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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出蜀-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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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债主也绝不跟他客气,第一次还债是一次暗杀,暗杀对象是一名位高权重的地方大员;第二次还债是要发叔易容成债主的情夫,代他去跟债主的丈夫决斗。还债两次,他的人生重新洗牌两次。
  南罂是武林中人的恶梦;他的债主就是他的南罂。每当他押与债主的赤鹫翎出现,不啻于一场噩梦的开端。
  但细想下却是不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他一直追随公子耽在巴山蜀水之间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安度余生了么?
  发叔也是个痴人,这恩怨施舍的纠缠哪里是可以掰扯得一清二楚的?既不是地里种的萝卜也不是肩膀上的脖子,一掰两段,再无瓜葛。
  晦明变换,日头只一晌儿便隐没了,小蒋缓缓舒了口气:“我自幼便蒙受发叔的照料,如今你还剩的那一遭债务,便由我领了来。”
  发叔:“这、万万使不得!”
  
  第二章  玲童子
  
  等到这一艘行船停泊靠岸时,他们已经“千里江陵一日还”了。
  发叔是第一个下船的,他下船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的船被人做了记号——
  船尾的侧板上画了一个血淋淋的船锚,衬在这簇新的船身上格外显眼;它高踞吃水线之上,一路船行也没被江涛冲得变形走样,大小亦甚适度,足确保身后十里的船只无不入目。
  偏偏他们三个,谁也不会是巴巴跑去船尾探身戏耍的人,亦不在意同行人的投来何种目光:一路上他们的行船招来各类惊异的眼神乃至居心叵测的低声细语,都是意料中的,因为船只的本身过于招摇华丽。
  更确切地说,是他们从未去看人,他们最多是看看沿途的风景,而人,无过这幅风景长卷里一丢边缀。
  发叔可笑自己徒将船板反复清洗了四次,遗漏下最招眼的娄子还茫然不觉。
  是自己太自负了么?还是真的岁月不饶人、老了?
  这、还、是、他、吗?
  失败最能够打击人的,不是我们失去了什么,而是我们自以为绝不可破的在这时訇然坍塌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他的臂膀竟不能毙人性命于当下了吗?这是不可能的。该当是两相缠斗时,对方眼见事情要坏,有人仓促中做了记号。考虑到对方的人数与船上的空间并不排除此种可能。锚有四爪,这个记号完整无缺,与其说是仓促画成的宁毋说是拿了模子印上去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在他们跃入行船的瞬息:十个人齐刷刷从天而降宏大场面正是抽人来暗做记号的绝佳时机。
  发叔凝敛心神,追忆同途遭遇的船帆,舟子游人的神情相貌一一浮过,哪些是后来跟踪盯梢的,终于渐渐明了开来。
  只可惜这一路思如闪电地分析绝没有让发叔有半点好过。
  其实最可悲的,莫过那十条年富力强的生命,这个阴森殷红的船锚,成了他们留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印记,现在,它只剩了一个意思:我死得不甘!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死不瞑目的亡者不肯化去的怨恨。
  发叔虽然阴着脸面,里里外外一番打点却是丝毫不乱。不过在绣蓉的记忆中,发叔从未对她和颜悦色,以致于发叔现在的模样反令她欣喜。
  发叔走到小蒋身边,艰难地开口:“恳请公子给我两个时辰——”
  他们带着的记号招摇了一路,给足了仇家们作准备的时间,只待“请君入瓮”了。发叔想先一步去把对方安插的点子拔了,好与公子将功赎罪。
  小蒋手抚发叔肩背:“我们不去管它,你也不必为江上的事挂怀。”
  顺着河港码头衍开的,是两道熙熙攘攘的街市:家什日用、油盐柴米、棉帛刺绣、草木虫鱼……凡是能划个利钱的,且就挤出方寸地来摆上。行人商旅、卖家买主,彼此指手画脚,抬压着货品的价位;杂耍艺人,敲锣打鼓,忙着招徕看客。绣蓉像是突然地被触发了本能,整个人都活跃起来,色色物件她都要掰过来瞧个稀罕;一团雪也似的身影在人流中钻去钻来,像一只欢快的白鸽。
  路遥知马力。行至此处,小蒋显出其先天卓异的优良品格来:他拥有一颗教世间男人望尘莫及的陪女人逛街的耐心。
  他们走到布市,绣蓉就忙不迭地扯起地摊上的各色布帛,一桩一桩比在小蒋的膀子上细细选看;事实上,这整街的布帛都包圆了也未必抵得来小蒋身上的那一件,但她乐此不疲:没办法,脸白了就是百搭。好像女人天生爱打扮自己的男人,而她终于逮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来发泄一下这一本能。她只挑不买,还时时要摊主与她达成一致:“我家郎君穿什么花色都搭,是也不是?”
