极是欢喜。当日,他便要为花著雨行册封之礼。但是,花著雨拒绝了,原因是她暂时还不能接受突然出现的父兄。

    当然,真正的原因只有花著雨心里清楚。

    北帝和萧胤无奈,都选择尊重花著雨的意思。毕竟,她失踪时,还不到两岁,什么都不记得,与她而言,他们就是陌生人,甚至,或许还算是敌人。怎么说,她也是在南朝长大的。

    花著雨还是住在太子府,虽然没有册封,但是,她的身份还是传了出去,被许多人知道了。在太子府里,她再不是被人当奴婢般使唤来使唤去了。萧胤的两个姬妾也不再将她当做眼中钉,都来接近她,妄图讨她的欢心,让她在萧胤面前美言几句。

    萧胤统一了草原,又绊倒了夜妃,在北朝的威望越来越高,北帝也开始让他协理国事,每日里批奏折。他是非常忙碌的,但是,他还是尽量抽闲暇之余来陪花著雨。

    日子平淡如水般,一天一天流过。

    这日午后,花著雨到萧胤书房内找书看,如今,这些地方,她都可以出入自由。

?    萧胤的书房内,书籍是比较多的,且大多都是汉文,都是花著雨看得懂得。她从长长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不小心将一副卷轴碰落在地,画卷在地毯上咕噜噜展开,露出一副美女图来。

    一棵玉兰树下,娉婷女子婉然而立,一袭飘逸霓裳,绰约如姑射仙子。

    那女子生的很美,体态纤浓合度,面似桃花带露,万缕青丝梳成华丽高雅的发髻。她抬眸浅笑,洁白如雪的花瓣纷繁娉袅落了她一肩。

    只是一副画像,观之便令人心驰神往。

    花著雨清眸一扫,发现右下角题着一句诗:温婉浅笑春失色。

    温婉浅笑!

    原来这便是温婉的画像。

    她凝眸打量着画中的女子,这便是南朝第一好女了。模样果然如传言一般,秀美如画。

    萧胤便是看了这副画像,才选了温婉做太子妃。由此,才有了自己的代嫁,不能不说,自己今日的命运,和这个女子,是脱不了干系的。

    花著雨盘膝坐在地毯上,心情复杂地对着画中的女子发呆,心里仿佛堵了一团黏稠的浆糊,抹不开,擦不去。

    凉风扑面袭来,萧胤迈着沉稳的步子到了屋内。见她神思缥缈地凝立在桌畔,有些意外。当看到她面前的画卷时,脸色微微一凝。

    “怎么,羡慕人家生的美?”萧胤除下披风,神色悠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花著雨抬眸看到萧胤,淡然笑道:“我从不羡慕别人的相貌,倒是羡慕她的运气!”

    萧胤舒展开双腿,换了个姿势,坐的愈加舒服,“我现在也发现,容貌确实算不得什么。”

    花著雨拿着画卷,站起身来,将整幅画展现在萧胤面前,眯眼笑道:“我才不相信你的话,你们男人都是喜欢美貌的女子,你不就是看了这幅画像动心的吗?”

    萧胤扬眉道:“那是以前,我现在看到她就不会动心,一点也不会。”

    花著雨呆了呆,懒懒笑道:“既然不喜欢,那我可把这幅画撕了!”

    萧胤头也不抬,从几案上拿了一本书,静静翻了一页,淡淡道:“撕吧!”

    萧胤这样子无动于衷,花著雨反倒觉得没什么趣味了。她将画卷重新卷起来,放在了书架上,道:“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美人图,撕了太可惜了。”

    她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书来,拿在手中,道:“我出去了,不妨碍你看书了。”

    待花著雨的身影消失后,萧胤放下手中的书,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坐了许久。良久,他伸手拿过身侧的胡琴,拉了起来。

    没有特定的曲调,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如许云淡,如许风轻,总不至于枯坐。

    心底,突然空了一块,好似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一生再也寻不回来了。

    从此,只余无聊而已。

    花著雨从书房出来,瞧见流风飞步向书房而去,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向萧胤禀告。回雪恰巧从外面走了过来,花著雨拉住回雪,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雪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回雪带你去看。”

    两人一起到了太子府大门口,只见门外是一支长长的车队,车上装满了绫罗绸缎和美酒,后面是数也数不清的牛羊。

    “这是做什么的?”花著雨扭头问回雪。这支车队好长,而车子上装的东西看上去也很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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