  瞧着这对恼人的男女笑眯眯地相对,全不似买主的模样;摊主无语堆笑,只求他们快紧走人。
  当绣蓉向一名兔贩巴巴地打听起他这窝兔儿的家世时,发叔再也扛不住了。小蒋也终于发觉了老人家的怨愁,他眺眼望去,街市尽头连着鳞次栉比的层楼,是酒楼客栈的所在;而这阁楼林立、争强角斗中,有一座气派高耸,俨然夭矫众房,呈鹤立鸡群之势。小蒋朝那里一指:“发叔,烦你先过去打理,待我们今晚到那儿下榻。”
  发叔蒙赦而走。
  绣蓉的心意终于渐渐明了,竹篮里有五六只兔儿,她不喜欢纯白的,倒是更偏爱那只耳朵跟身上有块黑斑的白兔跟另一只纯黄的:那几块黑斑点衬在白兔身上愈显得乌黑光亮,纯黄的一只更全无一丝杂色,周身的绒毛纤如秋毫:唉,真是叫人为难!
  绣蓉:“两只兔儿都乖。”
  小蒋看着她拎起放下,放下拎起,这两只兔儿不知是被冻得残了还是习惯了逆来顺受,一任她左挑右拣来回摆弄,我只岿然不动:真心好乖。终于,耐性奇好的小蒋打了个哈欠,第一个打出,后面的便纷至沓来。
  小蒋:“别挑拣了,两只都拿上吧。”
  兔贩大喜,正要比划着说价儿,小蔣直接递了他一块儿碎银。这真是意外之喜,兔贩用牙咬了几下,顿表感激涕零。不但赠竹篮,还送了几根胡萝卜在里面。
  绣蓉一遍又一遍抚摸把玩着篮子里的兔儿,既像个母亲又像个孩子,一会儿又魂飞天外,痴痴地作想;再不管逛街走路,全世界也不及手里这只竹篮的重量。
  小蒋突然想:是不是该让她生个孩子?这次是该到他来傻笑了——自己怎么生出这个荒唐的念头来?敢情是自己太困了。脑袋里正想着孩子,就见一个小男孩一路飞也似的冲将过来,跌跌撞撞,眼见要倒。小蒋搭手去扶他一把:“当心点,小鬼头!”话还未出口,就见这小朋友伸出脏脏的五根小手指要在自己的手腕上抓上一把。
  小蒋忙将袖口一抖,手抽开:“你手没洗,别抓来我!”
  小朋友被他这一带,不自主地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在地上。他不哭不叫,爬起来倔强地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尘,小脸儿上却一脸恨意。
  被这双仇恨的小眼一逼,小蒋也不困了,指着小鬼叫他滚。
  “看来你是有几分本事了!”小朋友小嘴嘟嘟的,几句话偏说得老气横秋,“你知老子是谁?”
  小蒋阴着脸:“在这里收拾你,教人看了我以大欺小。”
  刚刚他小手那一抓,被小蒋振开了,吃不准他是有意无意,或许此人真的只是洁癖恰到好处地发作,才替自己捡回一条命。若是被他那小手这么抓上一把,现在不是个残废了就是活不成了。他这双手爪虽然又脏又小,武林高手丧在其爪下的却有好几沓,能推开他的还没几个。
  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玲童子”,他的妹妹叫“珑娇娃”,几年前妹妹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称为“玲珑双娃”,是黑道上的佼佼者。他们小兄妹自幼修练了一门独特的武艺,身子永远也长不大,出道二十年多来,他们体型样貌几无变化,这一来也就少有人知晓他们到底是三十几还是四十几岁,但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约摸在三五年前,白道上纠集了一群好手来伏击他们小兄妹,这一战甚是惨烈,哥哥突围,妹妹丧生,从此“玲童子”就落单了。
  玲童子穿得干净齐整,两只小手却总是又黑又脏——这也正是他的杰作:他先以某种秘制的油蜡在双手密密地涂上一层膜,这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然后就再不客气地把双手伸进黑黢黢的毒药膏子里面胡搅乱蘸,直到满意尽兴。他独家熬制的黑毒药也是他的得意之作,肌肤沾了便教红肿溃烂,要是刮出了血来再沾上一丢,真对不住,你就命在顷刻了。
  玲童子一跃如箭,两只小手疾扣小蒋双腕,端的来势如电——小蒋双腕齐翻,眼见错出了寸许,谁知“呲、呲”两声怪响——难听至极、只消将瞽旷的鼓膜刺穿——玲童子的指甲暴涨了两寸,一下还成必得之势!倏地,玲童子只觉对方袖底生风,已而拂上手背的长指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反阻,急生生迫回了尺余。有妖法?这还是玲童子出道二十余载未遭遇之状,老练如他,也不由一呆;正此间,他但见小蒋足一提,两根小腿即生断骨之痛,一个跟斗直欲栽倒。玲童子到底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剧痛之下竟凭靠着上身的气力窜出了半丈,教小蒋才抓向他后背的手扑了个空。
  这一着落空,玲童子岂肯再让他抓到!他跌倒人流里,手足并用、从几个路人身上狼狈爬起来,万幸地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未断——他虽没能避开小蒋脚上踢出的那两下,但是也毕竟身经百战,情见不好身子急倒向后,倾卸去了一大半的力道,好歹保下两条完全的小腿。
  要逃,却也不易。他脚才落地,兀自痛彻筋骨,险险要跪倒。还好他手快!一手抓住一个行人塞给小蒋,也恰恰把自己钳在这俩肉盾之后,护个严实。
  小蒋嫉他狡狯,伸手分开二人,追将过来。
  玲童子吓得容色惨白,急急炮制如前法,一左一右,再拿两人填上,自己连滚带爬、直往人流的中心钻去;眼角一瞥,惶见小蒋衣摆飘飘又到,惊怖之极哇的大哭出来:“救命啊!杀小孩子啦!杀小孩子啦!”孩子凄厉的啼哭声震耳欲聋。
  一切来得极速,自方才二人过招伊始都不过眨眼间的工夫儿,待到诸目睽睽而至时,再清晰不过的正是一个不要脸的泼皮在欺辱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泼皮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把无辜的孩童狠狠掼到地上。——大家伙儿心里早已不忿,这时听见孩子撕心裂肺地呼救,哪能再坐视不理?群人个个义愤填膺,连喝带骂地虎上来拟将小蒋围住。
  他们自然围他不住,只趁这片晌儿的拖延,玲童子踉跄的小身板儿又奔逃了丈许,短小的身影再一闪一转,终于没入这人潮人海之中。
  孩童,已追之不及,骂潮,却浑不休歇:
  “青天白日的欺负孩子,还有没有王法!”
  “大男人家的,欺负小孩子,还要不要脸?”
  “狗日的,人模狗样的不干人事!”
  “……”
  看来骂人是个极好的宣泄方式,不必缴本钱,只一张嘴便了。
  绣蓉情知小蒋待小孩儿一向热忱,见了还不乏主动引逗。她张了张嘴,却见他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终于没能问出来;四周民怨如沸,她觉得老大丢人,脑袋低得要插到脖颈儿里,伸手攀住小蒋的膀子,在上面狠狠地拧一把。
  小蒋微微摇头,拉了绣蓉离开。大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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